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瞪大了眼睛:“虞姐姐，你是不是把鸽子煮了？”:，，
第51章 请罪
金风细雨楼晚上的饭菜卖相不太好看,但是俞灵零舍得放油，舍得放盐，调味的东西不要钱一样,大把大把往下撒，一群人吃起饭来,味道居然还不错。
至于卖相也没几个人挑剔。
不知道的夸两句厨子，知道的想想她脸上蒙眼的长布,也不会刻薄。
硬生生在一些负责洒扫的人脑子里,坐实她以前是个厨娘的编造往事。
就是……
锅里的热水咕噜噜冒着白色的水蒸气,撒好的大片葱花已经熟的软沓沓了。
鸽子汤的香味在整个厨房散开。
俞灵零端着空荡荡的汤盆，左走两圈，右走两圈，走完再换个s形继续绕圈。
她问:“这是最后一份菜了,这碗汤我们要给端出去吗？”
“我、我不知道……要不然，过会儿再端给大家吃吧……”
俞灵零继续兜圈:“可是按道理来说汤其实应该在最面前端上去,现在变成最后已经很不行了,再过会儿，那所有人都吃完饭了。”
“可是、可是、可是……”
那个在厨房干活的小男孩缩在灶台前方，在俞灵零的耳朵里听来，他的心跳声盖过了半熄灭的柴火声响。
外头突然有人的脚步声猫一样轻轻落地。
“谁在外面？”
俞灵零侧着耳朵听,一个没注意脚下,拿着汤盆撞到了厨房墙壁上。
“注意点路啊，我又不会吃人。”
“王大哥？”
来人并不遮掩,又有小孩喊大哥，俞灵零知道这个人也是金风细雨楼的人了，卸下防备。
“刚好路过厨房，嗅到了有香味,这汤怎么不端出去给大伙吃？”
王小石边进厨房边问，还捎走了俞灵零手里拿着好一会儿的汤盆，锅里的肉汤三两下就被他盛好。
俞灵零&龚小孩:“因为这是鸽子汤……”
“鸽子汤？温补的，正好合适大哥吃。”
王小石再次嗅了嗅，确定没有什么异味，端着汤三两下就上了墙头，在堆积了一层厚厚白雪的墙头踩下无数白色的雪粒渣。
“怎么办啊虞姐姐……”小男孩盯着角落那堆鸽子毛，声音像霜雪天被母猫抛弃的小猫儿一样。
俞灵零:“嗯…就…凉拌吧。”
接下来，俞灵零打扫了一下厨房，对那不安的小孩说着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话，捡了三根鸽毛，拿上小孩从羽毛堆翻出的两个长长扁扁的东西。
她拒绝了小孩引路的话，自己找金风细雨楼大管家杨无邪或者楼主苏梦枕……去请罪。
大雪满地，昏昏天色下折射出几分亮白。
身穿靛蓝色厚袄的女子握着黑色的拐杖行走于路上，蒙着眼地速度不再生涩乱撞，已有两分娴熟。
苏梦枕喝了两口汤，等到肉入口时，微皱眉头。
王小石:“大哥？”
苏梦枕:“三弟，这不像普通鸽子，像是……”
王小石含怒:“难道有人下毒了！？”
“我是说，尝起来像信鸽。”:，，
第52章 何罪之有
信鸽和普通鸽子的肉,在食客口中会有什么区别？
普通鸽子笼养，又被常人称呼肉鸽。
它的一生，困在笼中,飞行时间门极少，体型大，肉肥美到对于苏梦枕这类病患来说，刚入口，便会有油腻腥味。
若是刚刚服药不久，那口感更是使人厌倦反胃。
苏梦枕不是个太挑剔吃食的病患,因此，他不爱吃鸽子肉。
信鸽则是由专门的训鸽人从普通鸽子中筛选而出。
有时千来只普通鸽子里才能被挑中一两只合格的信鸽。
它们的鸽舍必须得通风敞亮，吃食干净又规律，被观察飞行和培养送信习惯时，时时有人看顾,直到驯养信鸽的人判断自己养出来的是只能合格送信的鸽子。
这个时间门，以年记。
相比较于肉鸽只在喂食时飞行的频率和距离,信鸽需要万里扬翅,因此信鸽需要保持比较肉鸽来说更精瘦的身形和良好的回巢习惯。
即便如此,成功送信给远方之人，要求稳妥,也往往需要三只以上……
苏梦枕低头看看汤碗。
送信的人表面上看着稳妥，实际上还是不够谨慎，若不然，也不会叫送信的鸽子全给叫人一锅端了。
王小石只对苏梦枕说是他从厨房带过来的汤，苏梦枕便以为是他截了别人的信鸽。
和金风细雨楼临近的是六分半堂，可天下门派帮派数不胜数，却也不排除是其他地方的信鸽。
于是,王小石刚向大哥苏梦枕禀告，他完成了向诸葛神候送私信的任务，就听到苏梦枕问，“三弟，你截下的信鸽是从哪处来的，又向何处传的什么消息？”
王小石两眼茫然:“什么？大哥，什么消息？”
苏梦枕下意识的望了一眼手中的空碗。
“这鸽子汤……信鸽？”
“你不知道？”
王小石如实摇头。
他哪里知道。
他一路轻功送苏梦枕吩咐的联系六扇门诸葛神候的私信，送完立马回来告知苏梦枕，这还是到了金风细雨楼内，才会因为闻到了空气中的清汤香味停下来看一眼。
此时的俞灵零，拿着她那根黑漆漆的拐杖，一路“哒哒哒”，再加偶尔走歪的拐路，终于走到了苏梦枕王小石所在小楼的……半路上。
谁让她现在正在装普通人呢。
原本用着轻功，一分钟内能到的地点，她一路拿着拐杖打墙扫雪，等俞灵零走到楼下，苏梦枕和王小石已经跳过了信鸽这个话题，彻底商量出了关于金风细雨楼和六扇门合作的具体章程。
风雪未起，门户也因冬寒关闭。
王小石跃窗准备跳下，一眼就看到了底下那个穿着深深靛蓝长衣，正举高手准备敲门的厨娘。
“宕——”
俞灵零敲门的动作顿住。
左边的耳朵先听到很沙很绵软的独属于积雪被分开的声音，紧接着就是重重一声响。
一道听着精气神很是足的声音响起。
俞灵零被问:“小厨娘，厨房的活计忙完了，你不去休息，来这干什么？”
啊！
是那个先前三两下抄走汤盆舀干净鸽子汤的人！
可恶！都怪他手快！
要不然说不定再思考几分钟，就可能会有个更好的方式来解决意外弄死本帮派信鸽这种错误……
俞灵零面向王小石，中气十足大喊:“我！来！请！罪！”
王小石:“？？？”
苏梦枕从二楼窗户往下看，扫到了她手中的灰白色羽毛。
“请罪？你何罪之有？”
俞灵零对着王小石，脑袋很明显歪了一下:“嗯？这个声音不是你。”
是从……上面传来的。
俞灵零仰起头，但是苏梦枕已经没有说话了，她对着蒙上眼睛只使用耳朵不算特别娴熟，找不着二楼窗口的位置。
“我在这。”:，，
第53章 暖炕梦
离苏梦枕近一些,俞灵零就又闻到了那一股满天白雪和独特药香混合在一起的香气。
它无孔不入，沁往周身，让俞灵零感觉自己处在一个极其舒适的乐园之中。
她很是喜欢。
人在开心自在的情况下,总是显得温顺和善,尤其是俞灵零这种因为外部内部原因双叠加,万事随心所欲到疯魔的人。
王小石和苏梦枕便看见她乖乖巧巧,从手里呈着鸽子毛，摊着握了很久的两小块长条硬物给两人看。
她老实交代了她在厨房做菜时，听到鸽子、打下鸽子、蒸煮成汤的具体做错过程。
苏梦枕:“……”
王小石:“……”
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当时他进去厨房，厨房里两人脸色一个塞一个的欲言又止。
王小石站楼底下，不太好意思抬头看苏梦枕脸色了。
刚刚兄弟两人说到这，还以为这倒霉信鸽是别家的，到头来,竟是自家事。
这两人怎么没反应？
俞灵零深呼吸一口气,眉头严肃皱起。
她心里打算起来,要是这两个家伙不肯松口,要对她做严重处罚,那她是万万不能干的！必得竖旗为妖，反下天去！
“大哥？”
“三弟，信先拿上来，”苏梦枕从窗边退开，“下次别再犯错,这次暂且扣你两个月的月银。”
面前的厨娘看着有些不安，王小石从她手上拿走信筒,安抚性说了句“回去吧”，就又跳上楼了。
“哦哦……好的。”
俞灵零略茫然，然后快速放弃了先前的打算,欢快的顺着路往金风细雨楼给她安排的房间方向走去。
罚两个月的月银。
一个月的月钱是……一贯半？
两个月那就是三贯铜钱，三贯铜钱等于一丢丢银子。
俞灵零给自己秒想起王嫂说话的记忆点了个赞，她回想了一下她在杭州的库房，对这扣两个月钱的惩罚毫不在意，洒脱地在道路两旁用拐杖戳出了左左右右好一排不整齐的洞。
苏梦枕看完信，纸条递给王小石，远远看着那俞灵零走出来的歪斜道路，面有悲悯。
听到声音先目视再侧耳，走路先看路，撞墙跌碰到身上有淤青才笨拙挥戳拐杖，她在不久之前，双眼应当是完好无损。
世道如煎锅，人人入笼，不得解脱。
“大哥？这么说，六分半堂现在真的有了内乱，关七说不定是真出事了！”
王小石看完三张纸条，压低声音又克制不住这股兴奋劲。
苏梦枕:“水越来越混，三弟，我们时间不多了。”
三只鸽子分别来自两个地方。
两只是江南一带飞来的，信的内容一致，从霹雳堂中得知六分半堂急信传往关七独女雷纯，要求她从外速回京城，把控住六分半堂的混乱局面。
另一只则从小寒山方向来，语调调皮，是苏梦枕师妹温柔来信，告知师兄苏梦枕，她想要下山看师兄，顺便在江湖上好好历练一番。
王小石看的后一封信是温柔的。
他眉头都揪一块去了，“大哥，得写信给你这个叫温柔的师妹，这局面这么乱，怎么偏挑这时候下山，还说来京城……”
“现在去信拦不住，送信来时就应当下山了，”苏梦枕在写信，“派人去拦雷纯！现在金风细雨楼和六扇门暗中联手，拿下六分半堂不过是时间缠着，小心谨慎即可，一旦阴葵派发现血气，一定会带着那几个魔道传人涌来分食。”
“那不行！”王小石悚然，“那些疯子掺和进来大哥你和那人约定怎么办——”
那幕后之人要六分半堂，给出的筹码可是能续大哥命的药！
苏梦枕递出信，“三弟，又要麻烦你了。”
“都是自家兄弟，大哥无需客气！”
苏梦枕称呼王小石为三弟，是因当初结拜，一共是三人，苏梦枕最长，白愁飞排序第二，王小石居第三。
王小石这次从窗口跳出时，看见苏梦枕正写信给白愁飞，叫他领人去拦回京的雷纯。
“白二哥做事机锋严杀，六分半堂的人他就是绞杀不了也能拦住……”
伏案写信的苏梦枕对王小石这话也是认可的，将消息装进信鸽信筒中，见信鸽振翅高飞。
天色已完全暗了，只是月光照亮地面众多积雪，使天地多了几分亮堂。
苏梦枕突然想起那碗被熬的不怎烂的鸽子汤。
“这回消息可别给人截了拿去炖汤才好。”就算被炖汤，也别像那个小虞厨娘一样，往里面撒上多多的姜蒜花椒，吃了嘴麻。
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之间暗潮涌动，又有其他势力在其中搅动浑水，但一开始叫喊着要进来当卧底探听消息的俞灵零……
她在房间内睡的正香。
金风细雨楼给楼内干活的仆人们安排的房屋同在金风细雨楼的地盘内，从侧门一出去，走上十几米，就是专门空出来给他们起居的地方。
如今是冬日，天寒地冻，有家人的都和家人住在一块。
俞灵零今日刚来，又是无家无室的孤女，住的房间是白天刚收拾出来，她和一个老婆婆同住在一栋不大不小的房屋。
老婆婆年岁挺大了，满头都是白发，俞灵零和她没有说过几次话，只听她和别人说话声音很是苍老迟缓，脚步声很是沉重踉跄。
不过俞灵零这个同住的老婆婆还是挺刷她好感的，因为她在俞灵零回来前，老婆婆给她睡觉的炕下提前烧好了火。
整个屋子大门窗户一关，瞬间就暖和起来了！
半睡半醒着，裹着厚被子的俞灵零在床上打了个滚，又蹬了几下腿。
“好热啊……”
“怎么……这么热啊……”
俞灵零在大炕上像条毛毛虫一样又滚又蹬几圈，整个人双臂和双腿都给露出了一半，大部分的棉被都给堆到了腹部。
她这才感觉舒服了，睡相安分起来。
大概是今天和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比起来经历的事情有点多。
她终于混进了金风细雨楼，了结了这一个多月的苦等招新。
又被几个人对着厨艺大加吹捧，在厨房被人间烟火簇拥着大展厨艺，最后，还在四周满是风雪的冷飕飕中，被那股清淡舒适的药香包裹住……
俞灵零做了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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