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眉跟着弟弟进去,见他已经在床上躺好,也没有用被子蒙住头,猝不及防的心酸铺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的弟弟有时又太听话了,总让人心疼。
“会好的,会好的。”他上前揉了揉他的头,嘴里安慰着。
床上的人掀开眼皮看了一眼他,显然他的话不可信,又阖眼自己睡觉。
季郢怀:“……”
算了,不跟病人计较。
……
不归堂迟北海定的包间里已经七七八八的坐了十来个人。
都是《缥缈》的出演人员和他们的经纪人。
迟北海嘴里叼着一根烟,并不说话,由着他们献殷勤,噼里啪啦地说着话。
反正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迟导,久仰大名,您看我们家小意之后还有机会和您进行合作吗?”说完递了根烟过去。
迟北海没接,他又悻悻地收回自己点燃放进嘴里。
第5章 重逢
“现在不是在拍了?”
“……”
“啊,也对,也对。”
说话的人是何意的经纪人李廿。
何意同季微尘同属一个娱乐公司,都在星力。
先不说何意与季微尘是同一年出道,却远没有他的资源多,只说李廿对启迪就有万分不满。
在他看来,启迪就是空降进来的经纪人,带了一个不知耍了什么手段拿了众多资源的季微尘,总是压了他们一头。
此时听迟北海这般说话,也情绪不佳,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好尽力的吸完了一根烟。
一时间,包间里烟雾缭绕,不吸烟的人也只能闷闷的忍着,不好说话。
迟北海将手指头的烟碾灭在一边的烟灰缸里,舒了口气,又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15:07
看了眼还空着的两个座位,是正好离他最远的正对面的两个座位。
正想着,外头想起敲门声,随即有人推门进来。
先进来的是启迪,后面还跟着一个,只不过那人刚踏进来一步又退回到门外。
季微尘原本是跟着启迪进去,却在刚一推开门时,刺鼻的烟味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鼻腔,呛得他一阵窒息。
“唔……咳咳……”他退出去一手撑着墙壁一阵咳嗽,一手还扶着胸口。
他隐忍着咳嗽,耐心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想压下这一阵咳嗽,却又是一顿咳。
“咳咳……咳……”压着声音,即便穿着羽绒服都能察觉到他瘦削的肩胛被咳嗽引的微微颤抖。
刚进门就闻到一股烟味的启迪心道不好,还来不及说话就连忙退出去,果真看见自家艺人咳得喘不过气来。
迟北海没见着人,估摸着是被烟味呛着了,皱着眉起身去开了窗。
外头的启迪见咳嗽的人好些了,还不忘进来道歉:“抱歉,大家,我们艺人身体不好,闻不得烟味,耽误大家了。”
迟北海没接话,直说:“迟到了,七分钟。”
启迪:“……”
但他来不及反驳,听着外面的人又是一阵呛咳,连忙出去照顾他。
迟北海眉心快皱成山。
什么艺人这么娇气,烟味都闻不得,还迟到。
何意坐在他旁边,明显感觉他周身的气压低下来,也不禁心情好起来。
他自然知道外头的人是谁。
“好些了?”启迪见季微尘不再咳嗽,只还是撑着墙急促的喘息,也担心地问。
季微尘扶着胸口狠狠吸了两口空气,点了点头,直起腰往里走去,咳得眼梢都泛红。
他穿着羽绒服,手插在口袋里拖着身子往包间里走。
靠着门两个座位,他拉开椅子坐下,头也不抬的说了声抱歉。
咳嗽过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何意在他进来的时候明显察觉到了旁边人的变化。
原先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低气压瞬时收起。
他偏头看了眼迟北海,却见他眼也不眨的盯着进来的男人,眼神汹涌如浪潮,想要将人席卷过来吞入囊中。
迟北海心里涌起一阵不知名的强烈情绪,似见到心爱玩具的喜悦,更似失而复得的慌乱。
即便对面的人低着头,也能看见他眼尾的红晕。
——那个娇气包,动不动就生病。
——我们艺人身体不好。
迟北海感觉自己都要呼吸不过来了。
坐在季微尘旁边的启迪惯会察言观色,看主位的迟导变了脸色连忙撞了撞季微尘的胳膊。
见他没反应,他端起桌面的酒自己喝了一杯,说:“对不住大家,抱歉迟导,我们迟到是我们的不是,我替微尘赔个不是。”
“嗯。”迟北海尚未反应过来,只低低地应了一声。
季微尘这才抬头。
只是这一抬头,他便只看得见主位的那人。
倏地,他插在羽绒服兜里的手都握紧成拳头,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
现在才三点,日光从外头照进来,还不至于让他看不清眼前人的面貌。
虽然和七年前有些不同,可那刻入心底的五官,即便退去了青涩,他也能一眼就认出。
——你怕啊?你怕什么?我不在么。
——我没有家人,你做我家人好不好?
——你怎么这么招人疼呢!
……
过去的场景走马灯似的从他脑子里掠过。
一时心里疼的厉害,眼睛也开始泛酸,他想伸手压住心口的疼痛。
“怎么了,还不舒服?”启迪发现他的异样,低声问。
季微尘强制拉回神,默默平复着呼吸,摇了摇头。
启迪将信将疑,见他呼吸渐缓,出声:“这位就是迟北海导演,你没见过,认识一下。”
季微尘抬头看向主位的人,正巧对上他灼人的视线。
迟北海?
对,新导演叫迟北海。
骗了自己这么多,现在告诉他居然连名字都是假的。
一股莫大的悲伤涌上来,他下意识拿起桌面的酒杯要送进嘴里。
好在启迪手疾眼快,连忙制止他的动作,低声训他:“你做什么?这一杯下去你还要不要命了?”
声音虽小,但在场的人都能听得见。
“不要。”季微尘哑着声音开口。
启迪自当他在闹脾气,拿了包里的保温杯出来,倒在杯口,是红糖水。
“你不能喝酒,喝这个,听话。”
季微尘不动。
启迪这才发现他情绪不对,今天格外的丧,连不要命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怎么了?不喜欢这种场合?那我们先走?”启迪小心翼翼哄他,怕他又犯胃炎。
神经性胃炎最忌情绪波动过大。
季微尘摇头,又迎上对面人的视线,轻声说:“迟……北海导演好。”
迟北海极为了解他,否则七年前不会把他照顾得很好,也不会在离开后让他像去了一条命似得魂不守舍。
他一眼就能看出他眼底的悲伤,喃喃出声:“小尘……”
声音微哑,不知道是抽了烟的缘故,还是情绪波动的缘故。
启迪看出了不对劲儿,问旁边的人:“微尘和迟导认识?”
“不认识。”季微尘回的极快,心里却咆哮似的反驳:何止认识!
“嗯。”迟北海迟了一秒,众人只当他在认同季微尘的话。
第6章 关你什么事
李廿看启迪这般护着他艺人,也尖酸到:“看启哥这样,若是将来有了孩子,还不知要照顾成什么样呢。”
这话怎么听都怪怪的。
启迪:“……”是在说我像老妈子?
季微尘:“……”是说我像他儿子?
季微尘冷着脸看向他,方才眼底的情绪都已经尽数收敛,只剩一片漠然。
“尘哥!”何意突然喊他,“《缥缈》这部戏应该是今年最后一部了吧?”
季微尘不说话,也不看他,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红糖水,皱了皱眉,也不知放了多少糖。
他不满地看向启迪。
被看的人摸了摸鼻子,道:“不是我,你哥让放的。”
本来就烦躁的人,喝了甜的发腻的糖水越发情绪不佳。
何意见他不说话,也不尴尬,又换了话题,道:“尘哥身体不好?刚才启迪哥都不让你喝酒。”
季微尘此时真是被问烦了,抬眼张嘴:“关你什么事?”
何意:“……”
启迪:“……”他很想笑,但场合不太合适。
迟北海也拉起嘴角,小孩儿这点儿还是和从前一样,刺得很,在他面前偏又乖得不像话。
何意这才真正觉得拉不下脸,正想反驳,却被一旁的经纪人拉住。
“小意还小,不懂事儿,说话惹你生气了,微尘不要跟他计较,给哥个面子。”李廿好声好气地说。
启迪忍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这话什么意思?不就是说微尘脾气大,不好伺候吗?
“我们这儿有牛奶,微尘不喝酒的话可以喝点儿牛奶,我看你好像不爱喝你你经纪人给你带的水。”李廿从一旁的桌上拿了罐牛奶起身递给他。
“欸——”
“他不喝。”
启迪和迟北海的声音同时响起,季微尘也抬眼看过去。
李廿伸出的手尴尬的收也不是,继续伸着也不大好。
“他不喝。”迟北海又重复一遍。
他转了视线,看向李廿,眉眼浓黑,凤眸深邃,瞳仁里的冷意几乎将人给刺穿。
季微尘心下微动,偏偏赌气似的开口:“谁说的?”
他凝着迟北海,在他的注视下接过那罐牛奶。
迟北海心急,却半分不显,执着地开口:“别喝。”
他声音低沉,是一度能让季微尘沦陷心动的嗓音,也是哄他入睡的催眠曲。
启迪见迟北海这样坚持,总以为里面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放了药。
他见季微尘坐下,才问:“你别喝这牛奶,冷的,喝了不舒服。”后又觉得奇怪,“你不是不爱喝牛奶吗?”
“我拿着。”他想了想,还是低声说。
终归舍不得他担心,也不忍心吓他。
启迪只当他应了,若是知道他是在回迟北海的话,怕是一口老血得当场喷出来。
季微尘不是单纯的不爱喝牛奶,是乳糖不耐受,没有人知道,除了他自己和迟北海。
他打小身体不好,能吃得东西不多,更别提他喜欢的,家里人也惯着,从不让他吃他不爱的食物。
牛奶就是其中之一,不限于牛奶,还有一切奶味的东西,他都不喜欢。
迟北海知道还是因为七年前情急之下让他喝了一口牛奶,后来上吐下泻进了医院。
以至于他再也没见过奶制品的食物。
迟北海也因此自责得不行。
一顿饭自然吃不安生,迟北海心不在焉的听着他们说话眼神却不离对面的人。
季微尘不愿一直迎着他的视线,总不能一见着他就贴过去,再过段时间吧,再忍忍。
他心里的情绪快涌出来,像定时炸弹一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
季微尘对迟北海有着极为偏执的执着,他自己十分清楚,当年也小心隐藏着让他没有发现。
七年过去,那点儿偏执没有消下去,反倒像是被绑住了枝桠抑制生长的小苗,再次见到迟北海时,那小苗压根儿不需要力气便能轻松挣脱压制,疯狂的生长,藤蔓缠满整个心脏。
季微尘的执念被枷锁困住了,迟北海就是那把锁,稍离得近些了,就能解开锁口。
他闭了闭眼,掩下眼底的情绪,再睁开又是平淡如水的冷静。
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以至于要启迪提醒他,这场局已经结束了。
桌上的人都断断续续走的差不多的,迟北海还坐在主位,但现在好像要过来。
季微尘也不知怎么想的,身子比脑子先反应,起身想走出包间,手腕却被一只燥热的大手拉住。
明明他比门近,他皱眉不满地想。
启迪在一边看见这幕,眼睛都瞪大了,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小尘……”迟北海的声音在喊小尘的时候永远深情缱绻,七年过去了,一分未变。
季微尘微微挣脱了手腕,转身看着他:“做什么?”
“你……算了……”迟北海咽下嘴里的话,垂眼伸手掰开他紧握着牛奶的手指。
季微尘低头看着他的手,任由他的动作,可他只是抽出了那罐牛奶放着,便也不再说话。
他轻笑,眼里却不带笑意:“怎么?怕我喝?”
迟北海点头。
季微尘被他这副样子刺激到,又问:“你没什么话跟我说?”
说完又想起刚才他说“算了”,一时怒火中烧,冲他发脾气:“对,你刚刚说算了。算了算了,总是算了,算了你为什么还要管我喝不喝那——唔……”
许是被气到了,他微弯着腰按着胃,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钝痛也一阵一阵。
“怎么了?小尘?”迟北海慌起来,手连忙覆上他的上腹,却被他挡开。
“别碰。”声音很低,明显很难受,但又带着轻易不能被发现的哽咽。
启迪从刚才的场面里回过神,连忙扶他坐下来,皱着眉又絮絮叨叨:“你做什么这么激动?才好几天啊?自己的身体自己没点儿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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