黎幽眼睛倏地亮起来,苏惊鹊逼着自己不去和她对视,慢条斯理地,又拿出几张卷子:“那正好,再多写点儿吧。”
她故意多拿了一张试卷,不管黎幽写不写得完,她都准备九点过就回房休息了。
谁知道,小姑娘看着她多拿的那几张卷子,一下像漏了气的气球似的蔫下去,肩膀也跟着往下耷拉。
过一会儿,苏惊鹊目光从手机上移开,去看黎幽。
小姑娘埋着头唰唰唰地写着题,眼眶却是红的。明明很委屈,却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倔强地写个不停,也没再抬头看苏惊鹊。
苏惊鹊握着手机的手指,一下子错愕地捏紧了:“……?”
是自己刚才故意多拿卷子的动作太明显了吗?不、不就是多写点卷子吗,苏惊鹊高三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有暑假,哪天不是从早晨六点,写到半夜十二点。
怎么就哭了?
愧疚感,还有股无措的心疼感,一起从心底冒了出来。
“黎幽。”苏惊鹊喊了一声。
黎幽没抬头,握笔的手指却顿了一瞬。
苏惊鹊放缓声音,劝解般的道:“不想写可以和我说,我们不写了就是,哭什么哭?”
话音一落,黎幽手中的笔彻底顿住了,她抬头看苏惊鹊,就像这几天的委屈终于藏不住,在这一刻尽数爆发,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果然像陈阿姨说的那样,哭得眼睛像兔子一样。
“黎……”苏惊鹊乱了阵脚,刚想安慰她,好巧不巧,黎幽的电话在这时响了起来。
黎先生打来的。
苏惊鹊和黎幽谁都没接,那道电话锲而不舍地响了两次、三次,像是有什么要紧事。第四次,苏惊鹊对黎幽做了个“嘘”的手势,一边将她揽进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脊背,一边接通电话。
“幽幽,你怎么一直不接爸爸电话?”黎先生的声音很着急。
“黎先生,是我,苏惊鹊。”苏惊鹊有些尴尬地开口。
黎先生显然也愣了下:“苏小姐……”
“幽幽她在洗澡。”苏惊鹊迅速道,她拍了拍躲在自己怀中无声啜泣,哭得肩膀微微颤抖的小家伙,语气毫无波动地敷衍着黎先生,“黎先生,您有什么话想和她说吗?待会儿她洗完澡出来,我立马转告她。”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幽幽她突然不接电话,我有点担心。”黎先生温和道,“不麻烦你了,待会儿我再给她打个电话。”
“嗯。”电话挂断。
苏惊鹊长长地舒口气,怀中的黎幽也终于哭出声,肩膀哭得一颤一颤,又有点像是哭过了,回想起自己刚才幼稚的反应,反而在笑。
苏惊鹊也觉得挺好笑的。
苏惊鹊弯下腰,靠近她的耳朵,小声问:“不就是多写点作业吗?至于委屈成这样?”
哭得她衣服都湿了大片。
黎幽沉默了会儿,没有抬起脑袋,抽噎着说:“……你故意的。”
苏惊鹊心虚地眨了眨眼。
黎幽又说:“作业……你故意的。故意欺负人。”
苏惊鹊很诚恳地道歉:“嗯,我是故意的,是我不对,我……总之,对不起啊,小黎幽,以后姐姐不瞎逗你了。我错了,你别不开心了好不好?或者,要怎样惩罚姐姐,你才开心一点儿?”
黎幽没说话,抽噎的声音已经停了,只是呼吸还带着鼻音,很重。
苏惊鹊试探道:“姐姐陪你玩游戏?”
“不要。”黎幽摇摇头,带着小奶音。
苏惊鹊这时才发现,黎幽埋着脑袋的位置,正好是她的心口,蹭得她好痒。
她的身体僵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如常,轻声问:“那你要怎样才原谅姐姐?不原谅也没关系,你告诉姐姐,姐姐要怎样做,才能让你心情好一些?”
黎幽鼻音很重地问她:“为什么要故意、故意欺负人?”
为什么?
苏惊鹊总不能说,因为自己给自己的人设,就是恶毒后妈吧。
她想了想道:“因为……姐姐是坏人?”
“你看,我到家第一天就告诉你了,你这么听话的小朋友,是会被欺负的。这不就被欺负哭了吗?”苏惊鹊一本正经道,“姐姐很坏的。”
黎幽的身子微微蜷了蜷,被她逗笑了。
“好吧。”黎幽软软道。
苏惊鹊舔舔干涩的唇,又说:“别告诉你爸啊。”
黎幽点了点头,蹭得苏惊鹊更痒了些。
苏惊鹊伸手拿桌上的湿巾纸,拆开,捧着黎幽脸颊,小心地替她擦干净。黎幽紧紧闭着眼,睫毛却紧张地轻颤。
这之后,黎幽继续窝在书房写卷子,写到晚上九点过,竟然还真把苏惊鹊多加的那几张卷子写完了。她今天没再看向游戏室,和苏惊鹊说了晚安,直接就回房间休息。
之后两天,黎幽和苏惊鹊的生活都很规律,一个写作业从早写到晚,一个从早玩到晚,两人几乎没再有什么交流。
黎幽写作业时,苏惊鹊看得出来,小家伙脸上是不乐意的。不过不再是之前委屈的那种不乐意,纯粹是她那个年纪的小孩,面对作业时该有的不情愿。
苏惊鹊彻底松口气。
她感觉得到,黎幽哭过那么一次之后,她们的关系莫名其妙的,好像比之前更亲近了一些。但同时,她们之间的界限,又如同苏惊鹊期望的那般,更分明了些。
……
又一个清晨,苏惊鹊一起床,到客厅吃早餐时,就看见黎幽早早换好衣服,抱着滑板。
苏惊鹊瞥她一眼,黎幽眨眼道:“我、我今天要去练车。”
“练车?你不是才成年吗?”苏惊鹊迷惑地问。
“嗯……二十三号成年,二十四号考了科一,这个月十五号估计就得考科二科三科四,再不多练练来不及了。”黎幽把手机拿给苏惊鹊看,是她和驾校教练的聊天记录,一副她才不是想逃避作业的小表情。
“你滑滑板去?”苏惊鹊挑眉,“教练不来接你吗?”
“嗯。”黎幽点头,“因为很近,就在家附近,以前都是我自己去的。”
苏惊鹊想起来,她坐公交来庄园的路上,的确看见一个驾校点。似乎是私人驾校,场地很宽,当时她几乎没在里边看见人。
驾校离这儿大概三公里,一路上几乎没什么车,黎幽滑滑板大概十分钟就能到。但苏惊鹊想了想,还是起身:“你爸在家留了车没?我送你去吧。”
她收了黎先生整整三万元呢,说好的照顾人,总不能还让小家伙一个人去学车。
黎幽眼睛亮晶晶地点了点头。
黎先生平时很少来庄园,就只留了一辆保时捷的小跑车在这儿,苏惊鹊摸索一下,很快上手,把黎幽送到了驾校那儿。
果然是私家驾校,今天整个场地就黎幽一个学员。教练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很有礼貌,看向黎幽的眼神像是看自家小孩般的宠溺。
也对,黎幽这么乖的小孩,谁会不喜欢呢?
苏惊鹊准备开车离开,下午再来接黎幽回家。
手机却在这时响起,电话里,苏戎欢语气激动:“惊鹊!你奶奶她、她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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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苏惊鹊捏着手机的手一下子捏紧,呼吸都沉了几分。
她没有立刻回话,苏戎欢还在那边大声说着:“医生说你奶奶之前就是受了惊吓,担心过度,才一下子晕过去……医生说什么,她的身体机能恢复得不错,我也听不懂,总之就是暂时没什么大碍了……”
之前苏惊鹊去探望昏睡的奶奶时,医生委婉地说过,不管怎么样,要她做好最坏的准备。
到现在,她提着的一颗心,才彻底放下来。
苏惊鹊把手机摁了免提扔到一旁,整个人松懈地半趴在方向盘上,肩膀轻轻抖动,无声地笑。
“你奶奶醒了之后,暂时神智还有点不清醒,还一直念叨着你呢。惊鹊,等过几天,你奶奶彻底清醒了,你再来医院看望她。”
“苏惊鹊你记住,你可别瞎说什么把你奶奶又给吓着啊!”
苏戎欢还在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苏惊鹊没听。
她半趴着朝车窗外看,正好看见黎幽开着那辆驾校桑塔纳,缓缓地驶过来。驾校车上笼着一层便携式的巨大遮阳伞,从苏惊鹊的角度看过去,刚好看到,遮阳伞的黑影落在黎幽的半张小脸上,衬得她脸颊愈加白皙。
小姑娘开车时很认真,神色专注,眉眼又是放松地微微弯起的。
侧方向停车、倒车入库、起步过弯道,坡道起步,黎幽都操作得很熟,驾校车行驶的轨迹十分流畅,一圈下来没半点问题。
苏惊鹊看着,不自觉地,也跟着弯了眉眼。
她忽然有种感觉。
这么些天来,她第一次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后悔的。
“惊鹊!苏惊鹊!”直到电话里的吼声,把苏惊鹊思绪拉回来,苏戎欢不耐烦地问,“苏惊鹊,你在听吗?”
“嗯?”苏惊鹊抱着手臂靠在座椅上,懒散出声。
“黎先生明天就回海城了,我们和黎先生吃饭的时间也约好了,就明天中午,你记着时间啊。”苏戎欢重复一遍。
“好,我记得。”苏惊鹊打个哈欠,挂断电话。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里面心跳还很快。
想要立刻奔去医院,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跳跃着,输入一串电话号码,最终在拨出键上僵了会儿,没有按下去,害怕打扰到奶奶休息。
苏惊鹊准备晚上去医院看一看奶奶,现在去的话,说不定会碰上苏家人,她不想在奶奶面前和苏家人碰面。免得他们之间不愉快,被奶奶瞧见了。
至于下午,她现在挺激动挺开心的,回黎家庄园也没什么事儿可做,干脆就在车里等黎幽练完车。
苏惊鹊随便玩了会儿游戏,玩得正开心时,车窗突然被敲响。她摁了暂停,抬头看,黎幽不知什么时候从驾校车里下来,站到了车窗外。
“不练了么?”苏惊鹊摁下车窗。
“再练最后几圈。”黎幽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塞给苏惊鹊。
一盒雪糕、一包妙脆角,还有一瓶冰可乐。
“苏姐姐你吃。”在苏惊鹊略微诧异的目光下,黎幽指了指驾校场地中央的一座小房子,“那儿有个小卖部。”
说完她便小步跑回驾校车上,又回头,小幅度朝苏惊鹊挥挥手。
苏惊鹊拆开雪糕包装,用勺子小口挖着吃,她没再看手机上的游戏,就盯着那辆桑塔纳,发呆。
苏惊鹊注意到,雪糕是草莓味的,有点甜。
黎幽就这么喜欢草莓味?
……
五点,黎幽练完车,她心情显然很好,几乎是小步跃上苏惊鹊这边副驾驶的。
那位教练把车开近过来,摇下车窗,对友好地对苏惊鹊笑:“幽幽姐姐,你和幽幽关系真好。”
苏惊鹊没来得及解释什么,教练车车窗就关上,很快开走了。
再看一旁的黎幽,正放松地埋着脑袋玩手机,小腿轻轻地一踢一踢。
回家吃过晚饭,苏惊鹊估摸了一下时间,对黎幽道:“黎幽,今晚我出去一趟,时间太晚的话,就不回来了。”
黎幽坐在她对面,正小口吃着饭,听到她的声音,黎幽抬头,眼睛错愕睁大一瞬:“你一个人去吗?”
像是被抛弃的小动物一样。
“嗯……”苏惊鹊下意识要点头,看到黎幽微微错愕的表情,莫名顿了顿。
说起来,好像这几天,黎先生在外边出差,都是苏惊鹊形影不离陪在黎幽身边的,苏惊鹊好像都习惯了。她下意识想,自己走了,黎幽今晚岂不是得一个人在家?
苏惊鹊莫名心疼了一下。
可是以前,自己没来黎家的时候,黎幽不是一直一个人。
有什么好心疼的。
黎幽还在看着苏惊鹊,眸子明亮,睫毛上下轻轻眨啊眨,很乖。然后苏惊鹊就回想起了,小姑娘因为作业,委屈得哭得眼睛通红的那一天。
“带你一块儿去。”苏惊鹊很自然地改口道。
反正她收了黎先生三万元,不好好把小姑娘带在身边照顾,也说不过去。
而且,明天黎先生就出差回来了,中午还要和苏家人一块儿吃饭。要是黎先生回庄园,发现苏惊鹊走了,把黎幽一个人扔在家里,也不太好解释。
黎幽眼睛一下子亮了,重重地点头。
晚上,苏惊鹊没再开车,也没叫王司机。她去医院是自己的私事儿,就算带上黎幽一起,也不好用黎家的车。
她直接打车到市医院。
一百五十多元车费,苏惊鹊下意识觉得肉疼。
九点过,轿车停在市医院门口,苏惊鹊下车。夜空早已一片漆黑,无星无月,耳边响起逐渐远去的救护车铃声。
一到医院,黎幽似乎很紧张,弱弱地抱住苏惊鹊的小手臂,跟在她身后半步。
“害怕什么?”苏惊鹊没有躲开她的接近,难得柔声问。
“以前经常生病……进医院。”黎幽声音也弱唧唧的。
“都是以前了,别怕。”现在黎幽身板看着是挺瘦弱,可她那股在烈阳下活力满满玩着滑板的劲儿,让苏惊鹊都觉得羡慕。
苏惊鹊脚步本来有点急,她走慢半拍,把黎幽护到自己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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