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沢裕的脚步,就此在门口停住。
“艺多不压身,”
他单手扶着门,没有回头:“多谢夸奖。”
随后他推门而出,目暮十三、高木涉和伊达航都紧张地等在那里。
唐沢裕反手带上门,指尖一弹,一个小巧的录音笔划过了一个弧度,准确地在空中被伊达航接过。
“意外收获,”唐沢裕微笑,“我倒是没想到,警视厅居然还有卧底。”
可比起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伊达航更关注的,显然是唐沢裕本人。
他粗眉拧成一团,大手一把将唐沢裕勾了过来:“你最近都给我小心点知道吗?知道有人要害你还不长点心,尤其是酒店。”
“冷战就冷战,你往外跑干嘛?两个人过日子,总有一个要哄着另一个,你都肯不辞下问伊藤俊彦了,还拉不下脸哄你对象吗?”
作为一个有家室的人,伊达航絮叨起这些事更是没完没了,最后他以一句感慨作结:“在一起不是比什么都好?一天天不着家,也不知道图个什么。”
目暮警部和高木涉早已退到了八百米外,悄悄地用眼神递来支持。唐沢裕被他这么一扯,什么在嫌犯前凹出的气场,全都烟消云散。
“班长你……”他无奈地抹了把脸,伊达航居高临下地一瞪,唐沢裕立刻改口道:“班长你说得对!”
“知道错了,”伊达航这才收回手,“所以今晚回家吗?”
唐沢裕:“……”
唐沢裕:“那个……”
***
于是又一出鸡飞狗跳,唐沢裕在班长的魔音穿耳下,艰难地争取到了今晚睡办公室的权利。
等到几人都走光后,唐沢裕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结了婚的老男人真可怕。
之前在酒店门后,唐沢裕亲眼看到了漫画更新,可它更新了,却只更新了一页,内容到唐沢裕结束电话,紧张地盯着门外为止,后面的内容,死活也刷新不出来。
唐沢裕猜想这应该是之后柯南身上的日常案件,还没有来得及发生的事,自然不会提前出现在漫画里。
弹幕倒是震惊于这段对话的信息量,一波人在讨论唐沢裕到底是不是伊达航的同期,另一波人在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了危险,画面上方,文字刷新得飞快。
【emm这波老贼就有点不太厚道了,当初开重置版的时候怎么说,“纠正原版在连载时因为商业化强行所走的弯路,回归初心,给每个角色一个有血有肉的自我”——好家伙我就知道老贼的话不能信,这才几话就故态复萌了】
【所以老贼就是在恰烂钱吧!警校组人气高你扒着他们吸血出一个剧场版我忍了,但你能不能不要再往里面塞人???本来我还对唐沢裕这个角色挺有好感的,现在直接败光光,拜拜了您嘞,江湖不见】
【ls别急着撕书啊!老贼不也没按头认证唐沢裕和伊达航是同期吗,没准是学弟学长之类的?】
【呵呵,我可不管这个,说到底就是在蹭,我看不到老贼身上哪一点尊重角色的意思】
【死你就让他死透些,5-4=0我已经接受了,就别再整什么诈尸的烂活ok?还嫌服部平次后期崩人设崩的不够狠吗*?】
【我已经悟了姐妹们,老贼笔下的角色只有死了才是真正的白月光,谁也不知道他能给存活的角色搞个什么花活】
【话也不能这么说,假如你是松田,难道你就想被炸弹炸死吗?凭什么人家要为了你让角色不崩的愿望失去生命啊?】
……
【那个,一切还没盖棺定论的话,还是以老贼的后续更新为准,大家还是不要贷款吵架啦qaq】
【这可是单独出场唉!小唐沢!单独!】
【按现在的情况看,估计又会是伏笔了,再过几话肯定有一个长篇章。】
【小唐沢会不会出事啊,有点担心】
弹幕最后的观点没错,这一格的内容相较于之前几乎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出现了自己独处时的视角内容。虽然只有一页,但也有可能是在为之后的大案作铺垫。
至于前面的混战,唐沢裕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地略过了。
今晚暗杀自己的真正幕后主使是谁,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从伊藤俊彦嘴里撬出的信息只串联到泥惨会,因此明面上,唐沢裕只掌握了这一条线索。
至于暗地里的调查,可就说不准了。
唐沢裕沉思着,慢慢在简讯界面,打出了一个名字。
——土门康辉。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想杀“唐沢裕”的人。
土门康辉是组织在杯户公园里原定的暗杀目标,因为FBI的搅局,暗杀计划遗憾失败。
后来唐沢裕躺在酒店的床上补更新时,才在漫画里看到了他的发言。
面对“如何看待爆炸案中警视厅的作为”这一问题,直播镜头下的土门康辉看似冠冕堂皇,可话语之下,他对自己的恶意却浓重到难以忽视。
土门康辉和泥惨会,这位看起来清廉正直的议员私下里,似乎也和□□有着不可告人的联系。
但要调查这些,光明正大的手段肯定不行,他得换另一种方式。
【73,帮我看一下最近完成的任务,系统有没有奖励发放。】
【好嘞!】电子音兴高采烈地跳了出来,唐沢裕却立刻改口:【算了。不用你找,帮我确定一下,楠田陆道究竟是不是组织的人。】
电子音一时间没有回复,唐沢裕攥紧手机。
这样的方式可行吗?
73和自己一样对系统一无所知,唐沢裕早就没指望它能做什么。
可从杯户公园回来,任务列表上不知道刷刷刷出现了多少行绿字,唐沢裕也一直搁置在一旁没管。
一片漆黑的办公室里,只有唐沢裕的手机界面亮着光,小小的长方形照亮了他的脸,黑色的眸子里,眼神微有些忐忑。
一分钟后,电子音出乎意料地给出了肯定的回复。
【楠田陆道是组织的人。】
系统第一次这么大方地给出答案,唐沢裕立刻追问:
【是红是黑?】
【黑。】
【那我呢?】
【……】
电子音相隔很久,才机械地回复道:【系统权限不足,此信息无法查询。】
……行吧。
唐沢裕换了一个角度趴在办公桌上,能从系统里确认楠田陆道的立场,本身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他想了想,又回到简讯界面,顺着刚才打出的名字,继续编辑道:
【土门康辉和泥惨会之间的联系,把资料给我。-Pulque】
然后唐沢裕复制黏贴,登入空白邮箱的账号里,把内容发给了楠田陆道。
***
唐沢裕就在办公室里将就了一夜,窗户的密封性并不好,空无一人的警视厅四面漏风,唐沢裕哆嗦半天,又把脱下的毛衣给套上了。
第二天一早,他卡着酒店交接班的时候回去退房,果然在大堂里,见到了即将下班的前台小姐。
一夜过去,她婴儿肥的脸颊肉眼可见的暗沉下来,盘在脑后的黑发,调皮地散开了两绺。
“啊,又见到你了,唐沢警部!”她高兴地打了个招呼,小跑到唐沢裕面前一鞠躬,两眼亮晶晶地问:“经理的案子解决了吗?”
“已经解决啦。”唐沢裕温和地含笑道,“还有之前你说的,酒店门口的奇怪的人。他们也不会再来了。”
这是伊藤俊彦的债主,他离开之后,对方自然不会再守在酒店门口。
女孩两手捂嘴,小声惊呼道:“您真厉害!”
“举手之劳而已。”唐沢裕看向门口,“那里停着的车,是来接你的吗?”
女孩不好意思地说:“是的,因为我最近有点怕……所以男朋友就说要来看着我,我让他回去也不听。昨天在车里睡了一夜呢。”
破晓的夜色中,唐沢裕眼里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采,只是速度太快,并没有被女孩注意。最后他略一颔首:“回去吧,下班愉快。以后你们都不用担心了,可以睡个好觉。”
女孩躬身道别,两手抱着怀里的黑挎包,小碎步一溜烟往门口去了。
唐沢裕双手插兜,站在淡金色灯火辉煌的大厅里,直到那辆车的尾灯消失在视野远处,才收回视线,回房收拾。
满打满算下来,他在酒店里只住了两日,要带的东西并不多。
直到最后,唐沢裕才从房间里拎出了两只半瘪的白色塑料袋。
东方的云层里,渐渐亮起了浅浅的乳白,几缕光柱刺破黑暗,金红与橘黄升腾而起,淡青色的雾霭横过天际,是日出了。
唐沢裕踏出酒店的玻璃门时,第一缕旭日的辉光,就这样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眼上。
他出门的脚步一顿,便干脆停在原地,眯眼望着金红色破云而出的方向。
凌晨时分,是沉睡的乌鸦都还没有醒的时候,空气还尚未褪去夜的薄凉,四下弥散着淡淡的草木香气,无人的街道上一片阒寂。
唐沢裕便一直看着天边的那一缕光辉渐渐升起,深黑的云层变为藏青,微凉的天幕边角,寂寥地闪烁着一颗星子。
口袋里的电话,就在这时不巧地震了震。
唐沢裕起初只将它当成简讯没管,没想到手机的震动络绎不绝,他这才想到可能是有人正打给他,于是将右手的提袋换到左手。
来电显示上就是一串数字,没有备注。唐沢裕目光还停留在初升的朝阳中,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便直接接通道:“喂?”
电话的那头没有声音,此刻唐沢裕的心情难得轻松,便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您好?”
寂静的街道上,忽然有呼吸轻轻的起伏,唐沢裕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声音是从电话的另一头传来的。
唐沢裕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连呼吸都停住了。
沉寂已久的心脏,突然找回了跳动的热度,在胸腔里一下,又一下。
我该说些什么?他难得迷茫又无助地想,我该说些什么?
抱歉吗,对不起,我忘了你?
恳求吗,对不起我不记得你是谁,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承诺吗,对不起我现在在外面,忙完了就会回去?
一片空白的大脑里,一瞬间闪过了千言万语,可无论要说什么,开头却总是绕不开一句:对不起。
他觉得对方想听的未必是这个。
片刻后呼吸消失,手机的听筒里,响起了嘟嘟的忙音。
最终他们什么也没说。
第36章 Case5.同谋的暗杀者(3)
唐沢裕曾无数次回忆起这短暂的、不到二十秒钟的沉默。
惶惑、无措与茫然之后,另一种情绪从纷繁的脑海里缓缓显现,如气泡从深海里缓缓上浮,无声炸响在心间。
那种感觉叫后悔。
我是不是……应该再说些什么。
可又能说什么呢?
再多的回忆也于事无补,猝不及防间涌到舌尖的只有抱歉,站在破晓的台阶上,直到那一刻,他才触到了心底埋藏极深的歉疚。
至于那一串号码,再回拨过去时,已经是空号了。
可他习惯于拒接陌生来电,所有人都会备注姓名,又怎么会接到没有备注的电话呢?
刚接到电话的唐沢裕没有想到,不代表之后他不会怀疑,直到他完整地翻完了长达几百条的通讯录,才发现这是唯一一个,只备注了一串数字的号码。
26282。
不是九键输入法,也没有特殊含义,就连与数字有关的简谱,都因为这个“8”的存在而被排除在答案之外。
他依然不知道那是谁。
只接备注了姓名的来电,这一习惯,还是刚醒来的监控提示他的。
具体的因果关系比较复杂,简单来说就是:发现自己失忆的唐沢裕,看到眼前的监控屏幕以后,第一反应就是调取了监控室的影像,去查看之前的自己在做什么。
可监控却显示一切如常,直到几秒前,唐沢裕都在按着手机,有条不紊地布控现场。唯一的问题是咳嗽得有点剧烈,没有声音的画面中,有时他整个人都快要蜷缩下去,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只看到因不适而拧紧的眉毛。
紧接着下一秒唐沢裕抬起头,眼神极迅速地茫然了一瞬,便立刻扑在屏幕上,调取了之前的记录。
无声无息且毫无预兆,一切发生得宛如灵异故事。
以至于在多次回放这段影像之后,唐沢裕很难遏制住那种自内而外的凉意。
失忆醒来后,咳嗽的症状却悄然消失了,只有在剧烈运动和闻到烟味时,才会复发一阵。
自己给通讯录里的所有人备注的习惯,也是在那时发现的。
他顺着失忆前的动作打开屏幕,却发现里面的内容实在泛善可陈,唯一有个人特色的痕迹就是设置了未备注来电拒接。
所以在走廊上遇到怪盗基德假扮的山崎,唐沢裕才会想到用这个去试探出他的全名。
凝滞的思绪转了个弯,琐碎的表象汇聚成箭头,逐渐指向了一个结论。
——他知道自己的失忆,并对此有所准备。
可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时间节点。在怪盗基德的挑战面前,苏醒在空无一人的监控室,四处悬崖高耸,稍有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
失忆的降临突如其来,或许唐沢裕早有预料,却并不能阻止它的发生。
假如我知道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刻会失忆,我会不对此做出准备吗?
就算退一万步类比,出门溜的是一只撒手没的哈士奇,主人也不可能不给它挂上铭牌。
那么作为我——失忆前的我,真的会忽略掉失忆后的自己不记得住址这一细节吗?
我是不想回。
还是不能回?
在唐沢裕思考着这个问题时,通话里呼吸的频率便同时在心里回响着。他这才讶异地发现每一处细节居然都如此鲜明,轻——重,重——轻,就是最细微的变化,也都如录音回放那样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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