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转角时,许白深的步伐迈得太宽,不小心扯到连接尾椎骨的那根筋,熟悉的疼痛感袭来,他不禁“嘶”了一声,伸手揉了揉屁股。
戚允渐看见了他的动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吃过早饭,戚允渐要听公司高管汇报工作,怀里抱着笔记本电脑去了书房。
不知道他是忘了还是怎么的,总之没开口让宿了一晚早已酒醒的许白深回家。他不说,许白深自然不会主动提出离开,悠然自得地在他的地盘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许少爷。”吴妈道,“我帮你把昨晚换下来的衣服洗了吧,烘干了你晚点回家的时候就可以穿了。”
许白深一想觉得有理,他没承认自己喜欢戚允渐的事,今晚再死皮赖脸留下来就显得很奇怪了。
于是他回房间把那身残留着酒气的衣服连同戚允渐的长裤拿出来交给吴妈,道了声谢。
吴妈去了洗衣房,戚允渐在忙,小郑吃完早饭不知道溜那儿去了,许白深颇有些无聊,只好在一楼转悠,东看看先看看。
戚允渐竟然就
这样放任他一个外人在家里胡乱溜达,这态度也是怪让人捉摸不透的。
转了一圈,许白深最后停在前往二楼的楼梯口。昨晚戚允渐说他只住一楼,那话不知道是真的还是用来搪塞纪新羽的托词。
不管是真是假,许白深只看了楼梯一眼便离开了。他行至落地玻璃门外,远远地看见院子里有一个人,竟然是小郑在花圃里修剪枝叶。
“郑哥。”许白深走过去,语气又羡慕又是嫉妒,“你到底在允哥身边揽了多少份活儿啊?!”
小郑起初没明白他的意思,反应过来后哈哈一笑,“其实戚先生只是让我给他开开车,在他行动不便的时候出点力。但那样实在是太闲了,我就自己找点事儿干。”
许白深闻言心思一活络,趁机问道:“你给允哥开车开多少年了?”
按照一般套路,小郑就相当于戚允渐的司机甚至是管家,虽不是从小一起长大,但应该在戚允渐身边待的时间不短。
司机人老实话不多,但因为每天开车接送戚允渐,知晓他的许多秘事,了解他的性格。
还要对突然出现在戚允渐身边的人、即许白深说“少爷已经很多年没像最近这样开心过了”,如此种种。
谁料小郑也不按套路出牌,再次哈哈一笑,“哪有多少年?我就给戚先生开车开了两个多月而已。”
又是两个多月,和吴妈一样,看来戚允渐在腿受伤之前身边一个助手都没有,独立得很啊。
“这样啊。”许白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许是见的次数多了,小郑发现许白深是个挺好相处的人,对他打开了话匣子:“其实我以前是‘渐丰’的一名普通员工,两个多月前突然接到上司的通知,让我跑腿去医院送文件。”
那时候戚允渐应该是刚做完手术,需要住院一段日子。许白深如是想。
“我到医院才知道文件是给戚先生的,那时候他腿受伤的事还没公开,可能是怕影响到公司的运行。”小郑回忆道,“我以前一直觉得戚先生是高不可攀的,因为他在公司只谈工作,行事果断,不苟言笑。但送了几次文件之后,我发现他其实很好说话,也会开玩笑。有一次我刚进病房,就听见秦医生斥责他不爱惜身体,他混不在意,见我进去还让我给秦医生倒水,让秦医生歇会儿再骂。”
说到这儿,小郑停下来笑了几声,许白深也弯了眼睛。
笑完,小郑接着道:“后来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公司里所有人都在议论戚先生不是在度假而是受了很重的伤住院了。戚先生得知后第二天就出了院,去公司露脸表示自己很好,离开公司时便带着我一起走了,让我暂时给他开车,看我身强体壮,还顺便让我当‘保镖’,省得再招一个人。”
许白深叹了一口气,戚允渐能用短短几年时间就将“渐丰”发展成现在这样的规模,肯定是要下苦功夫的。
小郑也叹了一口气,“原本戚先生还得多留院几周观察伤口恢复情况的,为了安抚人心他没听秦医生的话,第一次去复查的时候秦医生又骂了他一顿。”
许白深哭笑不得,“允哥那也是没办法才出院的。”
“是啊。”小郑一大剪刀剪下一朵月季,“没办法。”
许白深见那花开得正好,忙弯腰拾起来,疑惑道:“郑哥你真的懂园艺吗?别是为了找事儿干乱剪一通啊。”
“放心吧许少爷,我专门找视频看过了。”小郑示意他手上拿的那朵花,“这根枝条太细了,就得剪掉才能长出新的粗壮的枝条。”
“是吗?”许白深半信半疑,不过他对这方面一窍不通,也反驳不了什么,转而拎起一旁的洒水壶,“那浇水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你教教我,我和你一起干。”
小郑想到先前他让戚先生教他书法的事,感叹道:“许少爷,你真好学呀。”
“哪里哪里。”许白深羞涩一笑,“你也是。”
二人相互恭维了几句,竟是非常合拍地一边闲聊一边修整了花圃、清理了鱼池、打扫了草坪……
一上午的时间悄然流逝,阳光愈烈。许白深回到屋里,发现戚允渐已经处理完了工作,正坐在落地窗前发呆。
看情形他已经在那里坐了挺长时间,而那个位置,刚好能看到屋外的草坪,许白深和小郑刚才就在草坪上跑来跑去。
“允哥。”许白深怀疑道,“你在看我们?”
小郑跟在后面进来,闻言站直了身子。
戚允渐转头,看到二人一身狼狈的模样,皱了皱眉。
不远处的吴妈也看到了他们,“哎哟,许少爷,怎么弄成这样?”
许白深没等到戚允渐的回答,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见他一直没有开口的意思才转身对吴妈笑了笑,“就是沾了一点水而已,没关系的,很快就干了。”
他刚才想给草坪浇水,让小郑找来一根很长的水管,刚接上拧开水龙头,急促的水流带动水管胡乱扭动,一不小心浇了他满头满身的水。
“湿衣服穿着多难受啊。”吴妈关心道,“去换一身吧,这套脱下来我拿去洗了。”
“不用不用。”许白深摆手,“我等会儿回家的时候再换好了。”
说着他用余光看了看戚允渐的表情,只见戚允渐抬头看了他一眼,但什么都没说。
“好吧。”吴妈道,“那你们去洗洗手,马上吃午饭了。”
午饭很丰盛,许白深看似随手实则心机地拉开戚允渐身旁的椅子坐下,“哇”了一声,“吴妈,你厨艺也太好了吧~”
戚允渐动作微顿,这语气,这夸奖的方式,好像什么时候听过。
吴妈笑得眯上了眼睛,“许少爷过奖了。”
戚允渐没摆架子,小郑和吴妈一向都是和他同桌吃饭的,今天也不例外。
许白深注意到离戚允渐较近的菜色比较清淡,上次在公司餐厅小郑给他打的菜也是如此,小声问道:“允哥,你不能吃辣吗?”
戚允渐咽下嘴里的菜,淡淡道:“可能是我骨折还没好,不能吃花椒吧。”
这是什么话?许白深不解,自己好没好、能不能吃,自己还不知道吗?
等等,这句话怎么隐约有点耳熟呢?
果然,下一秒戚允渐就说:“忘了?诬赖我想吃你的排骨,害我被纪新羽那个傻子误会凶你,还让我给你道歉……”
“等等等等。”许白深扶额,“别说了,是我的错,对不起。”
许白深很无奈,他当时随便找的借口,没想到戚允渐还记得。好不容易跟他说一句长句子,却是追究这件事。
戚允渐嘴角一勾,垂眸不为难他了。
吴妈和小郑都没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也不会多嘴问就是了。
午饭后,戚允渐召开了个简短的线上会议,把工作安排下去。
会议结束,他从书房出来,看见许白深窝在沙发上抱着手机昏昏欲睡。对方仿佛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坐姿东倒西歪,五分短裤下两条长腿白得晃眼。
轮椅的声音靠近,许白深立马清醒了几分,他抬手抹了抹眼角,眼框里全是打哈欠打出来的泪水。
戚允渐和他对视一眼,问:“小郑呢?”
“不知道啊。”许白深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我帮你喊一嗓子?”
戚允渐道:“不用了,你跟我来。”
“做什么?”不会又要像早上一样抱他吧。
戚允渐没说,搞得神神秘秘的。许白深走到他后面推轮椅,慢慢推着他行至楼梯口。
“你要上去吗?”许白深又问,让他抱戚允渐上楼可就有难度了,不过用背的应该还可以。
“嗯。”戚允渐应了一声,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笑了笑,然后自己转着轮椅“走”到楼梯的另一边。
许白深这才发现那里有一部电梯,不禁愣了一下。
坐电梯到二楼,许白深被戚允渐带到一间屋子前,推开房门,里面是一间卧室。房间里纤尘未染,没有朽味,但也没有人气。似乎是一间没有人住但会定期打扫通风的屋子。
看装潢,应当是一个男孩的卧室。
许白深想起上午和小郑一起清理院子时,小郑随口说过戚先生高中毕业便去了国外留学,几年前才学成归国。他猜测这里是戚允渐以前的卧室。
“看到书架最上面一层的书没?”戚允渐道,“你把它们取下来。”
许白深依言取了,正要递给戚允渐,看清封皮上的字后他又收回了手,“字帖?”
“嗯。”戚允渐点头,“我七岁之前用的就是这些。”
许白深仔细一看,手上拿的都是些什么“楷书入门”、“偏旁部首”、“基本笔画”。
“我只求够得上你七岁时的水平就行。”——这句话戚允渐也很认真地记住了呢。
看他似乎不太满意,戚允渐神情愉悦地问:“你不是想学吗?”
许白深嘴角一抽,心中呐喊:我想的是你手把手教我,而不是跟着字帖描横竖撇捺啊!
戚允渐大方地说:“不嫌弃的话,这些字帖就送给你了。”
“当然不嫌弃。”许白深咬牙,“谢谢你慷慨相赠。”
戚允渐笑得愈发开怀了,“客气,客气。抽屉里的毛笔和墨水你也可以随便拿。”
回到一楼,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郑在戚允渐的授意下搬了张很大的桌子放在落地窗前,又找来一沓毛边纸放在上面。
戚允渐对许白深抬了抬下巴,“好了,去练吧。”
许白深慢吞吞过去了。他先是坐着描了一页“人”字,感觉视线太平了就站起来描了一页“力”,结果站了没多久就腰酸脖子酸,又坐了回去。
戚允渐默默看了许久,没忍住把轮椅转到桌边,伸手调整了下许白深握笔的姿势,“这样写。”
许白深僵住了,戚允渐的指尖捏过他的指关节,留下一丝微凉的触感。
突然的碰触使得他差点没握稳笔杆,刚蘸的墨水从兔毛制成的笔头滑落,在纸上浸了个圆圆的黑点。
戚允渐看了那个黑点一眼,没说话。
许白深暗暗平复心跳,若无其事地翻过一篇,“墨水蘸太多了。”
戚允渐瞥过一只红红的耳朵,转着轮椅“走”开了,“……你慢慢练。”
许白深头也不回地点头,看上去的确像专注的模样。
戚允渐绕了一圈,停在长桌对面,伸手拿了笔和纸也写起字来。
屋外月季开得正好,鱼在池里吐着泡泡,屋内两人相对而坐,一书写、一描红,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
许白深渐渐从中得了趣味,笔画描得越来越顺畅,可以尝试结构较为复杂的字了,于是他丢开字帖,写了一个“戚”字。
“……”
纸上出现一团漆黑,似字非字,像个烙糊了的饼。
许白深心虚地抬头看向对面的戚允渐,谁料正对上对方投来的视线,他下意识伸手把他烙的饼,哦不是,把他写的“戚”字遮住。
“你干什么呢?”戚允渐疑惑问。
“没什么,没什么。”许白深试图用笑容蒙混过关。
他越这样,戚允渐越好奇,“手拿开。”
许白深猛猛摇头。
“许少爷。”吴妈突然出现在身后,“你吃过晚饭再回家吧。”
许白深回头,甜甜地应道:“好呀。”
短短一天时间,吴妈就喜欢上了这个总是笑眯眯的少爷,和他说话时不自觉地带上慈祥的语气,“我现在要去买菜,你想吃什么?”
竟然还可以点菜,许白深“唔”了一声,一时间想不到什么菜色,脑海里只有一个名字,“椒盐排骨……”
说着他悄悄回头瞥了眼戚允渐,只见对方听到这个名字后挑了挑眉毛,肯定也想到了那件事。
许白深连忙收回了视线,然而下一刻,他又猛然看过去,戚允渐什么时候拿了他的纸?!
戚允渐手里正拿着的,不就是他写了黑乎乎的“戚”字的纸吗?他不过是回头和吴妈说了两句话,纸怎么就“飞”到戚允渐手上了?
“椒盐排骨,行。”吴妈记下要买的材料,“那我走了。”
戚允渐道:“打电话叫人配好菜送来就行。”
吴妈摇头,“他们送来的品质没有保障,我亲自去市场买。小郑说开车送我。”
戚允渐点了下头,小郑便拿上车钥匙和吴妈一起出门了。
门“嘭”地一声关上,许白深的喉结上下滚动一圈,笑着看向戚允渐,“允哥,哈哈,你拿我的纸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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