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似淮笑容很淡,“嗯。”
她看着他把宝石银耳坠放回腰间,又问:“你今日去哪儿了,白公子说你一大早就出去了,现在快太阳下山了才回来。”
谢似淮仿佛不太想说这件事,“随便出去走走。”
楚含棠还记挂着厨房里蒸着的藕片,语气有些自豪道:“你先到院子等等,应该很快就可以吃饭了,我今天弄了很多样菜呢。”
言罢,她转身回厨房。
谢似淮看着楚含棠的背影,将腰间的宝石银耳坠又拿了出来,毫不迟疑地扔进了不远处的水池里。
水池发出轻微的响声,平静的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宝石银耳坠慢慢地沉了下去。
入夜,暖风轻卷,他们一行人戴着面具融入了京城的街市中。
为了以防万一,池尧瑶戴上面前之前还易过容了,白渊他们也是,出门在外还是谨慎些好。
他们所有人戴的都是狐狸面具。
这是柳之裴在天黑之前出去买的,懒得挑来挑去,后面干脆都买一样的,他选中的就是狐狸面具。
其他人对面具也不挑剔,能戴就行。
楚含棠故意地放慢脚步,落后于他们,跟谢似淮走在后面。
两人的影子在地上被灯光拉长。
她转过头看戴着狐狸面具的谢似淮,觉得好玩地用手指碰了碰面具边缘,“想不到柳公子的眼光还不错,你戴这个狐狸面具好看。”
狐狸面具只遮住上半张脸,因此楚含棠能看到他微弯的唇角。
街道灯火辉煌,过了长桥便能看到一棵菩提树,上面挂满红色的许愿带,他们走了过去。
白渊像原著里写的那样买下了几条许愿带,将它们分给了他们。
他说:“你们也来试试。”
楚含棠看着手里的红色许愿带,感觉它如同烫手芋头,踌躇片刻,还是提笔写下了几句话,在后面落款为楚含棠。
谢似淮端详着许愿带良久,等他们差不多写完了,他才动笔。
站在菩提树下售卖许愿带的男子将他们的许愿带收集起来,一条一条地挂上去。
挂到楚含棠写的那一条,风一吹,把还没挂稳的许愿带拂落在地,正好落在谢似淮脚边,他弯下腰捡起来,无心地看了一眼。
这条许愿带上写着,希望我心中所想的皆能成真。
楚含棠见谢似淮捡到自己的许愿带,抽了回来,心中庆幸自己留有后手,“你看了就不灵验了。”
他轻轻一笑,看着她,“你心中所想是什么呢。”
她摇头。
“不能说,说出来也会不灵验的。”楚含棠将许愿带递给男子,“麻烦你再帮我挂上去,谢谢了。”
男子双手接过,“好的。”
池尧瑶一回头就见他们还站在菩提树下,两名少年身姿挺拔,如纤竹般,在某一瞬间,她脑海里竟然闪过看着很是般配的念头。
太荒谬了。
她出声提醒,“走吧,含棠、谢公子,我们到对面看杂耍。”
“我们知道了。”
楚含棠便抓住谢似淮的手腕跟上去,到有杂耍可看的地方,看了一会儿,她跟他说自己好像落了一些东西在菩提树下,想回去找找。
谢似淮本想和楚含棠一起回去找,她却道不用,让他在这里等。
他看了她几秒,答应了。
楚含棠见谢似淮答应,松了一口气,转身就离开了此处,快步地朝菩提树的那个方向走去。
一回到菩提树下,她就问售卖许愿带的男子要了一条许愿带。
因为楚含棠长相不凡,所以男子还记得她,疑惑道:“公子刚刚不是已经写过一条许愿带了么,为何现在又写?”
楚含棠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想多许一个愿望。”
她提笔快速地在许愿带上写下剧情点要她写的话。
内容是,愿能永远和池尧瑶在一起,我喜欢她,很喜欢,希望她也能够心悦于我,并没有文绉绉的用词,全是直白的句子。
落款还是楚含棠。
原主对女主还真是痴心一片。
楚含棠这次亲手把许愿带挂上去,挂上去的那一刻,就被系统提示剧情点完成了。
她赶紧离开了菩提树,回到表演杂耍的地方,却不见谢似淮了。
不知怎么的,楚含棠心底有些不安,问池尧瑶,对方也没留意,因为他们都在专心地看杂耍,只知道谢似淮刚才跟她站在一起。
他不会跟着她回菩提树那了吧。
楚含棠下意识地转身想去找谢似淮,一抬头就看见了拿着两个糖人过来的他。
谢似淮将其中一个糖人递给她。
他还戴着狐狸面具,看不清底下的表情,但语气听起来是正常的,“你回来了,找到你的东西了么?”
楚含棠还是有些紧张,“你刚刚去哪儿了?”
谢似淮举了举手中的糖人,温柔地笑着,“我去买糖人了,你怎么这么紧张,都流汗了。”
她接过糖人,“我怕你等太久,跑回来的,所以才出汗了。”
他“嗯”了一声,继续看杂耍。
楚含棠摘下狐狸面具吃糖人,心脏跳动的频率渐渐恢复正常,糖人的甜气在舌尖上散开。
他们看杂耍的时间不长,池尧瑶习惯早睡,于是看完就回去了。
她也回去了。
谢似淮今晚并没有来楚含棠的房间,他回自己的房间,从袖子里拿出一条许愿带,垂着眼看上面写的字,最后看向落款。
楚、含、棠。
他脑海里浮现了她弯腰在桌子上写下许愿带这些字的画面。
楚含棠站在菩提树下,他站在桥边看着她把许愿带写完,再亲手把它挂上去。
谢似淮指尖缓慢摩挲着许愿带上的名字,瘦削的肩膀轻轻地颤动起来,他似乎笑了起来。
上面还有一个名字呢。
池尧瑶。
他笑着笑着,眼尾滑落一滴泪,细长的手指将许愿带撕开,新做的红绸带很难扯烂,便使劲地撕,把指尖也撕得泛红,像是要滴血。
“嘭嘭嘭”很轻的敲门声。
楚含棠的人影倒映在外面,小声道:“我看你房间还亮着灯,应该还没睡吧,我忘记问你了,你今晚还要来我的房间么?”
谢似淮抬眼看过去,眼尾泛着海棠花粉色,又有一滴泪滚下,像是太用力地笑,笑出来的。
“咔吱”一声,门开了。
楚含棠闻声抬头,还没看清门后的人,便被一条发带蒙住了眼睛,然后被人扯了进去,踉跄几步,撞入一个盈着香味的怀中。
她吓了一跳,扶住他手臂,“你蒙住我眼睛干什么?”
一滴不知名的水砸在她手腕。
“楚含棠,你、你亲我一下,我现在有点儿……有点儿想掐死你。”谢似淮抚摸着她的脸,笑着说,“可我又不太想掐死你,所以你亲我一下吧。”
第53章 红果
谢似淮说话的声音比平日里低一点儿,如同在耳边细声细语般,带着一抹诱惑,却又似带着一丝由正在绷紧的弓弦发出的颤音。
楚含棠被蒙住了眼睛,无法看见他此时此刻的表情,只能凭借着语气来分辨。
她现在甚至无暇去思考那一滴砸到手腕上的水珠到底是什么。
好像是有温度的。
楚含棠虽尚未弄明白谢似淮今晚为何会说出这些话,又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却也尽量冷静下来,手摸索着往上挪,触碰到他的脸。
她微微踮起脚,亲了他一口。
谢似淮安静了一会儿,仿佛塌下了腰,下颌搁在楚含棠肩上,耳鬓厮磨着,他好像在笑,“楚含棠。”
楚含棠也没拉下眼睛上的发带,只是任由谢似淮抱着。
“嗯?”
他歪过头,吻过她耳垂,从脸颊一路吻上去,隔着蒙住她眼睛的发带吻过她的眼皮,将人往床上带,“你说一遍,你喜欢我。”
“……”
楚含棠不知为何迟疑了几秒,其实是还在思考谢似淮到底怎么了,她知道他想跟自己行房事,为了满足占有欲,想让她拥有他。
可不是说了她不能人道了么。
而且他也信了。
今晚说有点儿想掐死她,应该不是因为她不愿意跟他行房事吧。
小病娇有些喜怒无常,楚含棠也是知道的,但今日的情绪转变也未免太突然了,会不会跟许愿带有关?
暂时无法确定。
毕竟她还特意地避开所有人,回去写的那一条许愿带。
等她回到看杂耍的地方,谢似淮是不在原地,但那是因为当时去买糖人了,然后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一直在一起。
不过,楚含棠还是对此存疑。
她这一瞬间的犹豫落到谢似淮眼中却是别的意思了。
他略一停顿,“你不愿说?”
楚含棠听到声音才回过神,赶紧道:“没有,我喜欢你,你想要我说多少遍都可以的。”
谢似淮莫名其妙地笑了声,吻向她的唇,轻咬了一口。
喜欢不过轻飘飘二字罢了。
对谁说不是说。
所以她才会轻易地对他说出口。
骗子。
他想着,却吻得更深,缠着她的舌尖不放,卷入自己口中。
三王府,夜晚灯火通明,偌大的府邸却没有什么声音。
一名穿着玫红色衣裙的姑娘坐在大厅的主位上,好像在自己家中一样,悠然地品着茶,吃着点心,
此人正是白日里在茶馆听书之人,她吃了几块点心后,觉得太甜了,腻得慌,扔回碟子里。
三王爷外出而归。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中间位置上的姑娘,忍不住皱起眉头,嘲讽道:“陛下今日可真是有闲心,竟然还乔装打扮出宫了。”
姑娘便是当今皇帝刘秀安。
她捂唇笑了笑,“三哥,我们本就是一家人,想你便来了。”
有时候她不用朕自称。
刘段恒冷笑一声,“我还以为陛下您是不放心,亲自来监视我,可您这般随意出宫,就不怕觊觎着您皇位之人会逮住您的把柄么?”
刘秀安似无所谓了,“这个就不用三哥担心了,我自有办法。”
两人相对无言,刘段恒默然片刻,随便找了个位置坐,“听闻皇后娘娘有喜了,若诞下男的,应该就是大於的太子了。”
提到皇后有喜一事,刘秀安反应平平,心不在焉地拂过衣袖的绣纹,“应该吧。”
刘段恒却忽地义愤填膺。
他将茶杯摔倒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片散开,刘秀安眼也不眨。
刘段恒疾言厉色,“你我都知道,你是女儿身,皇后也是女儿身,你们怎么可能有孩子,皇后怀的是谁的孩子?”
刘秀安站起来,云淡风轻地踢了踢溅到脚边的碎片。
“皇后怀的孩子自然是朕的孩子,还能会是谁的。”她笑着说,“朕在位这么多年,膝下无子,文武百官都替朕忧愁不已。”
刘秀安缓缓道:“如今朕的皇后终于有喜,亦是大於之喜,三哥你也应该替朕高兴才是。”
似乎知道刘段恒比较在意的是什么,她安抚道:“三哥,你放心,大於永远都会是我们刘家的天下,皇后肚子里的孩子也还是刘家之后。”
寥寥几句,他便能够听出了刘秀安的言外之意。
皇后肚子里面的孩子应该还是刘家的血脉,就是不知刘秀安丧心病狂到让刘家何人去与当今皇后行……
刘段恒不想跟她多说。
却听刘秀安又道:“我今日到京城的街上逛了逛,想着能不能遇见池县丞之女,可还是没有任何发现,不知三哥有没有见过?”
刘段恒顿了顿,“你不是早已颁发了通缉令?京城又这般戒严,他们或许还未入城呢。”
她微笑着摇头。
“我总感觉他们进来了,他们一定会找三哥你的……而且,我有预感,他们会在你生辰那日来。”
刘段恒并不出声。
刘秀安也不在意,细指划过桌案,“我之前想活抓他们的,因为我不喜欢池尧瑶此女,想把她活抓,再狠狠地折磨她。”
“可他们逼我逼得太紧了。”
刘段恒面无表情道:“即使池尧瑶死了,你也无法得到白渊,你若要皇位,就无法跟他长相厮守。”
他知道她年少时见过池尧瑶与白渊,并对白渊心生爱慕之情。
刘秀安听了他的话,又大笑起来,“是么。”
“不过男人和皇位相比,自然还是皇位更重要了,为了皇位,我也是可以杀掉白渊的。”
刘段恒无言以对。
他敢肯定的一点儿是刘秀安说的话都是真的,她为了权利,为了江山,甘愿舍弃一切,哪怕是自己喜欢过的男人。
以前父亲曾教导他们不要为情所困,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掌控权利,他们几个兄弟姐妹中,如今看来,只有刘秀安做到了。
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人实在太适合当皇帝了。
最后刘段恒轻声道:“希望你不会后悔今日所做出的选择。”
刘秀安抿唇笑起,“我从不后悔我任何的选择,这天下只能属于我的,谁也不能从我手中抢走。”
他沉默。
与此同时,池尧瑶从床上惊起,她做了一个噩梦,大汗淋漓,里衣也被汗打湿了,紧紧地贴在身上。
噩梦太可怕,又过于逼真,即使醒了,依然心有余悸。
池尧瑶下床喝了几杯水,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梦就是梦,不应该太在意的。
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将小匣子交给三王爷,让他打开小匣子的机关,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她推开窗户看了一会儿月色。
对面是楚含棠所住的房间,熄了灯,应该也是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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