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孤山的名声在中原传播并不算广, 可能在自己一席之地独步天下的武林宗师, 无论到了哪, 他的名声都能在江湖上获得他人的敬仰。
沈羿:“西辽教教主萧柄声称自己的妻子死于海孤山之手, 可是海孤山说萧柄的妻子并非是他所杀,故而我想问问事情的真实情况。”
说到这里, 他目光横扫而去:“萧柄, 若海孤山当真杀了你的妻子,那我们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可如果你执意不肯说实话的话, 今日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萧柄盯着他的面孔,双目充满着不屑:“沈庄主若想听我讲事情的来龙去脉, 何必站得那样远,不如靠近一点?”
众人听闻萧柄的话, 纷纷将目光投向沈羿, 发觉对方的身后藏着一个人。
那人将头垂得很低,可沈羿但凡移开一点身体, 那人的真容就会被人察觉。
纪飞鸾先开了口:“沈庄主,你身后的人是何人?”
沈羿心中自然清楚萧柄打的算盘,他双眸微微眯起,转移话题:“你别忘了萧睿。”
萧柄可以用裴擒陌的存在威胁沈羿,同样的,沈羿也可以用儿子的存在威胁萧柄。
二人手中都掌握对方的弱点,自然是谁也压制不了谁。
那西辽教教主的脸色突变,不再多话。
下一秒,他冷笑出声:“萧睿不会死,但是沈庄主你……可就不一定了!”
话音落下,他忽然眸光一凛,一掌拍向沈羿的面容!
被十几个高手围着,他几乎是逃不出去,他活不了,沈羿也只能与他鱼死网破!
说时迟那时快,未等沈羿出手,纪飞鸾已经先一步飞身前来,抓住了萧柄的腕骨。
轻轻一捏,只听咔嚓一声,就让萧柄的骨节错了位。
青筋从萧柄的额头上暴起,他咬紧下唇,强忍着不令自己叫出声。
纪飞鸾居高临下:“这个掌法……有些眼熟。”
杨柏霜挑眉道:“纪兄,我怎么看着他的掌法像你门下的呢?”
这话一出,众人都觉得像极了南华宗的功法。
“这……”纪飞鸾面露难色,“我也觉得像极了我南华宗的掌法,可是萧教主是如何学会的?”
萧柄脸颊流汗,想抽出手,却动弹不得。
人群中,有一蓝衣人道:“纪宗主,我知道了,我见过他,他是岐山宗的弟子!”
话音落下,满众哗然。
李浮尘纳了闷:“岐山宗?这个宗门不是在十年前就已经被灭了吗?”
趁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萧柄的身上时,沈羿回头对魔君低低提醒:“快,找块布,把脸蒙上。”
裴擒陌戏谑的声音传来:“我现在才遮住脸岂不是迟了?”
沈羿白他一眼:“少贫嘴,快遮。”
裴擒陌匆匆撕下一块布,将俊美的容颜遮住。
末了,他有些遗憾地道:“这样你看不到我的脸了,不觉得可惜吗?”
沈羿用手肘悄悄怼他一下,强制令对方闭嘴。
另一边,纪飞鸾垂头观察着萧柄的面孔,却并未回忆起什么,只得板着脸道:“萧教主,你还是自己坦白身份比较好,将你的身份,还有你是从哪里学的武功,都一五一十说出来。”
南华宗的掌法讲究以柔克刚,他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萧柄就已经因疼痛而脸颊通红,五官扭曲成一团。
没过多久,他就支撑不住:“我说,我说就是了……”
等对方松了些力道,萧柄才趴在地上捂着那快要断裂的手腕,颤抖着声音:“各位武林宗师,我……本是岐山宗的弟子,十几年前,因为闯入宗门内的藏书阁,偷学了一门秘法,而被师父赶出师门,后来,江湖上发生了一场变故,我的宗门被歹人推翻,从那时起,我才知道武功才是行走江湖的关键,于是在那个时候,我四处偷了不少秘法……”
听到一半,纪飞鸾脸上已经乌云密布:“那我南华宗功法,你是如何学会的?”
萧柄垂着头道:“我无意间遇到了一个带着秘籍的小和尚,杀了他之后,我获取了他身上的秘籍,没想到,这本秘籍正是南华宗的心法。”
纪飞鸾瞳孔微凛:“你……你当真杀了他?我那徒弟已经失踪十八年,竟是死于你手!”
萧柄:“是。”
他咽下喉咙中的血沫,在袖中悄悄藏了一把匕首,等到所有人都松懈的时候,他会出手。
不过他并不是想杀纪飞鸾,而是想杀掉眼前的沈羿与裴擒陌。
毕竟这个世道,真是太不公平了。
凭什么这个魔君能勾搭到受人敬仰的沈羿,而沈羿又能收回底线保护他,而自己只能被当做被唾弃的蝼蚁,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为了能够顺利出手,他转移沈羿的注意力道:“拿到南华宗的秘籍之后,我担心偷来的功法被有心人看见就被认出来,因此我与妻子商量好了,她去偷突厥人的功法,若是成功,我们在中原就能靠此功独霸一方,若是失败,我们就隐居山林,做一对平凡夫妻,再后来……我的妻子牺牲了自己,独独留下了我。”
说到这里,他左手藏着的匕首隐隐注入真气。
当下裴擒陌身中剧毒,没有反应的时间,他一旦得手,黄泉路上,他也能多一人作伴。
至于沈羿的命……看天意如何选择了。
他抬起了手,想要将那把匕首掷出去。
可就在这把匕首在举起来的那一刻,萧柄的左臂就失去了知觉。
他缓缓回头,看见了血淋淋的,被箭矢射中后仅剩一半的手臂。
萧柄瞳孔收缩。
他的下半部分手臂已经掉落在地上,而此射出箭矢之人并非是眼前几人。
他极力地顺着箭矢来临的方向抬起头,只见天工阁的五层窗户上,有一抹打扮怪异的身影,正手中握着的长弓对准他的方向。
拉紧的弦松开,又一箭射出。
沈羿察觉到了不妙,速速飞身而去,想推开萧柄。
可是箭矢终究更快一步,下一箭已经射穿了萧柄的胸膛。
血肉模糊的声音。
萧柄倒在地上的时候,眼睛仍死死瞪着海孤山。
沈羿半蹲在他的身边,只听海孤山空悠悠的声音从数十里之外传音而来。
“我的心愿已了,你们随意。”
那拿着弓的身影缓缓放下手中的武器,从窗内爬出,拖着染血的双腿在屋檐上缓慢而行。
“不好,他要逃,快追!”
有几个武林宗师前去追海孤山的身影,而对方的脚步忽而敏捷起来,一溜烟没了踪影。
那些武林宗师正要运功,杨柏霜出声喊道:“诸位还追什么,那可是海孤山!你们即便是追到也杀不了他的!”
众人觉得有理,只能讪讪而归,而此时萧柄躺在地上,他胸膛的血正被沈羿用袖子极力摁着。
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袖,却仍是止不住那伤口再溢出滚烫的血。
萧柄浅浅一笑:“沈羿……上天为何这般眷顾你……就连给我一个偷袭的机会都不肯……”
沈羿面无表情看着他:“多行不义必自毙,我现在可以最后一次给你机会,若是你肯将真相说出来,我就点穴位帮你止血。”
萧柄的笑容多了几分苦涩,用染血的手抓住沈羿的胳膊。
“沈羿,我嫉妒他啊……我嫉妒他,凭什么他生下来就有人给他绝世秘籍,凭什么他灭了一个宗门,还能在武林中混得风生水起,甚至,就连你都站在他的那一边。”
沈羿知道,他说的是裴擒陌。
对于裴擒陌那样的天之骄子,他的人生的确是旁人羡慕不来的,萧柄只看得见却摸不着。
“沈羿,你放弃他吧,你有光明的未来,你和他,他注定被世道所不容,就算是他的名声被我澄清了,他身上仍背着一整个宗门的血债,你喜欢他,只会被连累得一同声名狼藉,你真以为你们能在一起么?”
沈羿怔怔望着他。
曾经的他也对裴擒陌说过这一点,可是经历了这些事情,他知道自己若不坚持,那执着的魔君下一秒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
最重要的,是他骗不了自己的心,他舍不得裴擒陌。
萧柄轻蔑一笑,悄声道:“看你的眼神,原来你这般舍不得那魔头啊,真是奇怪,你二人才见过几面?为何就像是对彼此很了解的样子呢?”
说到这时,他微微抬起头,气若游丝道:“别保他了,放弃罢,他很快就要死了。”
沈羿瞳孔微微收缩。
就在他这短暂的迟疑时,萧柄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大喊:“各位武林宗师!裴擒陌就在……”
话到一半,沈羿便挥出一掌,一招毙命。
可他方才的话语和手中的动作已经清清楚楚传到众人耳朵眼睛里,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在裴擒陌的身上。
单从身量,他们就能看出对方外貌的与众不同。
“他方才说……此人是裴擒陌?”
“此人蒙着面,可疑得很,可他刚刚不是还被沈庄主背出来的么?”
众人七嘴八舌,猜测这蒙面男子的身份。
可是裴擒陌仍是杵在原地,迟迟没有行动。
越是这样越是可疑,剩下的人议论纷纷,就在此时,郭白鹭前行半步,却被身旁的师兄伸手挡住。
“师弟,别轻易靠近,万一他是那个魔君呢?”
郭白鹭抿紧双唇,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为难道:“可是……”
可是万一裴擒陌真被人认出来……师父该如何抉择?
就在他担心时,沈羿缓缓从地上起身:“诸位侠士不必猜了,他的确是裴擒陌不错。”
“什么?”
一声惊呼落下,众人统统惊愕不已。
“真的是那个魔君?”
“若是那个魔君,为何方才是被沈庄主背出来的,沈庄主与他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就在此时,就忽然听到沈羿的冷笑。
“你们不必揣测了,我方才背着裴擒陌,是因为他身中剧毒,豪无反抗之力,诸位都知道,我与他有些旧怨,当初他将我一剑刺下清鸿峰,今日我将人抓住,不过是想了清旧怨,将此人带回我的剑庄慢慢折磨。”
他面不改色,寻常人听闻,定会觉得他二人积怨已久,若有机会,定会要了对方的命。
他悄悄攥紧裴擒陌的手,示意对方不要出声,自己可以悄悄带着他走。
正要转身时,一蓄着美髯的男人高声喝令道:“慢着!”
沈羿松开裴擒陌,回头询问:“阁下还有事?”
男人摸着下巴,微眯着双眸道:“沈庄主,如今江湖上都在传闻,你与裴宗主之间早已有了肌肤之亲,你与裴宗主之间的关系,真的像你口中说得那般简单吗?”
另一穿着道袍的老者道:“贫道听闻那日有人去围剿天罡宗时,听到裴宗主可是亲口说将身体私定与你,沈庄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话语的重重矛头都对准沈羿,他紧紧攥着双拳,眸光扫视着众人。
终于,还是纪飞鸾忍不住,拧起眉道:“沈庄主,莫非……你当真与那魔头有了肌肤之亲?”
第89章
面对如此直白地质问, 李浮尘在一旁忍无可忍,怒目圆睁:“沈庄主怎会与裴擒陌有那种见不得人的关系,纪宗主, 你莫要乱说!”
在李浮尘的心里,沈羿是他最崇敬之人柳渊鹤的徒弟,更是个正直的人,就算他在感情上一时被裴擒陌的相貌所惑,也不影响那端正的人品在他心中的位置。
都是这个裴擒陌一直缠着沈庄主……
正想着如何才能让沈羿拜托魔头的纠缠, 此时杨柏霜眼底闪烁出诡异的微光, 不屑一顾道:“真的是乱说的吗?李道长, 我看是你不够了解沈羿啊。”
李浮尘蹙眉:“杨宗主……”
杨柏霜走到众人面前, 一甩长袖道:“半月前, 我在清缴天罡宗余孽的路上偶遇沈庄主, 他说自己已经将天罡宗的所有余孽都除去, 但是三日不到,江湖上就传出裴擒陌还活着的消息, 看来沈庄主是为了包庇裴擒陌, 故意对我撒了谎。”
上次被沈羿打发走之事一直被她怀恨在心,此时有了机会,杨柏霜定然要踩上一脚。
她见沈羿没有反驳, 接着道:“所以,诸位想想, 肌肤之亲算什么,他二人怕是早就私定终身了!”
其余武林宗师听了她的话, 都摇头叹气。
他们没想到一段时间没见这沈庄主, 对方竟变成了这样,这行径不是空辱柳渊鹤威名嘛!
只有纪飞鸾上前一步, 苦口婆心道:“沈庄主,我们不愿意过问你的私事,可你应当自重,多与他保持距离才是啊,裴宗主不仅仅灭了飞霞宗,还奢靡淫.乱,强占老弱妇孺,恶名昭彰,你干嘛要接近他呢。”
所有人都觉得裴擒陌心肠歹毒,为天地所不容,只有沈羿神色淡漠,冷冰冰开口。
“在下也不想白费口舌解释,诸位都是我带来的前辈,我请你们来这里是为了对付突厥人,而不是对付裴擒陌的,抱歉,今日我要带裴擒陌离去,有什么恩怨,以后再说吧。”
他根本没有多看这些人一眼,攥住裴擒陌的手转身便走。
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萧柄即便是不死,也不会出言替裴擒陌洗清冤屈,裴擒陌只能硬生生接受这个莫须有的罪名。
只是没想到一切来得这样快,从天罡宗出来就被带到天工阁,再从天工阁出来,裴擒陌就要接受这些武林宗师的审判。
就在他迈步的同时,不满的吆喝声如锣鼓般从后边响起。
“沈庄主说的是什么话?”
“他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违背人伦,惨无人道,难道沈庄主不是这么认为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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