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雪随意的点点头,打量了奚未两眼,问:“这位就是奚家主的胞弟?”
“在下奚未。”奚未行了礼,道:“早闻鹤衣君大名,闻名不如一见,鹤衣君比传言中风姿更甚。”
关于盛雪的传言,可没有什么好话,盛雪只是淡淡的笑了一声。
“此次阙阳之祸本该是我奚家的责任,却劳动了正清门,奚未心中实在有愧。”
奚未叹口气道:“今夜我奚家精锐尽出,必定会捉拿食血鬼,让这妖物偿命!”
言柏冷淡道:“既如此,我们便出发吧。”
盛雪走在最后头,梁丘词立在廊檐下,风吹落花,落在她精致华美的发髻之上,盛雪缓步走过去,抬手将那朵花取下来,梁丘词微怔:“鹤衣君?”
盛雪退后两步,淡笑:“夫人,落花无根薄情,最好不要沾身。”
不等梁丘词说话,盛雪已经转身走了。
梁丘词衣袖下的手缓缓攥紧,问自己的贴身婢女:“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婢女轻声道:“鹤衣君为人一贯轻佻,或许只是想要亲近夫人。”
梁丘词垂下眼睫。
她恍然想起当年初见寒英时。
那时候的寒英还不是天下第一人,却已经在修真界声名鹊起,谁都知道他将是正清门的接班人,掌门重任终将交到他的手里。
但那都是梁丘词后来才知道的了。
初见寒英时,他从月边而来,踩着漫天飞花,容颜秀美的仿若天上仙人,以至于小小的梁丘词一时间看呆了。
直到仙人走到了她的面前,蹲下身,声音含笑:“你是梁丘家的人?”
“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你长得好看,我可以帮你。”梁丘词说:“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寒英莞尔:“那你说说看。”
梁丘词认真的道:“我不喜欢这里,我讨厌这里的所有人……你可以带我走吗?去任何地方都可以。”
“好。”寒英说:“等我办完事回来,就带你离开。”
……
梁丘词尖锐的指甲狠狠地刺进了掌心。
她咬着唇瓣说:“所有对我许诺之人,都没有完成自己的诺言。”
“就连你……”她抬起头,笑了笑:“寒英,就连你,也没有如你承诺的那般,带我离开。”
……
“鹤衣君,您心情不好?”雉匀敏锐的察觉到盛雪不若往常闲适。
盛雪思索了一瞬,而后笑笑:“无事。”
“怎么。”背后蓦地响起一道声音,冷硬的仿佛石头:“你改了性子,开始喜欢女人了?”
盛雪一转头,看见扛着刀的林漱石,他慢吞吞的拉开了一点距离,怕林漱石一言不合就要砍人,道:“这跟林道友,似乎没有关系?”
“少去祸害别人。”林漱石警告道:“梁丘夫人与家主恩爱,你休想插足他们之间的感情。”
盛雪:“……”
老实说,他见过梁丘词扎两冲天辫趴在地上滚来滚去哭的样子。
哪怕她如今已经出落出成了个大美人,盛雪也动不了半分其他的心思。
林漱石弹了下自己刀身上挂着的铜环,道:“否则我怕是等不到捉拿食血鬼,就先用你的血来养刀了。”
说完冷哼一声,越过他往前面去了。
盛雪:“……”
今夜食血鬼必定会动手,但是在安排人手上,出现了争执。
高历抱着胳膊道:“那徐小姐压根就看不起我们,只相信自己请来的一群装神弄鬼之辈,我凭什么还要去保护她?不去!”
“故辰!”言柏皱起眉道:“人命关天,你怎能如此任性?我们本就人手不够,你若不去,难不成师妹一个医修去吗?”
高历抱着胳膊道:“反正我不去,我就不乐意看见她那张死人脸!”
“你!”
“好了好了。”奚未出来打圆场,“既然这位小道友不愿意去徐家,那就我去吧?”
言柏沉吟一瞬,道:“那就麻烦世叔了,我们目前分析出食血鬼最有可能对李小姐动手,徐家应当没什么危险。”
奚未道:“各位小道友保重。”
言柏点头,奚未便带着奚家一群人往徐家而去。
高历和言柏对视一眼,言柏轻点了点头,转头轻声对盛雪道:“鹤衣君你……”
“我跟去看看。”盛雪淡声说:“你们别露出异样,若是有问题,我会放信号。”
高历忍不住道:“要不然还是让师弟去吧,师弟好歹有金丹修为……”
盛雪抬起扇子打断了高历的话,道:“此事凶险,我去就行了。”
这话让高历一愣。
盛雪侧眸问言柏:“我跟你说的,都记着了?”
“记住了。”言柏点头。
盛雪又对雉匀说:“待你言师兄身边,鹅兄你跟我走。”
雉匀是很惜命的,乖乖点头。
于是盛雪带着胖鹅追上了奚未等人,奚未有些讶异:“鹤衣君?”
盛雪道:“那李小姐陈小姐都生的一般,徐小姐最是好看,我思来想去,还是去徐家待着。”
奚未:“……”
这很盛积素,没有问题。
且盛积素就是个草包,奚未并不将他放在眼里。
到了徐家,徐小姐的脾气仍旧很冲,连人都没让奚未等人见着,隔着屏风冷冷道:
“我能让你们进府已经是给面子了,你们还要如何?!一群大男人闯进我的闺房,我以后还如何嫁人?!”
有奚家弟子忍不住,道:“若你命都没了,还谈何嫁人?!”
徐小姐冷哼:“我请了高人护佑,用不着你们!”
那弟子还要说什么,被奚未给拦下了,道:“闺阁女子的清誉确实重要,隔着屏风就隔着屏风罢,左不过两三步路的距离。”
显然他也是听说过这徐小姐有多难伺候的,不愿再起口舌是非。
其他人都在全神戒备,盛雪在旁边优哉游哉的煮茶,谁看了都要说一声风雅和混子。
将近子时,天已经黑透了,徐小姐的院子里点着灯,看着暖洋洋的,却无人敢放松警惕,就连一直好似不怎么在乎自己性命的徐小姐都紧张起来,也不绣花了,双手交握在一起,似乎是在给自己祈祷。
终于有人匆忙御剑而来,大声道:“食血鬼果然出现在了李家!请长老带人支援!”
奚未毫不犹豫的一招手:“走!”
大胖鹅嘎了一声,用绿豆眼瞅着盛雪:“你猜错啦,食血鬼的目标不是徐小姐。”
“那可未必。”盛雪慢悠悠的又给自己倒了杯茶,看见城南的上空结出了金色的法阵,显然已经动了杀招。
屏风后的徐小姐似乎也松了口气,徐老爷和徐夫人都拍着胸口:“还好还好……还好不是我们家女儿。”
“道长……今夜那食血鬼就能被擒获了吧?”徐夫人问盛雪。
盛雪收回看向法阵的视线,微微一笑:“或许。”
“既然已经无事了,道长是不是……也去李家看看?”徐老爷问。
盛雪站起身:“也好。”
“我送送道长。”徐老爷连忙说。
徐夫人转头嘱咐道:“女儿,你早些歇息,知道了吗?”
“知道了。”徐小姐不耐烦的回答。
三人出了徐小姐的院子,就见城南的金光大盛,而后猛地一收,显然妖物已经落入阵中,是血鬼已经被捉拿住了。
徐小姐从绣凳上起身,打了个哈欠,将绣棚放好,这才叫自己的丫鬟:“春杏,来伺候我洗漱。”
脚步身从背后传来,徐小姐警觉的回头,看着灯光下身着奚家校服的弟子,一愣:“食血鬼不是已经抓住了吗?你怎么还没走?”
那人并未开口,手一挥,一阵淡红色的粉末洒出,徐小姐眼睛一翻,身体软了下去。
那人立刻上前将人扶住,没让她跌倒在地上弄出声响,而后将人扛在肩头,趁着月色摸出了徐小姐的闺房。
第14章 黑暗
盛雪人刚走到徐家大门口,忽然大胖鹅啄了一下他的衣角,盛雪会意,温声同徐老爷道:“徐老爷可否将剑借我一用?”
徐老爷其实未入仙门,佩剑不过壮胆,听盛雪这么说,当即同意,将佩剑双手奉上。
告别了徐家夫妇,盛雪立在黑暗里,冷风吹起他衣袂和长发,星月之下他侧眸看向虞烬,伸出手:“带你上天玩儿。”
虞烬握住他那只手,盛雪单手结印催动灵剑,御剑而起。
“抱着我腰。”盛雪嘱咐道:“小心掉下去,空中有结界,飞行可能不稳,下心掉下去。”
虞烬似乎微怔,而后缓缓伸手,搂住了那截细腰,盛雪:“太紧了,松一点。”
少年听话的松了一点,盛雪却还是觉得紧。但他想着幼崽第一次御剑,可能会比较紧张,也就没再说什么。
大胖鹅赶紧飞起来,扑进他怀里:“抱着我抱着我!我飞不了太久!”
“……”盛雪有点郁闷。
好不容易潇洒一回御个剑,怀里抱着只肥鹅是什么意思。
但他还不能将这重量不轻的鹅给丢下去,因为肥鹅说:“西北方向,我的羽毛在西北方向,快走快走。”
盛雪朝西北方向追去,大胖鹅一路感应自己的羽毛,最终确认:“就在下面这个院子里!”
深夜寂寂,偶有倦鸟归啼,小院子看着废弃了许久,院中生了连天的野草,一派荒凉破败之景。
大胖鹅扑腾了下翅膀,道:“这次我可是帮了你大忙,拔毛很疼的,那根灵羽你得赔给我。”
盛雪敷衍道:“要是料的没错,你待会儿就能吃饱。”
大胖鹅疑惑道:“你不放信号让言柏他们过来吗?”
“不用。”盛雪推开紧闭的屋门,大胖鹅继续道:“可是你很废物。”
盛雪一把捏住它的喙:“闭嘴。”
“……”院子里没有丝毫光亮,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黑的有些不正常,盛雪猜测应该是布了结界,只要见光就会示警,他正琢磨着该怎么办,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有分寸的只捏住了他手腕,并没有多用力,声音很低:“跟着我。”
盛雪这才想起,蛇类在黑暗中,也是能视物的,轻应了一声,大胖鹅赶紧叼着他的衣角,生怕跟丢了。
房里的黑暗浓稠的仿佛化不开,窗外有月光和星光,却半点都透不进来。
盛雪跟着虞烬往前走,在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手腕上那几根修长的手指带着蛇类特有的温度,冰凉彻骨。
不知道走了多久,虞烬终于停下脚步,道:“到了。”
盛雪仍旧什么都看不见,鼻尖却嗅到了一丝血腥气,轻声问:“有密道?”
“嗯……”虞烬说。
盛雪拿扇子敲了敲虞烬肩膀,贴在他耳边轻声道:“打开。”
虞烬轻抿了下唇,听话的扭动花瓶,将密道打开。
房间里终于出现了光。
是灯光,从密道深处透出来,看得出这密道很长。
盛雪刚要进去,虞烬却当先一步走进了密道里,他的手仍旧没有放开,将盛雪也拉了进去。
盛雪抬眸,只看见少年线条凌厉的下颌线条,他一身黑衣,长发被银色的发扣高高束起,显得格外利落冷漠。
于是也没提醒他现在里面有光,已经不需要拉着了,悠悠闲闲的任由他拉着往里走。
越往深处,血腥味越重,其中还夹杂着酸臭的腐烂味,十分难闻。
终于,密道走到了尽头,也开阔起来。
只见平坦的石板上,摆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像是某种古老的阵法,阵法的最中心放着一张石床,腐烂的味道正是从石床上传来的。
盛雪一眼就看见了梁丘词,她坐在石床边上,默默地垂泪,奚未道:“阿词,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你可不能心软。”
“可是……”梁丘词哽咽道:“这些姑娘,都是无辜的。”
奚未眼神睥睨的看着被压跪在地上的少女,道:“用她们的命换我们一世逍遥,是她们的福气。”
徐小姐被两个奚家弟子压制着,她似乎很害怕,身体一直在发抖,奚未轻蔑的看了她一眼,转头对石床上的人道:“大哥,这最后一个人,我可是给你找来了。”
石桌上「东西」缓慢的蠕动着,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好……好,你放心,只要我能除了化蝶蛊。不管是我的家主之位,还是我的女人……都是你的。”
之所以说是「东西」,只因为那一团说是「人」,其实更像是一团烂肉,已经连躯干四肢都分不清楚了,黏糊糊的烂肉粘连在一起,上面能看到密密麻麻的虫眼,还有暗绿色的液体不断淌出来,看着实在是恶心至极。
盛雪有点想吐。
大胖鹅蹦跶起来,站在石壁上,哇了一声:“那就是奚城吗?”
“大概是的。”盛雪说。
也不知道言柏看见他印象中高风亮节的奚城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会是什么想法。
大胖鹅:“我能感觉到他身体里有好吃的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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