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韶光既然这样说了, 就证明他认为这回碰见的是后者了。
问千朝的神情微微一冷,说道:“那倒是真得好好查个清楚了。”
慕韶光点了点头, 道:“还有一件事,就是咱们本门的内部防务了。”
问千朝笑道:“那可巧了,这件事你可以跟行家说。”
慕韶光道:“哦?”
只见问千朝回头示意了一下,又有个人走了上来,向慕韶光微躬了下身行礼,道:“师兄。”
慕韶光道:“阿肇,你也来了。”
这个人是他的另一个师弟上官肇,主要管的就是穹明宗的各种安全防务,听到慕韶光的话,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点了点头,道:“是。”
慕韶光看了问千朝一眼,表情中的意思很明显——我是来魔域当卧底的,结果你今天来一趟,明天来一趟,一回带师姐,一回带师兄,真以为度假走亲戚啊!
问千朝笑道:“是他自己也惦记你,要来看看的。而且一会门中还有事,我瞧瞧你就得回去了,要不就让上官师兄留下来听你吩咐?”
慕韶光道:“本门防务这块我要说的不多,掌门在旁边吧,我说完了你们一起走就行。”
问千朝无奈道:“师兄。”
慕韶光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是跟你见外。我有时候对你严厉,正是因为把你当成师弟,可以对你有所训导,可是我也得把你当成掌门,这种事情,我不能越过你直接下令,没有你的亲自点头,很多布置也不能通过。”
问千朝摇头叹了口气,恹恹道:“那是什么事啊?”
慕韶光道:“魔神死后,合虚失去掌门,好像是要再推举一位,我看着他们这里不太平,担心或许会有人为了立威争权,对仙门下手来获得支持,所以我建议改一改护山法阵,除了穹明山,周边的村落城镇也都加派人驻守,派弟子们出任务时不要落单。”
问千朝连连点头,拍了拍巴掌,赞同道:“我就没有听过这么有道理的安排,我也想不出来更好的招,我都同意。”
他这句话是带着情绪说的,慕韶光也没接茬,又问上官肇觉得护山大阵怎么改动合适。
他们两个你来我往的,一会这个怪那个亲自前来探望,一会那个又怪这个太过谨慎见外,反正隔三岔五就要来上几回。
上官肇早已经司空见惯,眉梢都没动一下,在旁边自顾自地喝茶吃菜也不吭声。
等到该他说话的时候,他也吃的差不多了,放下筷子,说:“内层的护山大阵逆转就行,然后外围再补个南斗天罡阵。”
问千朝想了想,说:“这样改的话,望潮峰上那座亭子就挡路了,回去之后拆掉吧。”
上官肇道:“好。”
师兄弟三人算是把事情说妥了,这个时候,宴会行将散席,问千朝也还有事,两人该离开了。
慕韶光以茶代酒,对着两个师弟举了举杯子:“请。”
这回他也不说少来了,反正说了问千朝也不会听,慕韶光不喜欢重复做没意义的事情。
问千朝将一个荷包从桌子底下悄悄放在了慕韶光的手里,什么也没说,站起来准备走。
慕韶光一捏就知道,里面应该是新炼出来的丹药,他受伤之后一直在吃,但因为药材不好凑,离开穹明宗的时候慕韶光也没带太多。
慕韶光抬起头来,面前的问千朝已经是个背影了。
他道:“千朝。”
问千朝转身。
慕韶光停顿了一下,那个瞬间问千朝的心提起来,几乎要觉得他终于会说出什么自己想听到的言辞了。
但最终慕韶光只是道:“没什么,我想起来忘了跟你们说任务的事了……殷诏夜的眼泪也全了,还算顺利。”
问千朝和上官肇都有些惊讶,道:“这么快。”
慕韶光点了点头。
问千朝沉默了一下,笑道:“那挺好的,那我们走了。”
慕韶光点了点头,问千朝便径直离开。
上官肇和问千朝肩并肩地走着,突然说:“掌门,其实师兄的做法没有错。他想让你立威,又总是放心不下你。”
问千朝道:“我知道,我没生他的气,我怎么可能怪他,从小我就是他护着,一身本事也是他教的,连这个位置都是他给的,要不是他我早死了。”
两人迈出了大厅,一束光从琉璃瓦上折射下来,问千朝抬手放在眉骨前挡住:“可你看他待我好吧,可实际上他心里又有对我有几分肯定,几分喜欢呢?说到底,还是因为我爹是他的师尊,他就是报恩。”
上官肇道:“若是这么想,就妄自菲薄了。”
问千朝摆摆手:“我没别的意思,有的时候可能是怨我自己。唉,这话你听过就算了……”
他说到这里,忽地一停,眯起眼睛道:“哎,那个不是程棂吗?”
上官肇顺着他的目光一望,道:“是。”
问千朝说:“上官师兄,你先出去,我去会会他。”
他说完之后,便径直朝着程棂走了过去,到了跟前都不停步,直通通撞到了对方身上。
问千朝肚子里憋气,这一撞是故意加了狠劲的,竟生生把程棂给撞了个趔趄,问千朝还顺便下死力跺了他一脚。
程棂正在上台阶,如此一来猝不及防,要不是会武,非得摔个半死不可。
他旋身站稳之后勃然大怒:“谁啊?!”
问千朝却头都不回,就跟背后有鬼追一样急匆匆往前跑。
程棂怒喝:“把他给我拖回来!”
问千朝很快就被拽着手臂扯到了程棂面前。
程棂这种脾气,正常的仙门修士走在路上被他看见了,不打一顿都算是客气,更何况还是别人主动来招惹他,当下阴沉着脸,劈面就想给问千朝两个耳光。
问千朝却没等他的手抬起来,便急急忙忙地说道:“别、别打我,我刚才什么都没听见,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一边说,目光一边越过程棂的肩头,向着厅堂里面看去,一副极度慌张和心虚的样子。
程棂不禁顺着他的目光回了下头,只见殷诏夜的衣袍在人群中一闪,便没影了。
他心头疑云忽起,放下了巴掌,却改为揪起问千朝的衣领,把他拖到了一棵大树后面,问道:“你刚才听见什么了?”
问千朝嗫嚅道:“真的什么都没有啊。”
程棂冷笑道:“小子,你在我们合虚的地界乱走乱闯不说,还鬼鬼祟祟地偷听,这事要是说出去,我直接就可以剐了你,你是哪门哪派的都不好使。有什么事还不给我痛快地说,非得自讨苦吃吗?”
问千朝眼珠子乱转:“谁、谁偷听了,各门各派都是这点事,旧掌门没了就要选新的,有什么可听的!我不过,不过就是听人商量着好像要让个什么龙来当你们掌门,还说……嗯。”
程棂面上浮起一丝冷笑:“说都说了,说一半藏一半有意义吗?”
问千朝道:“还说要是推举他上去,别的碍事的就得给除掉呗……”
程棂正想嘲讽,忽然又想起了别的,脸色微变,吩咐身边的人:“你们几个去唐尊使那边,保护着点他。最近我怕出乱子,有人拿他开刀。”
他的一个手下说道:“主人,如果真的是殷尊使那边要谋划事情,其实您这里最不安全了。以殷尊使对唐尊使的态度,应该不会动他。”
程棂冷冷地道:“让你去你就去。”
他的手下也知道他的脾气,无奈只好走了。
问千朝听着他们的话,眼中慢慢笼上沉沉的郁色,唇角微抿。
而随即,程棂已经转过了头,有所思地看着他。
问千朝立刻说道:“你、你看我干什么?该说的我都说了,别的……别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们说的那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我也没兴趣掺和你们的事!”
他一边说,一边四下看着,仿佛在想要找谁求救。
程棂嗤笑一声,把他甩开,道:“滚罢。”
问千朝忙不迭地跑了。
他急匆匆地下了台阶,走出去老远,脚步才倏地一定,回头看了一眼。
“以为什么人都是你们能痴心妄想的吗?”问千朝阴冷一笑,低低骂道,“该死。”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问千朝一脸的沉郁冷酷,任何一个人看到此时的他,都会毫不怀疑此人是个高高在上的掌权者。
只是他这边刚刚说完,另一头的大殿里面就是一阵喧闹,原来是宴会结束,所有的人全都散场了。
看到宾客们陆陆续续地出来,问千朝立刻把阴沉之色神色变脸似的一收,小心地回头张望片刻。
确定慕韶光没有在附近看到刚才的事,他这才松了口气,匆匆离开。
其实这次也算是问千朝走运,在他回头的那一刻,慕韶光也是刚刚从问千朝离开的方向把目光收回去。
他坐在大殿中,确实隐约听见似乎有问千朝的声音在同人争辩,只是人来人往的实在嘈杂,就没听真切,再仔细辨别又不见了。
眼见散会,慕韶光手在桌沿上一撑,身体微微前倾,正也准备站起身来走人,就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传入鼻端,随即,旁边有个经过的人差点绊倒在他身上。
慕韶光顺手一扶,对方一瀑长长的黑发在他肩头一扫,那香气也更加分明了。
慕韶光心不在焉的,觉得这香味有点熟悉的感觉,就像在哪里闻到过似的,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心里琢磨着这件事,就下意识地吸了口气,想闻的真切些。
这时,被他扶住的人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自己站好。
慕韶光这才意识到,对方是一名女子,他刚才的动作神态都十分引人误会,简直就像个轻薄无状的登徒子似的。
他很少弄出这样的状况,一时也有些窘住了,干咳一声,连忙道:“抱歉。”
那个人偏生还不算陌生,正是魔神唯一的那个女弟子叶天歌。
两人难得打次交道,对刚才的事,叶天歌的感觉大概也十分不怎么样,她目光像钢刀一样,冷冷地在慕韶光脸上刮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转身拂袖走了。
慕韶光不禁低头摸了摸鼻子。
只是叶天歌人虽然离开了,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却好像依旧萦绕在空气中,仿佛吊着某段记忆的钩子一样,叫人心头莫名疑惑。
慕韶光在原地驻足片刻,直到程棂过来叫他,这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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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师兄眼里的师弟:长不大、黏人、有点烦,又令人操心,单纯傻傻的,什么时候才能长点心唉。
师弟眼里的师兄:美丽、高贵、迷人、超完美就是不爱我,但没关系,看我心机遁·超绿茶之术!
上官肇:我多余,我习惯了,我吃吃吃——
猫猫猎手的下一个目标出现了。
第32章 停云来思
因为刚才得知的消息, 程棂心里盘算着事情,只琢磨着要是怎么能想个招,先把殷诏夜给干掉就好了, 并没有把方才碰见问千朝的事跟慕韶光说。
至于叶天歌是走路摔跤了还是睡觉上吊了他就更加不以为意了, 问也没问一句。
但是,在另一头的角落中,却有双眼睛将刚才那一幕全部看了进去, 并且迸发出了愤恨嫉妒的光芒。
“我早晚要把这笔账给讨回来。”
说话的正是今天狠狠受了一回气的冯家俞。
他语气阴狠地说道:“这个唐郁,先前他那畏畏缩缩的样子, 就跟过街老鼠一般,踹他两脚都不敢吭声的, 现在抱上了殷诏夜和程棂的大腿, 竟就这样一副德性起来,真是小人得志。”
其实别说真正的唐郁被骂的很无辜,就算是慕韶光刚才都没有対冯家俞做什么。他如此气愤,一者无非是不敢针対程棂和殷诏夜, 只能拿唐郁撒气, 二者则是有叶天歌的原因了。
——亲近的人都知道,冯家俞対叶天歌的美貌可以说是心系已久,但是碍于叶天歌的身份和冷淡, 他也只能空想。
这次宴会上,叶天歌连正眼都没看过他, 却跟慕韶光撞在了一起,冯家俞也不管两人是怎样的尴尬误会, 看在眼里更是火上浇油。
他身边的人警告道:“你不要总是这样傲慢, 唐郁再怎样无能,那也是魔神的弟子之一, 魔神当初既然选择了他,未必不是没有道理的。你瞧,这小子之前装怂,实际上剑法不就是十分精绝的吗?”
他拍了拍冯家俞的肩膀:“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大意不得。万一我们一不小心栽在他的手里,那时岂不更加窝囊。”
冯家俞冷哼了一声,甩开対方的手,说道:“你干什么总是长别人志气,看着吧,我自有办法整他。”
他们两人这么一拍一甩,别的倒没什么,却有样东西从冯家俞的袖子里掉了出来。
两人同时低头,冯家俞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抢上去将那样东西捡起来,一把重新揣入怀中。
但即便是他的动作很快,还是让他的同伴看清了那是个什么,当时就吃了一惊,说道:“这,怎么回事?你怎么也有这个东西?”
——冯家俞藏在袖子里的,赫然是个泥人。
虽说泥人也不一定就是邪物,但冯家俞平时不是摆弄这些小玩意的人,此时又表现的这样慌张,就等于不打自招了。
冯家俞只能说道:“之前无意中得的,我那时又不知道有问题。”
対方说:“那你现在知道了,还不快扔了它?你看看之前那些人就该知道,这东西邪门的很。好不容易有人出面给解决了,你怎么还不长教训?”
冯家俞不耐烦:“知道,知道,你看我现在好端端的,这东西根本就不敢在我跟前作祟。我回去之后把它毁了就是了。你可别跟别人说啊!”
他这样说了,対方也不好多言什么,只得应下。
宴会散去,冯家俞也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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