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原本就普通的NPC们沦为背景板,从此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关于他的痕迹和信息。因为背景板在游戏世界中是没有姓名、也不会被提及的。”
“那么就和消抹了存在感无异。随意地生、随意地死,今后的种种都不再受到游戏剧情的保护。”
克希瓦瑟一边说着,一边迈着缓慢的步子,在纪田嘉之身边转了两圈,随后便掏出了他的道具——[外表平平无奇的大剪刀]。
他一手抓住了纪田嘉之的脑袋,另一只手拿着剪刀往对方的脑袋顶上剪去,把这位炸弹犯头顶的头发连带着更上方的NPC面板给一齐剪了下来。
“你知道吗?琴酒最近在找泄露了组织火力资源武器库位置的叛徒。”将NPC面板剪掉之后,克希瓦瑟弯腰凑近对方,轻轻在其耳边说道,“最为可疑的矢川仁幸,也就是提供给你炸弹的那个人,已经被处决了。”
“而你,你这个大肆用着组织炸弹资源的人,想必也知道些什么吧。”
虽然克希瓦瑟说话的声音一直很轻缓,没有厉声的逼问、也没有命令或斥责,但躺在地上的人却只感觉到一阵透骨的寒意。
这一句句话,仿若是自地狱之下、九泉之中所传来的恶魔吟诵。
他或许并没有听懂克希瓦瑟先前那一大段关于NPC的发言,可作为黑暗边缘处的住民,他不难意识到极度危险的逼近。
“不……不,我不知道!那个人只是给了我炸弹,别的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被揍成猪头的脸所说出来的话含混不清,但明显能感受到这人的求生欲极强。
可惜面前的人不为所动。
“谁会相信你呢?啊,或许组织里负责追查这件事的人会相信你吧。”
“如果你努努力的话,说不定呢。”
“所以,剩下的解释,你还是去讲给组织里审问你的人听吧。”
说着,克希瓦瑟便掏出一个大麻袋,将对方塞了进去。
这个麻袋和先前用来装199号的那个爱心纹样麻袋不同。
它上面画着一个黑洞洞的骷髅头,骷髅头上还打着一个大大的“×”。
“对了。”正准备拖着麻袋离开的克希瓦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停下了脚步,转头望向一旁正双手抱胸看热闹的622号,“关于你最开始说的称呼问题……”
“以后不用再叫六月顾问了。”
“因为没有六月顾问了。”
622号:嗯??
622号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
.
在这次关涉到大量民众生命安全的炸弹威胁事件即将走到尾声时,东京地下某处黑暗的空间之中,却骤然亮起了莹蓝色的光芒。
这里仿佛是一个与世间喧嚣完全隔绝的小屋子。
装修上十分质朴,甚至可以说是古老又简陋,没有什么生活用的家具,反倒是零零散散地在四处堆满了杂物。
与这个小屋子格格不入的,则是墙面上几块极大的电子屏和摆在长桌之上的各类计算机配件。
方才莹蓝色的光芒便是自这几块电子屏幕上发出。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条[磁盘已交至警方手中]的信息一闪而过。
而此刻,独自坐在小屋内轮椅之上的白色长发男子低下了头。
他以手掩面,肩膀抖动了几下,终是无声地笑了起来。
在如演绎了一出独角戏式的默剧后,男子伸出一只手够到电脑前,点进某条信息,选择了群发。
第110章
[……
1996年11月7日①
……帝丹小学炸弹威胁事件……造成嫌疑犯及一名警方相关者死亡,十六人受伤……
……致以沉重哀悼。]
听见门铃声响起的迟川一日悄悄将大门推开了一条缝隙。
在看清了来人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地就想要把门给合上。
结果却被对方伸出的一只脚给抵住了。
“……松田警官?”
迟川一日语气弱弱地抬头看了一眼外面正穿着黑色西服、表情不怎么好看的男人。
“在他的葬礼上没见到你,所以我过来看看情况。”
松田阵平说得很直接和理所当然。
明明应该是慰问关心的话,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或许心理承受能力弱的人会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问心有愧的事。
迟川一日的嘴角不明显地抽搐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我……只是觉得没什么意义。”
随后他用真挚的目光眨了眨眼。
他的确对参加自己马甲一号机的葬礼没什么兴趣。
看着别人哭自己的丧,怪尴尬的。
而且被损毁之后的身份卡,也变回了原始状态,正塞在自己的系统包裹里呢。
但考虑到眼前NPC的情绪,他也没嬉皮笑脸的,只能努力作出一副将悲痛藏于内心的样子。
松田阵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一时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门内门外陷入了一阵沉默。
打破两方安静对视状态的,是跟在后面的细川朝平。
“松田警官他是担心你在接到这个噩耗后,一个人在家出什么意外。”细川朝平从后面探出头来,语气温和地和迟川一日自我介绍起来,“你好,迟川君,我是细川朝平,这还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迟川一日:……
不,这是我们第三次“第一次见面”了。
细川朝平自然不会知道眼前年轻人的心理活动,他只是想到了松田介绍对方时寥寥提过的几句情况,因而态度也更加和善。
“我是……你哥哥的室友。”说到这句话时,他脸上的笑容更淡了一些,“这次过来,是因为收拾了你哥哥的一些东西,不好擅自处理,所以想要交给你。
“还有就是,我现在住的地方,也是你哥哥名下的。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会尽快搬走。”
“不不不……不用,你就在那儿住着吧!”
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薅到手的NPC哪有放跑的道理?
但话一出口,他觉得自己的反应似乎有点过激了,便连忙补充道:“我不介意,反正我也用不上。”
不对……听起来更怪了,好像自己是什么绝世冤大头。
于是,他只能清了清嗓子,盯着门外大人们看大冤种的眼神,硬着头皮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咳……我只是想说,我相信、相信……哥哥他的眼光,相信细川先生不会是什么坏人,这才放心将房子给细川先生使用的……毕竟搬家也很麻烦不是吗?”
“只要细川先生……记得及时交房租就好。”
迟川一日的声音越来越弱。
因为他猛然意识到,这又很像是自己在借着“哥哥”的这层关系,强迫对方租自家的房子。
最后,他只能顶着对方那略显奇妙的眼神和那份欲言又止,默默闭上了嘴退开,打开门,把门口的客人们放了进来。
今天也不知道是究竟出了什么毛病,脑子和嘴总是匹配不上。
对此,第一次见到迟川一日的细川朝平给予了对方最大的宽容和体谅。
年轻人嘛,总是会有些不成熟之处,再加上突然收到噩耗,再也等不到自己一直期盼着的那个人,能保持镇定就已经很不错了。
懵懂而莽撞,年轻人应该要这样才对。
而一旁的松田阵平则是在朝他打眼色:
[我就说过了吧,这家伙表面上一直是一副镇定从容的可靠模样,但仔细接触下来,就会发现他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真担心他哪天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玩家并不知道自己被卷毛NPC评价为了“不太聪明的样子”,若是知道这一点,他一定会立刻、马上、毫不犹豫地把卷毛驱逐出自己的地盘。
就算对方是他单方面认定的“一生之敌”也一样。
他只是站在门边,盯着进来的人的脚下开始发呆:左脚、右脚、左脚、右脚、左脚……
欸,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迟川一日一个猛抬头,恰好对上一双沉静又内含锐利锋芒的眼神。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靠上了玄关边的墙面。
他……他、他空条承太郎怎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他会和本周目的两名重点NPC混在一起啊?还结伴跑他家来了!
察觉到对方反应的空条承太郎转了个身,朝迟川一日伸出手:“你好,我是空条承太郎,也是六月的朋友,很多年前就认识了。”
骗人!
玩家有些惊讶地瞪圆了自己的眼睛,嘴角瘪了瘪,明显流露出不认同的神色。
没想到这浓眉大眼的大个子瞎编起来还真有一套,配合这人一本正经的外表,很容易让人信以为真。
若不是他就是当事人,恐怕也要被骗过去了。
这家伙与六月一日的重逢虽然只有短短半天,但他和六月身边所有人见面时,自我介绍可一直都是“故人”,从来没有承认过“友人”的身份。
对于这一点,六月一日一直没有什么异议。
毕竟从立场还有过去那些破事来看,他们之间用“敌人”这个词来形容还更贴切一些。哪怕多年后莫名“复活”的六月一日已经摆脱了“吸血鬼”的身份,重新成为了“人”也一样。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但不代表能够毫无芥蒂地完全消抹掉。
委婉地说是“故人”,也许还是看在那短短十几天的份上。
可是现在这家伙,仗着六月一日没办法再次跳出来反驳,就在这里瞎说一气。
“朋友”?谁和你是“朋友”了?!
松田和细川那时候因为先去了米花中央医院,没有见到两人间的真实相处状态,所以被蒙骗了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目暮警官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来历不明的人放进他的葬礼里呢!
迟川一日一边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人今日的穿着,一边暗自腹谤着。
不仅把“来历不明”的人放进葬礼、还安抚着对方的肩膀说“节哀”的目暮警官此刻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迟川一日此刻的神态和沉默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作为在场对迟川一日了解得最为透彻的人,松田阵平很快想到,对方恐怕是把空条承太郎当成了拐带六月一日离家出走的“狐朋狗友”,因而才是这样一副警戒又不欢迎的样子。
说不定,甚至还带上了些怨恨的情绪。
要不然一向都装作成熟、时刻注意控制自己情绪的迟川一日哪里会把自己的不友好表现得这么明显?
“这位空条先生是六月他到国外以后才认识的……”
作为两方的桥梁,松田不由得开口解释了一句。
结果他才刚说完第一句话,就见到迟川一日有些气鼓鼓地看着他,露出了难得的如孩子脾气一般的委屈眼神。
像是在说“为什么帮他不帮我?”“我们不是更熟一些吗?”
糟糕……
松田不由得一噎。
平时冷静自持的大学生猛然露出这种表情,不知道为什么,让他莫名有了一种负罪感。
本来以他的性格,在这种时候大概是要毒舌两句的。但情况特殊,作为靠谱的大人自然也不想在参加完对方哥哥的葬礼回来后,就刺激对方。
可把第一反应下的话吞下去之后,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迟川一日仿佛取得了什么阶段性胜利一般,昂着脑袋退开了两步,“大发慈悲”地把“狐朋狗友”给让了进来。
也不知今日“限定任性版”的迟川一日是不是有意为之,但事实是整间屋内的气氛的确得到了缓解。
尤其是对于刚参加完葬礼、身上多多少少带着些郁气的三位大人来说。
在来到迟川宅之前,松田阵平曾经有过很多设想。
他不知道接到六月一日死讯的迟川究竟是什么心情。
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出于什么想法,缺席了葬礼,不去见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哥哥的最后一面——即便那只是一捧灰。
他甚至想到了对方不愿接受现实、只愿自欺欺人地活在虚假之中的情况。
因为这场离别,对于所有认识六月一日的人来说,确实是太过突然了。
虽然才过去短短几天,但松田阵平已经忘记了自己在接到那通电话时,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那时他刚亲眼目睹矢川仁幸从医院天台顶上一跃而下,又在半空当中被炸身亡,脑袋中本就一时信息量爆炸。
关于矢川的背景和他话中的含义、关于他拿出的磁盘、关于他抱着的炸弹……
当然,他的好同期帮他解决了其中一个问题。
“松田,我知道矢川仁幸手中的炸弹是怎么来的了。”晚了几步出现的细川朝平对他说道,“刚刚我在上来的路上找到了目击者。”
“有人见到不久前,一名提着手提箱的高大男子也从这条路线上经过……”
就在松田阵平努力将这些杂乱而又庞大的信息在脑中归类、分析、进行处理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怎么了?”
如果是和事件有关的紧急事态,目暮警官一定会直接使用警方的联络器。既然是选择打电话给他,那就说明不是什么立即需要处理的事。
因此正头脑风暴的他在刚接通电话时,还有些心不在焉。
但随着一字一句从电话那头的人口中吐露出来,什么案情分析、什么疑点,都被松田阵平全然抛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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