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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老大那头却还没有消息传来，临时的大型行动获批就是麻烦。
连温冷都开始有些焦急，更不用说任开和已经蹲守了整个下午的孟冬城了。
眼见着，进入小区的人流越来越多，通讯频道内突然传来孟冬城的声音：“发现7号楼目标楼层有动静，现场处置第一小队已采取应急行动。”
任开讨厌自个不在最近的现场，到底只能提醒：“老孟，你别轻举妄动啊。”
二，三分钟后，频道内又传来孟冬城压低的声音：“已经到达嫌疑人所在单元外，前后各队是否准备就绪？”
温冷听到行动组组员接连的应声。
孟冬城最后发声：“收到。听我命令——一，二，三。破门！”
频道内，破门声，呼喝声，行动间发出的各种碰撞摩擦声，还有背景外的尖叫声。
几十秒后，孟冬城喘着气在频道内急速喊道：“嫌疑人已经逃脱！重复！屋子里是空的，嫌疑人已经逃走！”
任开就差拍大腿了，就说不要轻举妄动，甭想了，得赶快亡羊补牢，他在频道里紧接着问：“人走了多久了？现场什么情况？”
“烟才灭，电视还开着，人应该刚走。我这就带队搜索！”
温冷这头能清晰听见任开在频道内低咒了句。
他不再保持沉默，开口问：“孟队，你们在西侧出口留人了吗？”
孟冬城这时已缓过气来，肯定道：“留了两个，刚汇报过，没有动静。”
之前，现在，没有动静，不代表接下来都能如此。温冷并没有觉得落下心来。
任开则直接开口道：“老孟，你继续带队搜索，我领人过去补缺口。”
嫌疑人刚刚逃脱，小区的三面出口都没有动静，这群人应该还在封锁线内，正伺机而动。
警方能做的只有守牢阵线，务必来个瓮中捉鳖。
“警犬在吗？”温冷在频道中再次出声。
有协助的特警很快回应：“车上备了两条，这就让他们进嫌疑人的屋子。”紧接着是负责人给带领警犬的警员下一系列的命令，布控，等着搜查整个住宅区。
所有都需要时间，然而行动一旦开始，最不够的也是时间。
温冷再度望向四周，终于到了下班的高峰时段了，不仅住宅区各进出口处人流不断，小区内也开始热闹起来，溜狗的，遛娃的，老人散步的，群众活动活跃得很。
姜月那边却还是没有消息。
温冷转了一对一频道，呼叫任开：“进出的人越来越多了，再这样下去，要么目标浑水摸鱼溜掉，要么真出点什么事，完全没法保证群众安全。最有可能对方想两个一起来，先想办法溜，不行，再伤及群众偷跑掉。”
任开没有立即出声，温冷知道他在认真考虑自己的话。
“你原地待命。我找老孟聊下。”
任开换频道提了情况，孟冬城一边抱怨上面动作太慢，一边和任开合计接下来的方案。
此时对群众遮遮掩掩，再悄悄通知是来不及了，但若是直接就封了整个小区，又怕不明真相的群众不理智。
任开看了看向他提议的温冷所在的东南方向，脑子里想的却是唐泽明。
如果唐泽明在……
他忽然就道：“直接广播吧，让所有人立即回到屋中，锁紧房门，趁嫌疑人还来不及反应。同时，所有警员进楼层彻查，封锁线仅保留必要人手。广播的话，就说在搜查重案犯，让群众只防范不要正面接触。”
任开补充道：“与其让嫌疑人借势逃跑，威胁群众安全，不如直接堵死了可能性，干脆清空街道，方便捉出人来。只要我们外面的封锁线够严，里面不过是时间问题。”
“你让我想想，”孟冬城隔了片刻才回他，“我找姜队商量一下。”虽没有立即答应，孟冬城话语里大致是认可这个方案的。
温冷在这当口又插进来呼叫任开，任开跳频，语气冷硬，“说。”
温冷隐藏起情绪，亦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让特警在小区内准备狙击手，万一……”
没想到他话没有说完，任开已经明白地截断他，“嗯，我会协调，万一嫌疑人走投无路想要挟持群众，不会让人质事件重演。”
任开再次跳频，和孟冬城说了狙击手的事。
孟冬城“好”字还未收音，西侧大门火光闪过，接着就是几声大响，似乎有枪响，也有爆破的声音，整个小区随即震动了，孩子的哭声，人群的奔走喊声，汽车的报警声全都混成一片。
“妈的！”孟冬城气急败坏。所有警方商量的部署都还没来得及搞，连警犬都还在爬楼。
频道里同时传来许多杂声，孟冬城多次呼叫原本留守西侧的队员，没有任何回音。
任开呼叫孟冬城也没有得到回音，估计西侧留守队员的生死不知，让孟冬城乱了阵脚。
此时，夜幕已降下了大半，四处的纷乱弥漫散开，火光和最后的晚霞交织下，唯有温冷在人群中孑然不动，钉立在原地，同时制止了自己身后想要赶去西侧门的警员。
他的眼神冰冷，神情沉静阴郁，众人被这目光震慑，不再慌乱。
频道里突然响起孟冬城着急的通报：“全员注意，发现两名嫌疑人正往西门外逃窜，其中一人身形和卢志强高度吻合。”
任开得了确切消息，眼神发亮，再出声时已改了命令，“所有人跟我走！”
形势变幻太急太快，从西门出事到有人目睹卢志强从西门逃窜出去，温冷即便想让任开和他一起坚守阵地，现在的情况下也难上加难。
直觉里，温冷觉得疑犯们的这次逃跑动静颇大，凌厉匆忙，不太像他熟悉的大成哥的风格。
最重要的是，逃亡中，被发现围堵是很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不是什么预料不到的危机。和他们交手的那人一直自负聪明，高调地挑衅过警方好几次，这样的人绝不会放任自己被人围堵，轻易陷入绝境。
在唐泽明的记忆里，上一次柯成逃亡的过程中，就遭遇过两次围堵，都被他安然逃脱了，这是个不到真正的山穷水尽，永远有备用方案的人。
温冷再次呼叫了任开，他觉得不对劲，将自己的判断说了，隐去了唐泽明经历里对大成哥的判断，这让推断虽变得弱了些，但根本的基理都在。
温冷在频道里开口：“任开，你得留人在东门。”
任开回他：“你忘了局里可能有耗子的问题，既然对方有消息来源，被围了，根本不用慌张，还可以耍着警方玩儿，他想怎么高调逃跑就怎么逃。这爆炸伤人，很符合他和我们之前几次交手的表现。”
温冷猛然意识到，重逢以来，第一次他和任开在公事上有了分歧，不小的分歧。
温冷还想再说什么，却一时抓不住脑中的直觉，任开则已经在频道内抛下话来：“你分出人来守东门。”
通讯随即被掐断，温冷眼看着任开从远处的岔道上带着全员加速奔向小区西面，直追目标而去。
温冷不得已分出人手去往东门。
“小区周边道路情况如何？”温冷转身问向赶来支援的巡警，他边听汇报边抽出周边道路图，仔细地查看起来。
片刻后，温冷抬起头望向众人，那双漂亮的眼睛让人忽略了它的美，只深感到内里透出的沉静、摄人，迫使围在他身边的人不由自主地想跟随它的指令。
现下有两个出入口要守，时间已经入夜，作为看守方观察范围大大缩减，温冷面临人手严重短缺。
温冷根据地形和出住宅区后的道路情况，决心赌一把，关键时刻他很能下狠心。
他没有平均分配人手，而是多留了几个人在东南侧门。
短短几分钟后，一辆深色SUV在主路尽头突然咆哮而出，没有开车灯。
警员们在这头慌张地拔枪应对，大声疾呼，命令SUV停车。
此前紧张的气氛已经持续了数小时，道路尽头冲来的钢铁怪物，受到众人挑衅后，非但没有减速，越发从身体深处发出骇人吼叫，陡然加速的发动机轰鸣声像压断众人心弦的最后一下猛击。
车灯大开，刺目的光射出，车辆疯狂地向大门冲来。
所有人下意识被刺得避开目光，或闭眼，或转头，更有人本能地伸手遮挡强光。
温冷心里一紧，高声警告：“让开！”
他话音刚落，已冲到眼前的疯狂巨兽竟没有朝门口的铁栅和阻拦物而去，它猛地一拐，朝守卫更多的那边人群冲撞去。
本就不多的警员被撞飞，被拽倒，被卷入车轮……司机中弹，却还在倒拉车，企图碾压更多的人。
温冷顿时满目塞满车祸的景象和被撞倒浑身是血的同事，遍地的伤者。他直觉血液逆流，浑身冰冷，创伤的应激反应闪现，他有刹那甚至做不出任何反应。
直到呼痛声传入温冷的耳中，车辆的轰鸣还在响，他重新看清还想试图行凶的司机，抬手，瞄准，结果了对方。
他身侧的同事已经冲出去救人，温冷跑近车边，四处探望，没有，车里只有被击毙的司机一人。
是调虎离山计。
他匆忙转身，不错眼地查看路障两边，目光终于在不远处捕捉到了身影。
昏暗灯火和树影的间隔中，有两个男人已经利索地翻出小区，正脱去伪装，换了身装束，沿着大路疾走离开。
温冷回头，看了眼黑色血迹开始蔓延横流的车祸现场，到处是生死未卜的同事们，只剩两三个心有余悸刚刚避过的警员在紧急救人。
温冷面色沉肃，没有开口，他决绝地转身，一个人飞奔着追向两个疑犯逃跑的方向。
他边跑边在通讯中呼叫外围巡逻人员，“三岩小区东南门外发现两名疑犯行踪，现往东南偏南方向，沿三厂路逃窜，请前方单位加强警戒！”
频道内先后响起了留守在车祸现场的同事的呼救和对现场的评估报告。
紧接着是各组的响应，孟冬城，任开……他似乎在喊他。
温冷已听不见频道内的声音了，他的前方是正在逃跑的嫌疑犯，他在快速接近中，已认出卢志强的背影。
花了这么大的功夫，现在这个肯定是真的卢志强了，那么走在他身前的那个身影，就一定是柯成了。
温冷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眼看两个嫌疑人就要转入灯火通明的主干道上，出了住宅区，时间太紧，后设的包围圈还没来得及清空，还有零散的行人还在向外撤。
必须在这条无人的街道上动手。
“别动！举起手，趴下！”温冷距离两人太远，却因为没有时间让他靠得更近，只得拔枪警告。
前方的两个身影顿时停了下来，慢慢举起手。
温冷呼吸短促，不敢有丝毫放松。
卢志强缓慢地转过身来，面无表情朝向他，然而，同时，他身后的人被他高大的身形挡了个严实，四肢头躯干丝毫不露。
三人对峙中，卢志强试探性地朝温冷踏进了一步，他忽然开口道：“你命大得很，还没死。”
温冷没有回答。他还记得头一次在夜总会遇到卢志强时的情形，他训练有素的行事给他和任开留下了深刻印象。
面对这样的对手，温冷不会掉以轻心，他握着枪，侧移一步，试图能看清卢志强身后人的动态。
就在这时，卢志强身后那人动了，竟不管不顾闪身拐入主街，整个身影消失。
卢志强亦跟着同时动了，温冷当下就要开枪，主街拐角处突然被推出个身影，卢志强反应极快地蹲身借跌倒在地的身影挡到自个身前。
那是个少女。
温冷最后时刻收手，重新瞄准。
不过一秒间，卢志强似乎早就判断好了温冷的所有应对，他已掏出匕首，刀光一闪，割向了少女的腿部大动脉。
“住手！”
鲜血如注！喷涌！
激变之下，卢志强扬着笑转身跟随前人闪入主街。
温冷冲上去，不短的距离长得令人害怕，他用尽最快速度扑到少女身边，压紧她大腿侧的股动脉，枪被抛下，他扯出急救止血带。
“没事的，没事的。”他扎紧伤口上部止血，将满身血污，即将昏迷的少女紧搂进怀中。
他甚至没有转头去看一眼主街，仿佛几分钟前决绝地去追疑犯的人不是他，温冷眼中的决绝并未变，只是此刻他选择毫不动摇地留在少女身边。
卢志强确实将他了解透彻了，温冷只有一个时间窗，用十几秒的时间，赶到伤者身边，再顶多半分钟留给他止血。他要用这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去及时追回疑犯，还是选择留下拯救伤者，是卢志强冷笑着留给他的抉择。
一个体重不过40公斤的少女，股动脉被割破，失血上千毫升只需要30秒，如果不能有效止血，只需要两分钟，少女就会死去。
再来一千次，温冷也不会有第二种选择，哪怕他就曾因如此救人而死去。
温冷呼叫了救援，因为之前的车祸，现下的伤人事件，很快整个街区都是救护车刺耳的鸣叫声。
任开从住宅区赶到现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全身溅满鲜血的温冷双手怀抱着失去知觉的少女，下一秒，敞开的救护车后门处，涌下的担架和白衣的急救员们将两个身影彻底淹没。
第73章
深夜，医院的白色长廊仿佛无尽头，冷郁的灯光唤起温冷太多不想回忆的经历。
手术顺利，得知女孩的家长已经赶到医院，温冷起身回避，绕道医院的后门离开。
午夜的院墙内外，清冷的街道上，没了白日喧嚣的行人车辆，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温冷行了段路，看见不远处24小时便利店的灯光泛出街道，他这才觉得渴和饿，朝着店面走去。
他穿过横道线，越走越近，直到，猛然间发现，玻璃门上映出个模糊的血污人影，而里面的店员似有所觉，正要抬头。
温冷闪身退回了黑暗中。
他继续往前，没行出几步，BJ40从后行驶到他身边。
温冷没有侧头去望，长夜里，他身形削瘦，背影坚韧又疲惫，就这样沉默地前行。
任开落下车窗与他并行，手肘搁在框边，指尖的烟火是这段漆黑路上唯一的光。
他将烟叼回嘴里，呼出口气，道：“上来。我有话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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