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却不好接着往下说了。
“还有呢?”乐夫人侧过头来问丫鬟。
丫鬟登时陷入茫然的情绪:“然后……小姐拉着奴婢就跑回来了。”
“……”
嘶。
乐夫人太阳穴突突跳。
乐玖用指尖轻挠下巴,好似一只偷腥的猫儿为掩饰自己的偷腥故意做出来的动作,气得乐夫人一笑:“亲了就跑,好一个不负责任的的小娘子。”
她现在忽然不担心玖玖吊死在一棵树上了。
这不。
才砍了一颗大杨树这人又找了“一棵”么?
还敢动嘴了?
她又气又愁,愁得快要满头包:她家乖宝,这是认清现实,晓得杨大将军不是她高攀的起的,遂转移目标,辣手摧花?
都上升到“毁人清白”的份上,她忍着太阳穴的紧密跳动,问:“是哪家小娘子?”
乐玖支支吾吾就是不说。
接收到夫人询问的目光,丫鬟识趣道:“很年轻,脸看起来很嫩,不像长乐村的人,身姿挺拔,模样不赖……”
耳边听着来自旁观者的形容,乐夫人眼前浮现出模糊的身影,对女儿的观感更复杂了。
这是摘不到枝头上的鲜桃,就用大号李子来代替么?
反正都是果子。
乐玖尚且不知阿娘对她认知已经偏到几千里外,羞羞怯怯地捂住发烫的小脸,一溜烟跑没影。
门关上,踢了绣花鞋床榻滚来滚去。
亲到了!
也抱到了!
她的杨姐姐没有骗她!
就是迟了小半年。
激动的心情慢悠悠得到平复,她趴在大床,一手托腮:晚了半年,她要怎么罚她?
哎呀,她羞答答地跑了,念念可别误会她占了便宜不想负责啊。
她想负责!
她太想负责了!
左思右想都觉不妥,乐玖从床上下来,穿好鞋子,整理着装,悄悄打开门。
毛茸茸的小脑袋自门内探出来,极为相似的两双眼睛不打招呼地在半空相撞,乐夫人似笑非笑:“怎么?这里呆不住了,又想乱跑?”
“我的小木桶忘记拎回来了……”
“那就不要了。”
乐玖可怜兮兮地抱拳求饶,当娘的心肠发软,刚要退步,倏地又想到她出门种树都能坏小娘子清白,下意识抿唇:“你大了,阿娘固然疼你,但你天生喜好与旁人不同,不管你猎奇也好,是真忍不住也罢,在你同意与吴秀才正式相看之前,娘是不准备放你出去了。”
省得她家玖玖再添风流债。
“阿娘!”
“玖玖,咱们要对小娘子负责,你也是女子,哪能随意轻薄旁人?”
她都怕那被欺负的小娘子找上家门讨要说法,到时要她怎么说?不如就让女儿躲一阵,避避风头。
“阿娘把女儿想成什么了?”
乐夫人沉默,低声回她:“亲了就跑的小流氓?”
乐玖委屈死了,扒拉着门阻挡她阿娘关门,嘴唇一动:“有女儿这般可爱的小流氓么?女儿不服。”
“不服也得服。”
啪。
门扇闭合。
来自血脉的无情压制,乐玖被迫闭门思过。
却说小娘子亲了就跑,独自留在风中的杨念摸摸湿软的唇,眼睛刹那蕴满璀璨星光。
她无奈地收好乐玖仓促离开留下的木桶、锄头。
杨平驱车赶到,左看右看没找见乐小娘子:“将军,她人走了?”
那这是成了还是没成?
他不敢问。
杨念心情甚好:“来了这儿就别再喊将军,一切照旧。”
他表示明白,从善如流:“杨姐姐。”
“回罢。”
“回?”
“我打算在此地安家了。”
长乐村依山而建,一条清水河贯通南北。
乐玖家住清水河北,殊不知这几日,河对面多了好多热闹。
村长亲自领人督建新屋,乐地主遛弯的时候遇见他,还以为村长为大儿子盖好婚房,又开始为二儿子成家的事儿折腾,内心感叹一句当爹不容易,面上笑道:“恭喜啊,哪天喝秋明的喜酒?”
秋明是村长二儿子的名。
一听这话,村长就知道他误会了,蹲在树下抽了口旱烟,老眼眯起来,眼角的每一道皱纹都写满羡慕:“我倒巴不得是为他忙碌。”
竟然不是?
那这……
乐地主看向几百人的大工程,又看土狗蹲的莫村长:“那这阵仗闹得挺大的。”
“能不大吗?”莫村长睨了他一眼,看清他眼底的好奇,有心卖个好,拄着膝盖起身,在他身边悄摸摸道:“县太爷吩咐的。”
牵扯到官儿,乐镇东心里不禁活动起来:“长乐村这是要来贵人了?”
总不可能是县太爷在县城住腻味了,想体验体验乡下日子。
既然是他的吩咐,也怪不得姓莫的上赶着殷勤。
他啧了一声,又说了几句客套话,背着手回家。
晚饭,乐玖得以从房门出来,热气腾腾的各样美食拯救不了她郁闷糟糕的心情,当爹的看了心疼,给她夹了一筷子鸡丁:“来,玖玖,多吃点。”
乐玖苦大仇深地握着竹筷,食不知味。
乐夫人狠着心不惯她毛病,赶在女儿撒娇求情之前将话说死了:“不行不行不行,你是要嫁人的,可不能跑出去祸害清白小娘子。”
“……”乐地主才晓得这事,眉心一跳:“祸害清白小娘子?”
“哦,你前阵子忙,我忘记和你说了……”
饭桌前,乐夫人将为何关着女儿的缘由说得明明白白,乐地主脸上绷不住了,放下筷子,神色认真地盯着家里的小棉袄。
小棉袄脸皮再厚,也快要被他盯成要烧起来的破棉袄,乐玖不安地用脚轻轻蹭地,一头想着几天不见,她杨姐姐会不会上门来找她,一头又思忖爹爹到底在憋着什么话,怎么看得她毛毛的?
她亲了杨姐姐,杨姐姐应该知道这几年她一直在等她,她会怎么做?
她现在被阿娘管得很严,阿爹会不会帮她?
“你这辈子,铁了心不喜欢儿郎?”
乐玖轻点下巴。
乐地主脸色凝重:“若爹娘逼你呢?”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乐夫人给了她一脑瓜崩。
乐玖捂着脑袋抗议:“可是,她来找我了……”
“谁?”
乐小娘子在爹娘注视下小脸一寸寸被羞意染红,脸嫩的唇微启,声细如蚊:“杨姐姐。”
“谁?!”
“老爷、夫人,门外有客至。”
管家的话进来的时机太巧妙,乐家两口子面面相觑,乐地主放在桌子下的手没出息地打哆嗦,乐夫人一手拍在他手背:“你,去看看。”
“夫、夫人不与为夫同去?”
乐夫人一道眼神也没给他,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女儿身上。
乐地主喉咙吞咽,鼓起胆子站起来,犹豫一会,转身就走。
“阿娘一直没问你,你当日亲的小娘子,是……”
“是她。”
吧嗒。
乐夫人手心握着的筷子掉了。
.
乐家门外围了不少人。
实在是今日的客人登门的阵仗太大,引来左邻右舍的围观。
从管家那得知客人携礼前来,乐地主没当一回事,总不能真那么巧罢——杨念是谁?大盛朝军功赫赫的正一品镇北大将军、陛下眼前的红人,权势滔天的大人物怎么可能来他们长乐村?
不是不相信女儿的话,是不敢相信,人家做大将军的会带着礼物登他家的破门。
是了。
破门。
本来乐地主还觉得自家半月前修缮的大门格外气派,这会却没那自信了。
乐家门外,如水的礼物堆在长街,一口口的大箱子惹得乐镇南、乐树生父子俩眼睛都红了。
“爹,来的是谁啊?难道是咱家的亲戚?”
乐镇南很愿意相信来人是乐家亲戚,但是,他皱着眉摇摇头。
乐家这一代,混得最好的就数乐镇东,不可能再有别人。
更何况,他眼睛不瞎,别的姑且不论,只说站在轿子一旁充当下人的那女人,气质就不是他们这些泥腿子能比的,看那周身的气势,比县太爷都威风。
一顶软轿正正当当地停在那,挂在轿子四角的铃铛,看成色也是金子做的。这得多大的身家,才敢如此挥霍?
周围议论声不绝。
坐在轿内的杨念估摸“岳丈”快要露面,手中的玉骨金扇挑开轿帘,一袭华贵到耀眼的芙蓉春衫映入眼前。
不说她过人的容貌气度,就冲这身非金即玉、非富即贵的打扮,震得长乐村的村民大气不敢喘。
孟女医毕恭毕敬地为大将军抚平衣角细微的褶皱,看她一举一动都和她们事先商量好的丝毫不差,她暗地忍笑,笑杀伐果断的镇北大将军也有此番纯情的一面。
“好了吗?”
“好了。”孟女医退开半步,垂首低眉地保持静默。
杨念深呼一口气,悄悄调整呼吸,以期拿出最好的状态拜见“未来岳丈。”
正想着,视线之内走来一位清俊高个的中年男子。
来人不是乐镇东又是谁?
待离近了能看清人脸,乐镇东身形一顿,膝盖发软,心里的猜想几欲成真,后脊背冒出一层冷汗。
这是……这是真来了?
作者有话说:
她来了她来了,她来抢我家小棉袄了!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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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攻心之战
“首先,大将军此次登门拜访,是以‘杨念’的名义,而非我大盛朝正一品将军。以‘杨念’的名义,当守晚辈之礼,不可倨傲,不可以势压人。”
“再然后呢?”
“再然后,既是登门拜访,礼多人不怪,还要让对方看到将军的诚意。”
“女医的话本将军明白,可若伯父不喜我呢?”
“那将军就要好生献殷勤了。”
杨念哪怕当小兵的时候也未曾与上官献过殷勤,但这道理她懂。想与人家的小娘子好,就要做那笼络人心的事儿。
先礼后兵。
此时她不再是将军,她是杨念。
一个女子。
世道千百年来信奉的是男尊女卑、阴阳调和,即便大盛朝为求国力富强,早二十年就规定男女享有同等权利,但时人自有自己认定的一套理念。
否则也不会在律法逐渐完善的前提下还有人重男轻女,认为女儿撑不起门户。
这便成了她的短板。
几丈之外,她未来的岳丈僵立不动,不知是吓到了还是惊到了,又或猜到她的身份,不想结交。
甭管他怎么想,杨念果断上前。
她是来献殷勤的。
说殷勤也不合适,该是捧着一颗真心放在太阳底下晾晒。
目的是劝说二老,同意她迎娶乐小娘子。
杨念二十三年来过得简单充实,一朝报仇,功成名就,唯一的愿望就是娶妻,她不想用强权逼得对方低头。
脚步迈开,孟女医提醒的那些不断在她脑海翻转,杨念从容不迫地站在乐老爷两步外,弯腰施礼:“晚辈见过乐伯父。”
乐镇东不敢受她这一拜,仓皇退开,思及她的身份以及来此企图,拿捏不准要不要跪地叩头。
他这一退,退得可谓匆忙,围观众人不禁纳闷:难道这贵人不是乐家远亲?要不然乐镇东为何要退?一副不敢生受的惶恐架势。
有人暗搓搓问乐镇南,乐镇南脸黑得和锅底没差,嫉妒得眼睛直冒火。
人多眼杂,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几乎同时,乐地主手臂一扬,作恭敬状:“您请。”
杨念遗憾伯父待她太过生疏转念一想,毕竟初见,她可不敢冒冒失失走在他前面,微微俯身:“乐伯父请。”
乐镇东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踟躇半晌,一甩衣袖,硬着头皮先行踏过门槛。
杨念紧随其后。
身后,作家丁打扮的人们抬着十几口大箱子进门。
乐家大门关闭。
贵人造访乐家的事一下子在长乐村炸开锅。
众说纷纭。
正堂。
乐地主请人落座。
直等到杨念乖乖在座位坐好,下人端来新鲜瓜果、上好的茶点,闲杂人等退下,乐镇东绷紧心弦:“你是……杨大将军?平定北绒,助陛下夺回赤北十二城的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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