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官?难道是之前“散兵”说过的“傲慢”切片?
沙漠那边发生了什么?
斯齐?赛诺的师父?
提纳里几乎要坐不住了,恐慌感犹如近在咫尺的野兽,咆哮着往他身体里钻。
他要和赛诺一起去沙漠,立刻,马上。
提纳里向草神告辞,对方为提纳里的匆忙姿态感到诧异,不过并没有阻拦,简洁明了地补充了最后一句话。
“你回去的契机随时可能到来,在那之前,可以好好享受现在的生活。”
虽然最后一句话可能暂时用不上。
提纳里离开后,纳西妲伸出五指在空气中拨动,“凯瑟琳”的眼眸中浮现着格格不入的绿色花纹,不断流转。
透过虚空,她正注视着某些飘渺的物质。
“我该叫你什么呢?你无处不在,却又从不露出痕迹,也许这项任务的唯一解,从一开始便是隐瞒。”
-
提纳里是和赛诺同时到家的,赛诺带来了大量愚人众士兵撤退的的消息。
“原先驻扎在须弥城外的愚人众营地全部荒弃,连同强行插手众学者实验的那批人,全部不见踪影,他们走得悄无声息,不能确定发生了什么。”
赛诺的神情颇为凝重,这场变故虽然对当下的须弥来说是好事,但异状背后的原因却惹人深思,很有可能是近一步的陷阱。
提纳里斟酌着如何开口。
“你还记得之前在遗迹中,散兵提到的‘傲慢切片’吗?”
“记得。”
“不出意外的话,是这位执行官出了问题,赛诺,你需要立刻动身前往沙漠。”
提纳里不会没来由地说出这句话,赛诺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是师父?”
师父的死一直是赛诺的心结,斯齐不愿意说出原因,赛诺独自调查了许久也没得到答案。
整件事就像是泼在沙砾中的一滩水,发生之后就再无痕迹。
但……
现在还不是时候。
赛诺双拳紧握,指甲在手心中掐出数道明显的红痕。
“我必须先处理好那些人的事情。”他答应过提纳里,要将参与违法研究的人绳之以法。
“赛诺。”提纳里一根一根掰开赛诺的手指,抚慰凹陷的伤痕。
“你先去,这里的事情交给我。”
“草神说,回去的契机会随时到来,我们不能确定还剩下多少时间,这很有可能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赛诺反握住他的手,打断提纳里的话。
“按照你的准备,大概需要多久?”
“半天,审判前的准备工作已经提前布置好了,现在只差收尾。”
“我陪你。”赛诺在两者之间做出了选择。
“……抱歉。”虽说是被选择的那一方,提纳里却心中酸涩。“如果早知道会发生这些,我一定尽量缩短任务的时间,也不会选择现在的方法。”
“不是你的问题。”
“师父曾经对我说过,解决执念最好的办法就是生出另一条执念,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保护你已经是我心中第一位的事情,逝者终究是执念,只有活着的人才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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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吧。”
教令院宽阔的大门前,提纳里牵着赛诺的手,逆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迎着数不清的不解目光,在长椅上依偎。
夕阳将灿烈如火的霞光打在二人的身上,连同被拉长的影子,被树荫下某位写实的画家重笔勾勒。
“从我记事起,就是师父将我拉扯大的,他说我和师兄是被遗忘的孩子,我们体内的祭司之力难以掌控,想要活下去就必须付出百倍的努力。”
“他几乎将自己所有的心血都倾入到我们身上,祭司之力会让幼时的我们常年处于燥热状态,居住地必须阴冷,因此他果断在神庙安家。”
提纳里想起了什么,手心触及赛诺手臂处的皮肤,果然和预想中一样冷。
“你的身体也是因此……”
“嗯,因为幼年的经历,不惧严寒酷热,也难以感受到温度的变化。”
“原来是这样。”
赛诺接着说,“但是师父和我们不同,他体内的祭司之力已经趋于稳定,在长时间的阴冷环境下,他的身体出现不可逆的损伤,那天,听说教令院有一只支考察队经过,他让我和师兄做出选择,一个留下作为祭司一脉的继承人,一个去教令院开启完全不同的人生。”
“你的选择是教令院?”
“不,是师兄先做出了选择,他要留下。”
赛诺的眸中有一丝神伤。
“这些记忆对我来说过于久远,自我被老师带走后,再也没见到过他们,我曾回去过数次,但他们仿佛刻意躲着我,直到……直到某次我去沙漠出任务,师兄主动找到我,告诉我师父去世的消息,在那之后,我才恢复了和师兄的联系。”
“他不肯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自那之后,原本沉稳的师兄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和师父之间的感情要比我深厚得多,我不相信他走出来了,笑意盈盈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伪装。”
“但,这样很好。”遗迹内的往事历历在目,赛诺想起斯齐标志性的笑脸。
不喜欢,却有人了的气息。
“我猜,师父不是不想见你。”
“嗯?”
提纳里知道,比起安慰,赛诺更需要的是理解。
“你可以带入师父想一想,当你连续执行数日的任务,身体处于极致虚弱时,如果居勒什前辈来找你,你会选择见他吗?”
赛诺沉默许久,摇了摇头。
“不会,这种状态下,我不想让他担心,嗯,师父,也是这样想的吗?”
“是的。”
赛诺因提纳里肯定的语气愣了下。
“因为这是亲人之间的羁绊,只有心系对方,才会选择避让。”
“所以赛诺。”提纳里的双手将赛诺的嘴角同时向上提拉。“需要释怀的不止斯齐,还有你啊。”
“变数本就是命运的一种,你是命运的环,而不是命运的结。”
赛诺的视线停留在提纳里的脸上,千言万语化作一抹微笑。
谢谢,他的暖心小狐狸。
“他们来了——”
提纳里和赛诺并肩走到广场上,领头人举着高牌,率领第一批学者整齐划一地喊话。
“教令院不是徇私舞弊之地!”
“教令院不能忘记初衷!”
“请大贤者给出一个交代!”
赛诺揉了揉眼,再次确定自己的视力没有出现问题。
这位一大把年纪却喊得格外起劲的领头人竟然是……居勒什老师?
提纳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惊愕状态的赛诺解释。
“我也没有想到,居勒什前辈在听说这件事情后会这么积极。”
要知道提纳里只是在街角偶然遇到了他,对方却盯着提纳里手中的宣传单,追了三条街将前因后果问了个仔细,而后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会尽一份力。
除此之外,居勒什还将赛诺谴责了一顿,说这孩子不怎么喜欢说话,让提纳里不要嫌弃他。
嫌弃是肯定不会嫌弃的,只是……
望着眼前上百人的浩荡队伍,提纳里和赛诺都抽了嘴角。
您这不是尽了一份力,而是将整个素论派都搬过来了吧!而且作为一派贤者,这样跳脱真的没有关系吗?
没过多长时间,人数是一队几倍的第二批队伍就加入其中。
而领头人竟然是……暂缓执行处罚的帕拉卡,身后跟着诸位同门中,不时能见到生论派的熟悉面孔,但更多的,都是其他学院的学者。
说实话,帕拉卡有些懵,他只是尝试动集了相识的几位同门,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么多人,这让他都不好意思去和提纳里道歉了。
曾经同课题组的姑娘拍了拍他的肩膀,连同奶茶店兼职的同门一起给他加油。
“师兄,大声喊出我们的口号,你是最棒的!”
帕拉卡脸颊一红,只来得及向提纳里的方向看了两眼,便不再矜持,大声嘶吼。
“我们永远支持提纳里和大风纪官!”
啊,好羞耻,但喊起来真的很带感。
第三批是赛诺的熟人们,由众风纪官组成的队伍,虽然人数较少,但仅是往人群四周一站,安全感瞬间拉满,原本还有所犹豫的学者们喊得更起劲了。
接着是第四批、第五批……
随着人数越来越多,大贤者不得不派出三十人团的佣兵维持秩序,而接到驱散闹事人群的佣兵在见到这般场景后,集体摆烂了。
近千人的队伍,让几十个佣兵驱逐?
大贤者你没事吧?
在事件发酵了几个小时后,参与人数却来越多,大贤者将手下痛骂一顿后,不得不亲自出面调停。
他作出承诺,一定会给民众一个满意的交代。
当晚,虚空公告就在所有民众脑中发布,赛诺官复原职,生论派贤者等人最接受最公正的审判。
众人将这件空前绝后的抗议集会称为“赛提之变”。
提纳里/赛诺:……
谢谢,尴尬症犯了。
第55章 嘴硬与嘴犟
变故发生在当天晚上, 两人处理完教令院的事情后便动身前往沙漠,行至提纳里家附近时,赛诺坚持要进去拿衣服。
“沙漠夜间气温低, 白天又太晒, 不做足准备的话,你可能会受不了。”
提纳里不是矫情的人, 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清楚,如果在沙漠晕倒反而会成为赛诺的累赘, 便让赛诺在外等候, 自己速去速回。
然而直到卧室的脚步声彻底沉寂, 赛诺也没等到提纳里出来。
在他推门而入的那一刻,一阵眩晕感袭来,赛诺失去了意识。
-
“放手,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所以呢?大建筑师先生,你真觉得自己能在重伤状态下把他们带出去?”
“……不用你管。”
“应该不需要我提醒你, 在重伤状态下, 你们连愚人众的封锁都难突破,更别说遗迹外还有佣兵团的人在虎视眈眈, 还是说,你能在短时间内再次改造机关,像刚刚那样困住愚人众, 顺便将自己也压在废墟下?”
身体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卡维本就处于疼痛之中, 在见到艾尔海森之后更是愈发头昏脑胀。
天呐, 谁来告诉他, 为什么艾尔海森会突然出现在距教令院千里外的沙漠啊!
“嘶——”
卡维推开艾尔海森想要接触的手, 另一只手杵着墙壁, 却不小心牵动了肘部的伤口,刚止住的血又挣开伤疤流了出来。
艾尔海森盯着卡维的动作,眸子不自然缩了下。
“你还在生气?”
“什么?”
“欠款的事,你不是因为那晚的争执才走的吗?”
托艾尔海森的福,卡维不得不想起那场有史以来格外激烈的争吵。
前往沙漠的前一晚,卡维在在家庆祝手中委托的竣工,甲方是一位年迈的独居妇人,长年收养附近的流浪猫,想要设计一款适合猫咪群居的房子,但由于预算不高,卡维几乎是零报酬接下这个委托。
这是卡维第一次设计非人居住的建筑,人们的爱心不应被金钱扼杀,故而在忙碌了一个月后,卡维用自己微薄的薪水买了两瓶酒,带回家想同他的室友分享这份喜悦。
就在卡维兴致冲冲地描绘小猫们的可爱神态时,艾尔海森却扫兴地开口。
“按照你现在的工作进展,大概还需要一百年才能还清身上的债务。”
卡维自然严辞反驳了,他不是慈善家,并不是所有的委托都是无偿。
“但你已经是了卡维,你总有理由说服自己。”
“那根本不是理由,那是我的原则。”
“有什么区别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在两人的话题再次来到住宿问题后,卡维主动结束了这场争论。
“艾尔海森,你管的真的有点多了,之前是,现在也是,别忘了,我们只是室友的关系。”
卡维在最后两句话加深语气。
“呵——”艾尔海森冷笑,眸色不明地盯着卡维,后者则移开了眼,避免对视。
“好。”艾尔海森点了点头,没再纠结于这一话题。“既然如此,室友先生,你应当明白现在的情况,作为教令院的公职人员,我有权力带走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你。”
卡维嘟哝, “说得倒轻松。”
“不妨来打个赌?”
“赌什么?”只要是艾尔海森提出的赌局,卡维总能第一时间激发出胜负欲。
“赌我能不能带你们出去,如果我赢了,你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我。”
“可以,那要是我赢了呢?”
艾尔海森语气淡淡,“你赢不了,零概率的假设没有必要列举。”
“……艾尔海森!”要不是现在打不过,卡维真想上去踹他两脚。
自以为是的自大狂。
进出沙漠这么多次,卡维早就知道教令院的那套说辞放在这边根本不管用,倘若赛诺这时醒着,兴许还能仗着大风纪官的身份谈判几句,艾尔海森一届文职,除了嘴上功夫比他厉害,卡维想不出别的优势之处。
拿什么出去?用他兜里揣着的那两本书砸死佣兵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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