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呛了好几口水,再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房间的榻上。
衣服被换了,只留下一层干爽的里衣,薄薄贴着身子。
身上盖着被子,身侧挂着一件纯白的外袍,
是件棉衣,肩膀之处以银线勾勒彼岸花纹,神秘又清洁。
好熟悉啊……
歪头,认真盯了一会儿,谢玉瞳孔骤缩:是霍寒的衣服!
他以前最喜欢穿这件衣服。
衣服……怎么会在这儿?
抑郁期的思绪总会迟钝很多,尤其是不想着自杀的时候,连思考都像被压了块千斤巨石,令人窒息。
谢玉想不明白,却不动声色的,想红了自己的耳朵——他不要盖被子了!
于是,谢小猫眸色稍敛,一把掀开了身上的锦被,坐起身,观察了一下四周。
确定没有别人,才偷偷将那件外袍摘下来,盖在自己身上。
衣裳……湿了……
有点冷……
谢玉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想掀开,又有些舍不得,干脆就露出一个头,用体温暖一暖这件衣服。
哒,哒,哒。
有脚步声靠近,是……谢执吗?
谢执发现他不对劲了?
谢玉深呼吸几下,缓缓转过头,却连人都没看到,就有一只手去揪他的衣服。
“不!这是我的!”谢玉将衣裳拉了回来,干脆将头也埋进衣服里,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声音透足了委屈:“你……有什么事立着禀报就行,我能听到。”
咯噔——
那人的心跳狠狠顿了一下,声音明显。
谢玉指尖一颤,以为真出了什么大事,咬咬牙,尽量将自己的头探出去,张口。
原本想说“太难的事可以先向谢执禀告”,目光所及,却是白玉束发的霍寒。
一条高马尾垂在身后,头发湿漉漉的,显然没来得及处理,有水滴落在了他的脖颈上,将那分明的喉结,又衬出了几分魅惑。
这是……七年前吗?
谢玉不自觉怔住,有手轻轻抚上他的肩膀,将那湿润的外袍拉下来一些:“乖。”
霍寒眼眸垂落,声音都在抖:“这件衣服湿了,披着会着凉的。”
是不是……他们没有分开?
是不是……连谢家灭门都是一场梦?
谢玉迷离的盯着眼前人,直到衣裳快褪下时,才反应过来,一把揪住那件白衣:“不!”
他强调:“这是我的!”
他好难受啊,心慌头疼浑身疼,好不容易找到一件衣服,谁都不能抢,霍寒也不能!
男子的眉心轻轻蹙起,纠结片刻,终于舒了口气,将衣服还给了他:“好,是你的。不过……”
霍寒提议:“这件衣裳湿了,我带你去烤一烤,好不好?”
谢玉不甚理解:“去……哪儿?”
霍寒抚上他的脸颊,带他缓缓转过头:“那边,炭炉那边。”
炭炉……
谢玉的手渐渐揪紧了衣裳,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肌肉记忆,竟是开口问:“你抱我去吗?”
“嗯。”霍寒一只手将他抬起,另一只手揪着他的衣裳,防止那凉衣直接贴上脖颈,说:“我抱玉儿去。”
“嗯。”谢玉这才点头,安安静静的被他抱着,听他道:“你又轻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谢玉想了想,点点头:“总梦见你。”
他垂手,趁着霍寒抱他坐下时,指尖轻勾他的喉结,酥声呢喃着:“茶不思,饭不想……”
片刻后,又有些生气的总结出声:“都是你的错!”
“好。”霍寒笑着,努力控制着眼尾的泪,将玉儿好好护在怀里,握着他的手,一起烤衣服:“都是我的错,以后我就不走了,每天给你做饭,好不好?”
每天……给他做饭……
谢玉愣愣的,像只没有思想的提线木偶,任他摆弄,反应了好大一会儿,眼尾竟是渐渐凝聚出泪花:“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你之前教我的那道油炸小黄鱼,我一直没学会……”
心脏再次绞紧,霍寒神色一滞,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咬牙强忍,才不至于让自己手腕上的力道,有丝毫改变。
他继续带着谢玉烤火,薄唇轻覆上他的耳垂:“没关系,没关系的怀瑾,我给你做。”
“不学了,以后什么都不学了,好不好?”
耳垂被吻红了,谢玉的眼泪也恰好砸在他手上,烫的吓人。
那双手真漂亮啊。谢玉想:修长的指头,骨节分明,连那微微凸起的青筋都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睛。
霍寒以前骗他,说:“玉儿,吻一吻手背的青筋,就当吻我另一处的青筋了。”
“男子身上,除了手背,还有一处的青筋也很明显的。”
谢玉当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
他缓缓低下头,亲了霍寒的手背。
亲完之后,耳朵动了一下,似乎听到了身后加速的心跳,便又握着他的手,亲吻那久违的虎口,手心,指尖都不忘要咬一咬。
亲完,便立刻转头问:“霍寒。”
霍寒撩眸,听他说:“我亲这一处的青筋,另一处会有反应吗?”
银丝翩跹,谢玉非要转过头跟他说话,一不小心,身子歪了一下,头发差点燎着火。
霍寒瞳孔一缩,连忙眼疾手快的将人捞回来,按在怀里,警告道:“乖一点,再乱动就亲哭你。”
谢玉安静下来,半干的长发被霍寒撩起,送到他自己手里:“头发快被火燎着了,自己拿着。”
“哦。”谢玉应了一声,双手把玩着发丝。
身上的衣裳渐渐干爽起来,他靠在霍寒怀里也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竟是将头发一丢,轻轻转了个身,仰头的角度,恰好可以看见霍寒分明的下颚线。
男子俊朗的眉眼映衬火光,比水底的月亮还好看。
谢玉慢慢抬起手,指尖轻勾他的喉结,再意味深上的掠过脖颈,覆上嘴唇。
怀里的人不老实,霍寒低头的一瞬间,便看见,谢玉拉了拉他的衣服,吻上了锁骨。
一颗心被撩的滚烫,快到几乎失控。
谢玉的耳尖红了,明明那么乖,却低着头,轻声开口:“乱,乱动了。”
第024章 亲哭
分明的手下意识攥紧了男人的衣摆,似乎生怕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谢玉刻意避开了霍寒的凝视,问:“怎么办?”
再乱动就亲哭他!
现在乱动了,怎么办?
怎,么,办?
霍寒心口狠狠跳了两下,随后便卷起那烘干的衣裳,三两步将人带回了榻上,仔细放好。
不给任何反应的空隙,便低头,仔细又认真的吻了上去。
不知是不是情绪沉的太低了,触及唇瓣的一瞬间,谢玉紧跟着颤了一下,被爱人包裹的酥软之感迅速席卷,激的他一阵头皮发麻,下意识哼出了声。
久违的甜蜜。
他信任的合上了眼,双手抬起,自动攀上霍寒的脖颈,似乎也愿意任他抱着,肆意“欺凌”。
软软的吻,甚至都不如之前那几次阴差阳错的触及激烈,可……
玉儿肯让他抱了。
霍寒睁开眼,望向身下的男子,眉宇之间,俱是动情春色。
对,太对了!
这才是接吻,这才是玉儿。
属于他的玉儿!
“嗯……”
霍寒慢慢上了榻,吻的狠了,怀里的小猫会发出闷闷的哼声,却只是皱皱眉,或者稍微动一动,没有跟他分开的意思。
好不容易拉开距离,霍寒已经撑在了谢玉身上,薄唇鲜红。
谢玉被他亲的头发都乱了,他伸手剥开,轻笑道:“终于会换气了?”
谢美人没回答,而是仰着头,静静瞧着他:“我……想让你多亲一会儿……唔……”
说话间,又难舍难分的吻了上去。
这一次,连换气的机会都不给了。
闷哼堵在喉咙里,化作了一道细长的轻吟,几不可闻,撩人勾欲。
好不容易被松开,谢玉脸颊泛红,整个人沉在软枕间,不住喘息。
额角浸了一层汗,像是熟透的鲜果,连呼出的气息都透着甜软。
霍寒眼底尽是笑意,以为他起码会发两下脾气,谁知,不一会儿,美人就主动倾身,将他的头往下压了压,似乎想说什么。
霍寒了然,主动将耳朵凑近他的唇,听他说:“只给你亲。”
心跳漏了一拍。
谢玉的语速比平时慢了许多,但就是这样的语气,酥酥的撩在耳朵边,异样的旖旎:“我一直在等你,只,有,你,能,亲……”
话音未落,烈吻再至。
这一次,霍寒把谢玉抱了起来,让玉儿趴在自己身上,吻完的时候,正好可以靠在他心口缓气。
小猫也乖乖的,勾起他一缕发,缠在指尖,玩毛球似的绕着,他忽然问:“子瑜,我没有回到七年前,是不是?”
咯噔——
霍寒心跳一滞,听他继续说:“我的头发还是白的,所以,时光不能倒流。”
指尖轻颤,霍寒抬手,刚准备将人护在怀里,就听谢玉道:“你是穿越来的吗?”
“???”
霍寒满头问号,穿……什么?
谢玉松了一口气,依偎在他心口:“是……从七年前穿回来看我的吗?”
霍寒眨眨眼,依然不理解,却听他继续道:“驸马就是穿越来的,她说,她来自两千多年后。”
反应片刻,霍寒懂了个大概,本想辩驳一句,却忽感脖颈一凉,有泪滑落。
微小的声音入耳:“子瑜,我好想你啊。”
谢玉说:“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特别混蛋,我等了他七年,他告诉我,他忘了,他把我忘了,他让我七年的煎熬,都变成了笑话。”
霍寒住了口,只默默伸手,擦去他的眼泪:“玉儿乖,霍寒是条疯狗,我们不理他。”
谢玉却摇摇头。
霍寒又道:“那我帮你杀了他。”
谢玉还摇头:“不,不能杀……”
霍寒顿住,听他说:“你去把那混蛋揍一顿,等他想起来,问清楚之后再……”
“……再杀。”
眼尾的泪擦去了,还是会不断溢出来,霍寒只能一边抹着他的眼泪,一边哄人:“好,都听你的,可是玉儿,现在夜深了,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他回京的时候,只知道人说九千岁精神不好,却从不敢想,他的玉儿会变成这样——
反应迟钝,情绪幼稚,甚至连人都分不清。
他穿这身衣服,原本是想让自己显得年轻的,如今,恰好遇见了月圆之夜,才阴差阳错,得了玉儿两句真心话。
霍寒想:谢玉多聪明啊,他没有为当年的事恨他,只是那一句“我忘了”,就足以将爱人七年的煎熬苦等,全部化作笑话。
是他太混蛋了。
.
不知过了多久,谢玉被他放在身侧,不哭了,哄好了,却依然不肯睡觉。
他睁着眼,不一会儿又自己坐起来,思维跳脱的有些让人接不上。
“玉儿。”霍寒跟着他:“想做什么?”
“批公文。”木木的应完,谢玉就穿好鞋下了榻,实际上,连鞋子都穿反了。
他的脑袋有些直,好像只够思考一件事,坐在案前,翻开一页奏章,开始认真看。
虽然根据视线判断,他看的很慢很慢,但依然很认真,几乎注意不到周围的其他事。
霍寒便搬了个凳子坐在他身边,眼睁睁的看着他用两刻钟才能处理好一件很简单的事,然后慢慢写字,再去翻下一篇。
丑时已过,夜已经很深了。
霍寒试探着偏头,靠在他肩膀上问:“不累吗?”
“有点,可抑郁期的时候就是这样。”谢玉道:“须得整夜忙碌,才不至于胡思乱想。”
抑郁期?“这是……”
话没说完,谢玉便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摸完,似乎还觉得不够,迟钝的反应了一下,又偏过脑袋,吻了吻他的额头:“你……乖。”
他解释道:“驸马说,我这叫双相情感障碍,是心病,喝些安神药,自己意志坚强些,也便好了,等我好了……”
谢玉的思绪又跳过去,将霍寒的耳朵揪到自己唇边,低声道:“再与你同房。”
这是……什么……
这些病症霍寒并未听过,但总觉得,看着谢玉这样,像是有一口气堵在心口,比杀了他还难受。
怪他没本事,不然,就能早一点回来看他,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温软的吻落在眼尾,他听见谢玉笑:“眼睛什么红了?我……”
他低下头,开始反省自己:“我其实,是对那样……有些阴影的。”
“因为之前,你在南梁皇宫*的太狠了,我有些怕,但是心肝儿,我知道,这都是霍疯狗的错,与你无关。”
像是在安慰他,谢玉把霍寒往怀里揽了揽,靠在他耳边,竟是张口道:“不如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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