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虽然说好朋友之间最好是能够一直在一起玩,但是咱们也有突发情况嘛。”许青洋安慰他,语气很温和,“就像是路明还有陈露白,澈澈还记不记得你们幼儿园的时候,可是天天都玩在一起的,后来还一起去摘了草莓,约定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玩耍,对不对?”
“那他们现在也要离开了。”许青洋继续道,“你是不是很难过呢?这和小谢哥哥的离开是一样的。”
桑澈有些迷茫。他得知两个朋友都可能要离开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那天从轰趴馆回来的时候,司机叔叔就曾经和他说过的——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可他还不懂得如何分别。
桑澈只觉得很难过,不能和天天都能见面的好朋友们再待在一起,就是他整个童年期间遭受过的最大挫折。
但……妈妈说的好像不太对。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陈露白和路明都是他的朋友,表面上和谢兰因是一样的。
但是,在桑澈的心里面,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是不一样的。
好朋友是好朋友,陈露白、路明还有康星星,都是很好的朋友。
如果一定要寻找一个名词来概括谢兰因在她心里的地位,那一定是很好很好——
哦不,应该是,最好的朋友。
不能分开的那种,就像公主身边的骑士,要一直陪着他长大,不能半途而废。
但现在这样……桑澈觉得很难过。
许青洋看出他又有些伤心,大概猜到是因为自己刚刚的那些话,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但是没关系呀。又不是永远都见不到了。你觉得小谢哥哥离开你之后,就会忘记你、讨厌你,再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把你当成陌生人来看待了吗?”
这个问题,桑澈回答得很有底气:“才不会呢!”
谢兰因明明答应过他的,前几天还在说,就算分开,也会超级想他、永远不会忘记他的。
但桑澈想完,又想起了之前谢兰因说过的话。
他说要一直一直陪着自己,那么现在,不也是食言了吗?
桑澈感觉鼻子一酸,差点把眼泪再一次掉了下来。
许青洋用手帕给他擦眼泪,把桑澈拥进柔软的怀抱之中:“澈澈不哭,没关系。”
“咱们约定,”许青洋在他面前伸出一只手,轻声道,“以后上学的话,那小谢哥哥可以来看你,然后你想去的话,也可以去小谢哥哥家里住,这样好不好?”
许青洋笑了笑:“还有呀,就算不在一个学校,你也可以努力创造新的机会,和小谢哥哥在一起——比如和他报一样的跆拳道班,我听谢叔叔说,下个学期之后,他又想让小谢哥哥上数学竞赛班。咱们澈澈这么聪明,肯定也可以跟得上的,对不对?到时候咱们就和小谢哥哥一起上,好不好?”
这实在是他们现在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了。
桑澈就算还是很想和谢兰因保持着幼儿园和小学这样同吃同住同行的亲密关系,但是,这几天的眼泪和思考告诉他——
这是不可能的。
他喜欢谢兰因,想要他留在身边,这是无可厚非的。
但是,他不想让谢兰因因为他的喜欢,变成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过了良久,桑澈抽了抽鼻子,揉了揉自己泛着粉红的眼圈,很懂事的点了点头:“好,谢谢妈妈。”
“我不会难过的。”
*
这件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了。
桑澈的暑假生活再一次开展。
许青洋和桑明若都是开放式教育,除却之前和桑澈约定好了,要上的约翰老师的外教英文班,他们没有给小孩再报什么别的补课班。
除却之前要上的课,桑澈的白天通常都是空出来的。
小孩子腿长脚长,心野,这个年纪的小朋友都喜欢往外面跑。
于是,他们五个人就常常出去聚会,把整个城市里好玩儿一点的地方玩了个遍。
晚上回来,桑澈还得独自面对约翰老师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安静地坐在课桌前,垂头丧气地对着那些密码一样的字母,开始摇头晃脑的背单词。
约翰老师笑,最近几年,他在华国留下来的时间越来越多,他的中文也在飞速进步着。现在和他用中文交流,已经很不费力气了:“澈澈,这几天怎么听说你白天很快活,但是晚上却这么没力气?难道是白天把精力都花光了?”
桑澈自然不肯承认这件事,强词夺理道:“没有啦,老师——我很惨的!明明和阿白马上要离开这里了,但是小学上学的时候,我们很少出去玩,这不是在弥补之前他们留下来的遗憾吗?要是他们以后去外地了,还想玩这些东西,肯定是没办法的了。”
约翰老师露出了罕见的微笑,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桑澈的“善意的谎言”:“我看啊,是澈澈想出去玩儿吧。我从你.妈妈那里听说了,怎么他们都走了,就剩一个康星星——对了,你不是公主吗,怎么骑士都走光啦?这算什么公主啊。太过分了。”
桑澈趴在桌上,有些气馁:“对啊,就是很过分!”
他想了想,小声道:“但是妈妈说,如果不让小谢哥哥离开的话,他很可能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奶奶了。老人家嘛,见一面少一面的,我不想让小谢哥哥以后会后悔。”
约翰老师从小长在国外,很早就离开了故国,来到这里当家庭教师,自然不懂这种异常亲密的亲缘关系。
他有些困惑:“好吧,这种事情我确实不懂。”
桑澈举起手,请愿道:“老师,我明天想请下午英语课的假。”
“嗯?”约翰有些疑惑,“明天还打算和你的小伙伴们一起出去玩儿吗?可是那是暑假的最后一天了。”
“没有啦!”桑澈笑得很甜,从兜里悄咪.咪的拿出一个小钱包,展示给约翰老师看,“嘿嘿!我和小谢哥哥约好啦,明天去买初中要用的文具嘛!”
他们上小学之前,桑明若也带他们买了文具。
这一次,在桑澈的强烈要求下,桑明若终于同意让他和谢兰因单独出行,并把象征着主张权的小钱包给了桑澈。
约翰老师想了想,在桑澈眼巴巴的注视之下,终于点了点头。
那张总是不苟言笑,让桑澈有些敬畏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好。同意了。”
桑澈眼睛亮了亮,扑到约翰老师身上,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约翰老师最好啦!”
*
第二天的早上八点钟,迫不及待的桑澈带着谢兰因坐上了司机叔叔的车。
因为桑明若之前答应过的,两人可以在买完文具之后,在确定自己人身安全的前提下,可以到处逛逛,但是晚上八点钟之前,必须回到家里。
桑澈满口答应下来。
这一次,他们还是去了上次买文具的那家店。
桑澈这一次来的目标很明确,和六年前的手法别无二致,给自己和谢兰因选了两套一模一样的文具。
桑澈一边往购物车里面扔东西,一边念念有词:“小谢哥哥不能把他们丢掉哦,灰灰橡皮也不许拿给别人用。这样的话,小谢哥哥一看到这些文具,就可以想到不和你在一起的澈澈了。”
自从上次许青洋告诉桑澈他可以短暂的到谢兰因家里住一两天后,桑澈再也没有哭过。
更没有说过让谢兰因留下来陪他的话。
虽然没说,可所做的事情,每一件都像是在对着谢兰因诉说着——
“我好想你。不要离开我。”
懂事得让人心疼。
谢兰因垂着眸,那双总是冷淡的漆黑双眼望着那些如出一辙的文具,很轻地开口:“好,澈澈。我会的。”
两人买完东西,两只手上都提着大包小包的文具。
桑澈除了书包还准备一直沿用那只从幼儿园背过来的嫩黄色小包,其他的东西都换了一遍。
他们俩在旁边的商业街逛了逛,成功吃到了另一家钵仔糕店铺里的草莓味钵仔糕。
等到走出门的时候,谢兰因才听见桑澈小声地嘀咕:“好可惜。”
谢兰因错愕了一下,随即问道:“什么?”
桑澈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许久才说:“没有小谢哥哥从小吃街给我带的草莓味钵仔糕好吃。”
他说完,才想起,以后他好像没什么机会经常吃到小谢哥哥带的东西了,又安静下来。
凝滞的氛围在两人之间蔓延着,他们明明站在最喧嚣的市中心的十字路口,周围都是如潮涌动的人们,环境中环绕着车辆鸣笛时发出的噪音和人们的交谈声。
但不知为什么,他们仍然觉得那些时间仿佛凝固了起来,把他们牢牢地粘在了地面上,没办法移动脚步,继续向前,或是倒退。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兰因终于打破了宁静:“澈澈。”
他抬起眸子,那双幽深的眼睛里,桑澈的倒影异常明显:“要不要去我的新家看看?”
*
谢兰因明显对这条路很是熟悉。
先坐220路公交车,到凤凰屯下,再转816路,十站后在青松巷下车。
桑澈手中提着的包此刻已经全部到了谢兰因手中。
这里已经远离了闹市区,一栋栋居民楼在小巷子后面拔地而起,和这里的破落院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道路的两旁栽种的全部都是葱葱郁郁的香樟树。
此刻正是深夏,树影在微风下轻轻地摇动着,不时漏下几枚圆形的光斑,随着树梢轻晃而变换着形状。
吹来的风都混杂着香樟树的木香,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在自家院子门前摆上了凉意,穿着白色的背心,躺在上面乘凉,不时摇晃着手中的蒲扇。
有几个老人已经认识了谢兰因,见他过来,有些惊喜地打招呼:“兰兰回来啦,哇,今天带了朋友来吗。”
谢兰因很熟稔的点了点头,很礼貌地回答:“廖爷爷好。”
“这是我最好的朋友。”他说到桑澈的时候,原本稍显冷淡的眉眼温和许多,“他叫桑澈。”
“哇——和兰兰一样好看呢,你们快去吧!你每次回来,你奶奶可高兴啦。”廖爷爷微笑着看着他说,“快去吧。”
桑澈有些怕生,刚刚谢兰因和爷爷们打招呼的时候,他就跟在谢兰因身后,有些怯生生的和他们打招呼。
直到走过那片樟树林,桑澈才活泼起来,小声问:“小谢哥哥,你和这些爷爷很熟吗?”
“嗯。”谢兰因很自然的回答,“这里住着的爷爷奶奶们都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了,家里很少有像我们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可能看见了,就会更喜欢一些。”
他虽然说得是“我们这个年纪”,可桑澈却莫名觉得,谢兰因不像是这个“年纪”里被框定住的人。
他好像超脱了这些外在的限制,内心的灵魂稳定又坚实,让他想到可靠雄厚的群山。
他们走在青松巷里,桑澈一边叽叽喳喳地问着问题,一边观察着谢兰因即将居住三年……或者更长时间的住所。
等到快要走到青松巷的尽头,一大片半人高的、白色的栅栏出现在眼前。
桑澈从来没看过这样的东西,有些兴奋:“小谢哥哥!那是你们家吗?!”
“是的。”谢兰因微笑,走到他身前,从那排栅栏中找到了一个不太显眼的门,推了开来,轻声道,“咱们进去吧。”
*
谢家的老房子很大。
以前谢长庆还没有到桑家工作的时候,就一直居住在这里,而谢兰因,也是在这里走失的。
所以,谢兰因对这个地方有些记忆,但是并不多。
那是一幢双层的小楼,一楼是庭院,里面栽种着一棵开满白花的白兰花树,微风拂过的时候,送来缕缕清香。
桑澈在一层咪咪摸摸了一会儿,感觉这里和他家的别墅太不一样了。
虽然一层外面也有栽种的植物,但是都是一些形状修整、层次分明的植物,没有像谢兰因奶奶家这里的白兰树这样的,生机勃勃,开满了花的植物。
桑澈小声赞叹道:“好香啊。”
“我问过奶奶了。她说可以摘。”谢兰因说着,踮起脚,在最矮的树梢枝头摘下了一朵闭合着花瓣的白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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