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想酣畅淋漓地出一身热汗。
她擅长枪法、骑射、列兵布阵,万人军中取上将首级。
是一个几乎没短板的全能战将、帅才。男女体力上的差异也在她日夜勤勉里得到弥补,没有人敢小看这位“嫩脸将军”。
她是大盛军流传已久的“神话。”
乐玖没见过她在战场的冽冽威风,屏着呼吸坐在小竹椅,刀风迷乱她的眼,她快要看不清那人的身形。
练完长刀练长剑,剑锋冷寒,剑势凶猛,一滴热汗渗入衣领,有点原始的味道,无端端的诱人。
杨念踏出两步,随手挽了个精彩的剑花,收剑入鞘,长剑在半空抛出好看的弧线,管家连忙抱剑入怀。
大将军余光看了看满眼惊艳的乐小娘子,取下兵器架的红缨枪。
常言道:年棍月刀久练枪。枪是最不好掌握的一门兵器,一旦拿起,想有所成,可能需要付出十几年、几十年亦或一辈子的努力。
枪又被武将们称为百兵之王,枪法学得好的人,再接触其他兵械,往往会觉简单一些。
杨念三岁摸枪,七岁有了自己的第一支银枪,九岁成了孤儿,握着比她人都高的防身兵器,晕死在边关军营门口。
做伙头兵的那些年,她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狗都睡了,她还在那不服输地出枪、收枪。
手中这把不是她最爱的“银月”,却也被她舞得密不透风。
气势如惊雷。
不断炸响在围观者的心房。
乐玖看得腿软。
眼前浮现出一身煞气的杨姐姐,手握长枪,冷脸冲锋陷阵的画面。
坐到大将军职位的人,手里不知染过多少鲜血,脚下踩着高高的白骨堆。她能得陛下信重,也是她悍不畏死,舍命相救换来的。
上过战场的人,拿起兵器,眼里自然而然会迸发凛冽杀气。
以前乐玖不知,为何会如此?
今日她却在杨念的眼睛里找到答案。
——本能。
兵器是兵将唯一能握住的光辉信念。
别管是刀是枪,握住的那一刻,她们的前程、性命一半在自己手里,一半在老天的安排下。
将士不怕死,将士不服输。
她的杨姐姐,是名不折不扣真真正正的军人。
枪风扫落地,热热闹闹里充满肃杀的清味。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乐玖情不自禁鼓掌,小手都拍红了,眼里漫着清晨的碎光:“厉害!”
她诚心实意夸赞杨念,杨念在她热情无伪的崇拜下,悄悄红了耳根。
她哪里是厉害,就方才这最后的一段枪舞,若让老元帅见了,绝对会一脚踹过来,骂她怎么也有那些花花肠子了——用最花哨夺人眼目的枪法,来迎得小娘子的欢心。
曾几何时,她的枪是用来自保和杀人的。
和平年代,能为她讨好心上人,她觉得也不错。
她如今整个人的身体和灵魂都被乐玖深深地吸引,玖玖想要的,她都想给。没有的,想法子也得给。
乐玖跑过去给她擦汗。
杨念故意仰着头,要她看脖领流淌的汗水。
她好卖力的。
真的。
“这是练了多久?出了好多汗。”乐玖捏着帕子擦她被汗水打湿的锁骨,大将军领口微微敞开,汗珠肉眼可见地往“山沟沟”里坠。
杨念很瘦,皮肤是清透的白,水蓝色发带绑好马尾辫,出了满身汗也是淡淡的香草味儿。重逢乐玖,她渐渐拾起以前不会特意花时间做的保养,从手到脚,干净得令人迷糊。
乐玖捏着帕子站在她面前,擦完,后颈出了浅浅一层汗。
“去洗洗罢。”
杨念“嗯嗯”两声,笑眼弯弯:“你带我去?”
她笑起来很有青春洋溢的鲜嫩感,一下就冲淡她舞刀弄枪的凛冽威严,她哪样乐玖都喜欢,勾着她手指,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平坦的青石路。
“你去罢,我去阿娘那儿。”
杨念目送她走开,傻笑着进了小娘子闺房。
这是她第二次进来。
第一次,眼睛根本不敢乱看。所以眼前的精致摆设看起来是那样陌生,足尖一转,她去了内室
桃花色的床帐绣着一只只翩然起飞的蝴蝶,纱帐两边卷起,露出一张豪华的大床。
绯红小衣躺在床榻,杨念心神恍惚,慢腾腾走到床前,指腹轻捻——细腻柔软,是她初次登门送来的衣料。
上次她送了流金缎,也送了好些适合做贴身衣物的丝帛织锦。
送来的礼物被对方悦纳,杨念心情愉悦,刚要放好手中物,门外响起一阵扣门声——“玖玖,你在吗?娘方便进来吗?”
“!”
杨念做贼心虚地松开手,又急慌慌抓着小衣塞进枕头下,转身清清喉咙:“岳、岳母,玖玖不在,我出了身汗,借用她的浴池。”
“……”
婚期定了,两家理应是一家。但这声“岳母”,是不是喊得太早了?
乐夫人笑了笑:“好,她不在,那我去找找,你放心洗,记得插门。”
“恭送岳母。”
虚惊一场。
杨念轻吁一口长气。
身上的汗快要冷了,她插好门栓,宽衣解带去了那方浴池。
对了。
刚才她忘记和岳母讲了,玖玖不是去她那了吗?
母女俩你找我我找你,结果正巧错过,她陷身在温热的水池,惬意地闭上眼。
大盛朝以丰满为美,以白为美,女子地位的提高,为满足女人对美的追求,商户们想破脑袋,弄出五花八门的商品。
拿胸衣来说,款式众多,几乎融合历朝历代所有值得借鉴的要点,完美突出女性的不同特质,不同美感。
丫鬟秋秋在门外守着,浴室,乐地主为妻女打造的专属大池子内,乐玖解开裙衫,褪衣下水。
“夫人。”
“小姐在里面?”
说话声陆陆续续入耳,乐玖身子后仰:“阿娘,进来罢。”
推门关门,乐夫人踩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玖玖,今天你和念念在家玩,没事不要出门,听到没?”
乐玖一手撩起温水洒在胸前,感受水流冲刷乳.房的绵延激荡,她轻笑:“外面是不是又有人编排我了?”
她用脚丫子想就知道!
阿娘昨儿个得罪媒婆,福娘可不是好说话的人,不到处败坏她本就不好的名声,太阳都能从西边出来了!
她咬咬牙:“不行,吃完饭一会我就要带杨姐姐去到处转转。”
“理睬他们做甚?”
许是女儿不似外人说的那般“命运多舛”,相反,她的运道太好了,马上就要当大将军夫人了,乐夫人不稀罕和那些人一般见识,这时跳得欢,来吃席的那天打脸才够狠,随他们叭叭,以后且有求她们的日子。
她心平气和,绕过屏风闯进来,乐玖嗔了声“阿娘”,不躲不藏地继续擦洗身子,乐夫人目光往她身上掠过,着重看了她那对今时不同往日的乳,笑道:“羞什么?三年前你还扒拉着阿娘常念叨不害臊的呢。”
乐玖身子发育的好,七分是遗传了亲娘的丰腴,三分是后天养的。
十五岁那年她还没长开,嫩得很,及笄之年,愣是透着稚幼,胸前那点肉和十二三岁的小娘子没差。
她没少从阿娘那偷师各种小妙招,连续喝了三年牛乳。
道理都在她那,乐玖才不自讨没趣,当着心上人,能羞得小脑瓜冒烟,当着亲娘,自在得和水里的鱼儿似的:“阿娘来得正好,帮我搓搓背。”
乐夫人欣然应之。
乐玖眯着眼:“阿娘,以后咱们回镇子住罢。”
平安镇也有乐家的两套房产,是乐地主用半条命换来的,所以这房子哪怕当初三房多眼红,乐镇南耍无赖想占为己有,结果被褚英几棍子打出来。
她总嫌弃那房子多多少少不吉利,一直携夫带女地住在长乐村。
“回镇上?”乐夫人摇摇头:“那不行,大将军在清水河南盖了气派的大屋,去了镇子,咱们不就做不成隔河相望的‘邻居’?”
她还想往女儿家里串门去呢。
想想就新鲜。
要是都去了镇子,又得适应新变化,褚英这人最怕不必要的麻烦。
“清水河南的房子?”乐玖抿唇:“我怎么不知?”
“她藏着掖着想给你惊喜呗。”
“那我们吃完饭就去河南边转转。”
“那敢情好。你们出去转一圈,谣言不攻自破。你是不知道,那些人还编排咱家攀高枝失败,说你爹娘有心卖女儿,换前程。他们也不动动脑子想想,我的心肝宝贝不答应,谁能逼她做这做那?攀高枝?哼,婚事可是杨念自己求来的。”
一道娶妻令,天下女子,除了皇帝后宫里的女人,无人不可娶,令在前,皇命不可违。
可偏偏镇北大将军从满天下的贵女里选中她的玖玖。
乐夫人嘴上不说,心里得意死了。
“阿娘……”
“嗯?”
乐玖脸上爬上一朵红云,趴到阿娘耳边:“亲亲,除了亲嘴巴,舌头也能用吗?”
她一脸纯情娇俏,乐夫人不自在地别开脸:“怎么问这个?”
“凌竹和我说的。她说柳素容、王二郎订婚的第二晚,就搅合到一块儿……”她小声道:“是舌头搅合到一块儿。”
“……”
乐夫人惊了:你们小娘子之间的话题,都这么劲爆的吗?
“阿娘,怎么搅呀?”
她还想偷偷学会,震惊她杨姐姐呢。
好像这事,的确是要当阿娘的来教的。褚英生了四个女儿,最老幺要她费心,凡事胆大好奇不说,因为喜欢的人是女子,干脆将她传授的那些个男女大防丢到九霄云外。
直白点,就是不害臊。
不害臊的乐玖眼巴巴等着阿娘教她,乐夫人气得拧她腰间的小白肉:“没脸没皮的小玖玖,也不怕你娘我笑话!”
母女俩在池子里扑腾笑闹几下,褚英拍拍女儿后背:“这都不好说,等洗好了,你随娘去房里,我有东西给你。”
乐玖笑嘻嘻应下。
“但是——”
乐夫人一派认真:“有些事,新婚夜才能做。晓得吗?”
乐玖双手捂脸:“女儿又不是真呆瓜。”
她只是想在婚前迷得她杨姐姐找不着北罢了。
这也是恶趣味的一种。谁让她前几年除了读书撸猫看风景,过得太无聊了呢。
彼时的杨大将军尚且不知她的小娘子为她准备了怎样的惊喜,且说乐玖跟她阿娘回房,得了那卷鸳鸯铺女掌柜视若珍宝的避火图。
“这是阿娘买来的,刚开始人家还不乐意卖,阿娘出了三倍价钱才拿下。你瞅瞅,还是崭新的。”
乐玖手急地就要翻开。
乐夫人忙阻止她:“回房再看。”
“现在看了,有不懂的现在问阿娘,不好么?”
“……”
当娘的不想在女儿面前露怯。
问题是,女女之欢,她也不是很懂啊。
她硬着头皮允了。
乐玖拿出年少啃书的专注坐桌边展开女女避火图。
新的世界、新的领域毫不藏私地向她展开。
她没见识地“哇哇哇”。
“哇”声一片里,乐夫人暗搓搓地思考,她上辈子是不是吃饭没给钱,以至于要在女儿这里各种还债。
看就看了,那么激动做甚?
虽说起初在鸳鸯铺看见这东西时她也很激动。
激动之下,砸银子也得带回家。
这可关乎她女儿的一生“□□。”
“原来是这样……哇,还能那样?”乐玖爱不释卷。
以至于同桌进食再见到杨大将军,母女俩脸色都很微妙。
乐夫人主要后知后觉觉得带坏女儿,对不起大将军。
乐玖……
乐玖是一看到杨念,就想看看她的舌尖。
试试灵不灵活。
知女莫若母。
乐夫人说她不害臊,一点也没冤枉人。
两家的婚事由孟女医出面操持,用不着杨念费心。她身怀娶妻令,那么这门婚事就是陛下赐婚,届时京都来人,保管婚宴会办得相当出彩。
乐玖拉着杨念去清水河南看她们的房子,半刻钟后,孟女医登乐家门,会见乐家夫妇。
清水河南。
春风拂动水波。
忙忙碌碌搭建房屋的砖瓦匠们趁天凉干得热火朝天。
村长不时在周围巡查,负着手,腆着大肚子,见到杨念,瞳孔登时一缩,不敢直接上去找对方寒暄,遂走过去和乐玖打招呼:“乐小娘子,出来吹吹风呀?”
“村长好。”
“好,今天天气也好,夜里下场雨,空气都很新鲜。”
他属于没话找话,醉翁之意不在酒,乐玖勾着心上人的手:“是啊。”
看她木木的,也不晓得帮忙介绍介绍,村长暗急,他不知来人身份,但这位贵人甫一在长乐村亮相,谁不夸好?
只有那些酸鸡懒货没眼高低的人才敢嘴上没个把门的。
仗着是一村之长,在长乐村颇有根基,和乐家关系不错,他从乐镇东嘴里试探一番,乐镇东知晓他的试探,笑眯眯打量道:“不要得罪就好了。”
这话说得有意思。
回去,村长思忖大半宿,说什么也要攀上这棵大树。
大树底下好乘凉,乐镇东这人眼界可以,运气更好,否则不会在二老严重偏心下还能挣下令人眼红的偌大家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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