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斯拍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骗你的啦,我就是跟你开玩笑,可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呀,小王妃。”
……这个称呼只让麦汀汀的恐慌更加一层。
调笑小美人调笑够了,柏斯重新正经:“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现在带你去找他。这个点他应该已经醒了。”
由于沈砚心的坚持,他并没有和沙伦夫妇以及姐弟住在同一栋楼里,单独有一个小小的别院。
沙伦家倒是没有湖,但是有一片颇为亮丽的花园。
麦汀汀就是在那片花圃中找到了沈砚心。
青年已经对悬浮轮椅操控自如了,有时候醒来之后会自己出来转转。
此刻他没有坐在轮椅上,而是坐在万花丛中。缤纷的花瓣和他苍白无血色的脸色对比鲜明。
沈砚心听见身后的动静,一开始并没有动,直到分辨出来麦汀汀的声音,才转过身来。
他冲着少年招招手:“你来啦。”
无论是声音还是神情,都是很平和的样子,没有以前那样病恹恹,也不再厌倦万事万物了。
柏斯拍拍麦汀汀的肩膀,一脸大度:“我就不去了,你去吧。”
转头又略带吃味地小声耳语:“他对你这么热情啊,每次我来,他可是连头都不肯转一下的。”
麦汀汀想,他不没有戒备你,而是当做空气,其实也算是一种熟悉你的存在的表现吧。
不过他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毕竟小丧尸对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也不是很清楚,他们的事儿就交给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柏斯离开后,麦汀汀也在沈砚心面前坐下来。
少年碰了碰面前的小花朵,深深浅浅的蓝和他自己腿上的花儿们混杂在一块,竟然有些分不清了。
他一直没说话,沈砚心竟然主动开口:“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
对于沈砚心来说,麦汀汀一直是他养的一只乖顺而粘人的小动物,和卢克有点儿像,却更加需要保护。
当然,想要保护他的人很多,并不缺沈砚心一个。
但是小动物遇到难过的事儿会默默待在自己身边,一声不吭,这种感觉的确让沈砚心很受用。
在这个悬浮而孤绝的世界里,他依旧被某人所需要着。
少年磨磨蹭蹭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低着头,慢吞吞地把原委说了一遍。
不过他把这个瓶子是从乌弩那儿来的这部分省略了,只说是陛下想办法弄来的。
沈砚心听他说过在胡苏姆发生的事情,也听过麦原野讲他们曾经在上象限的生活,没想到记忆还能回到麦汀汀手中。
“你是害怕见到过去吗?”沈砚心问。
麦汀汀点点头。
“人都会怕看到以前的自己。”沈砚心说,“这很正常。”
少年抱着膝盖,枕在双臂上转过脸看他:“你也会吗?”
“会啊。”他的嗓音平静,“有一段时间,我总会想着过去,好暂时逃避现实。但后来又觉得沉眠于往昔也不是好事。”
他记起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愈发觉得此刻的自我如此卑微而渺小,只会徒增痛苦。
少年的眼睛水汪汪的,含着一点儿吃惊。
沈砚心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什么都不怕?”
麦汀汀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心中沈砚心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坚强的人,山崩地裂于前而面不改色。
但他曾经抚慰过沈砚心的噩梦,又清楚地明白,有梦魇的人,一定有恐惧。
沈砚心笑了,摸摸他的发尾:“我也是普通人,我当然会害怕。学会面对自己的畏惧,才能变得勇敢。”
小丧尸似懂非懂。
“我听你哥哥说,你的过去很幸福。你现在过得也很好,所以,想起来也没关系。”沈砚心问,“你不想看看以前和哥哥的相处是什么样吗?”
这话可算是戳中少年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他一直觉得麦原野格外亲近,那是血缘和对方的态度带来的感受,但若没有具体的记忆支撑,就像镜花水月一样,是一场错觉。
他真的很想要想起来以前哥哥在自己眼中是什么样子。
“不用怕。”沈砚心对着他说话总是温和的,或者每一个人在跟麦汀汀讲话时都会不自觉变温柔,“你有没有过去,都不会影响这里的人爱你。”
“包括崽崽吗?”
“当然。他最爱你。”
“陛下呢?”
“……也是同样。”
麦汀汀掰着手指,数了好些个名字,沈砚心无比耐心地一一保证,他们都会爱他。
然后麦汀汀望向他:“也包括你吗?”
沈砚心怔了怔。
他已经很久没对任何人表露感情了。
但如果是这个孩子的话……
“包括。”最后他这么说,“我们都爱你。”
少年因他的一句肯定,蓝眼睛里漾起喜悦的碎光,如同海洋上升,终究接入天际。
他捏着小瓶子,郑重地点头:“嗯!”
*
麦原野跟在凯瑟琳后面回到家,累得只想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本来答应教授去帮帮忙,可没料到竟然会有这么多事儿啊!
凯瑟琳踢掉高跟鞋,埋怨道:“你们人类究竟为什么要发明这种刑具?”
柏斯正巧拿着一盘零食边吃边走进来,看到平日里高贵冷艳的凯瑟琳教授卸掉假面后的颓废,没忍住:“噗,姐,你说我要是现在把你拍到星网上——”
凯瑟琳一个眼刀:“你敢?”
柏斯缩了缩脖子,乖巧递盘子:“姐姐吃,姐姐辛苦了!”
“给我……也来一个……”麦原野瘫在沙发上,伸长手臂,语调越拖越慢。
“嘶,你这一天天的,我都快忘了你是丧尸了,就别现场表演了吧!”
就在这时,有谁推开了门。
麦汀汀推着沈砚心走进来。
最先站起来的是柏斯:“哎、哎,你怎么来了?”
要知道,沈砚心平时是绝对不会进主宅的。年轻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已经开心得不知道手脚怎么放好了。
凯瑟琳瞅着弟弟那副没出息的样儿,懒洋洋道:“小麦,你别管了,把沈交给他吧。”
少年乖乖点头。
沈砚心拍了拍他的手,点了点头。
麦汀汀报以一个微笑。
柏斯把他俩的互动看得清清楚楚,好奇道:“你们有什么小秘密呢?”
“没什么。”沈砚心说,“我想喝点水。”
这就算是无波无澜的一句话,那也是沈砚心主动跟他说话了,柏斯立刻忘记了其他所有人的存在,欢天喜地接管了沈砚心。
麦原野还是要保持自己在弟弟面前的形象的,从沙发上坐起来,冲他招招手:“汀汀今天怎么来了?也没跟我说。”
“哥哥。”少年双手背在身后,眼睛亮晶晶的,充满期待,又有点儿羞涩。
凯瑟琳看看哥哥,又看看弟弟,作为宇宙生物学的专家,她敏锐地感觉到麦汀汀看起来有什么不一样了。
就好像……变得完整了一样。
在她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麦原野同样想知道为什么弟弟只是叫了自己一声,却没有走过来:“怎么啦?”
麦汀汀变魔术似的,从背后拿出一捧鸢尾花,走过去递到呆愣的麦原野手中,笑眯眯道:“哥哥,送给你!”
麦原野看着手中柔弱的紫色花束,已经完全傻住了。
……他知道沙伦家有个花园,却不知道里面种着鸢尾。
而鸢尾,是他最喜欢的花。
准确来说,是他以前中学时候交过的一个女朋友,对方很喜欢这种花,每次约会他都会买,久而久之成了自己的习惯,就算后来分手也没有摒弃这份喜好,连几次搬家装修选择的装饰花纹都是鸢尾。
这件事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是指,来到伽玛象限之后,没有任何人知道他这一点喜好。
怎么麦汀汀突然……
青年像是被电了一下那样猛然抬起头,看着依然笑微微的弟弟:“汀汀,你——”
少年羞涩地摸了摸鼻子,手背上还沾了一点点晶亮的花粉,弯下腰,抱住哥哥,轻声道:“哥哥,我都想起来啦……”
绽放的花瓣忽然弯下腰,接着,一颗不该存在的露珠顺着淌下去。
或许那不是露水,而是泪水。
*
“我记得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总天天等着想跟你玩儿。”麦原野感叹道,“真快啊,总觉得你还是小小一只奶团子呢,转眼间都有自己家小孩了。”
他现在单膝点地,跪在池边,手指插在水里绕圈圈,池中的小人鱼就跟着他的动作一圈圈转,玩得不亦乐乎。
这还是到现在麦原野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小殿下,虽然比起高贵的王储,约珥于他又多了一层不同的意义。
“我都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在有儿子之前先有侄子。”麦原野戳戳约珥软软的小尾巴,“当然,我也不可能有儿子了,以后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呀,都给小殿下了。”
麦汀汀笑。
尽管约珥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孩子,但是他却倾注了多过真正监护人的心血。
不过想象未来,几年后、十几年后、二十年后,约珥有一天会长得比他们还要高,到时候那一声“崽崽”还叫得出口吗?
崽崽不知道他们在想象什么奇怪的画面,只是发现两人都停下来,努力地用小尾巴拍拍水,唤回他们的注意力。
来玩!
来陪崽崽玩!
麦汀汀问:“哥哥,你要不要下去游一圈?”
麦原野大学的时候还是学院游泳队的,麦汀汀连这个一并想起来了。
麦原野颇为渴望地看了一眼清澈见底的湖水,摇摇头:“虽然我已经恢复了不少,但肌肉和关节的柔软度毕竟不是最佳,万一沉下去就麻烦了。”
“崽崽可以托你上来。”麦汀汀认真道。
“啊?”麦原野显然没见识过小殿下的怪力,还以为他在开玩笑,指指还没自己小腿高的约珥,“别被我拖下去比较现实吧!”
麦汀汀颇为遗憾,看来哥哥还是太小瞧崽崽了。
他冲崽崽眨眨眼,以后要是有机会,还是得展示一下才行呐。
见成年人们真的没有继续玩下去的意思,小幼崽游到池边,张开手:“麻!”
这是在要抱抱呢。
麦汀汀已经很熟悉他的肢体语言了,弯腰把小家伙捞起来,接过麦原野递来的浴巾,在崽崽像小狗甩毛一样把头发上附着的大部分水珠甩掉以后,再帮他细心擦拭。
兄弟俩带小孩儿玩,没让其他女佣跟着,崽崽一般游过之后是要吃一点小溪云珊瑚然后睡觉的,他们便抱着小人鱼往屋里走去。
路上麦原野的腕机震动,凯瑟琳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反正也没别人,麦原野选择接收,腕机上面投出扇形的投影。
凯瑟琳刚要说什么,就见到麦汀汀怀里迅速困成一团的小约珥。
她敛了音量:“哎呀,小殿下这是要去哪里呀。”
每个人,平日里再潇洒不羁、唯我独尊的成年人,遇上崽崽也会不自觉放软声线。
约珥挣扎着睁开眼,在虚空中看见模糊的凯瑟琳,伸出小手想要去抓,却什么也没抓到。
“么?”
崽崽很困惑。
麦原野笑道:“这不是真的哦,小殿下。”
另一边的凯瑟琳也忍不住笑道:“孩子们在这个年龄永远搞不明白,为什么近在咫尺的人,却根本碰不到呢。”
“说吧,什么事?”
“王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陛下?
大麦和小麦面面相觑。
凯瑟琳欣赏了一会儿眉眼很相像的兄弟俩无比相似的疑惑神情,才慢悠悠揭晓谜底:“他和位于第二帝国琉璃星的麦老太太,也就是你们的祖母联系上了。”她顿了顿,“只要你们想回去看看,我随时可以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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