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作为观察细致入微的情报人员,波本自然不会放过对方神色中的一丝疲倦和双眼中一闪而过的无神。
这种非百分百的状态真的会出现在琴酒身上吗?
还是说自己其实是在做梦?
而且……
琴酒的肤色很白,这也就让他眼下的淡淡黑眼圈无处遁形。
难道琴酒也和克希瓦瑟一样,半夜做贼去了吗?
还是说,他们偷的其实是同一家?
这真是个冷笑话。
如果波本的疑问被克希瓦瑟知道了的话,那他一定会回答对方:“是的,是做贼去了,进的也确实是同一家。”
只不过,他是那个偷东西的,而琴酒是那个被偷的。
哦,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准确。
取回自己的东西怎么能叫偷呢?这明明是维护自身权益的正当行为。
苏格兰身份暴露、伪装死亡这一事落下帷幕后,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亟需解决。
——玩家的[人体描边大师套装]还在琴酒身上呢。
目前在[感知降低debuff]和[催眠]效果的双重作用下,琴酒暂时还没察觉到自己多穿了一层轻薄衣服。
但等他回到自己安全屋,准备休息时,肯定能发现这一点。
因为要回收道具,玩家不得不在苏格兰假死的当晚,潜入琴酒家中——偷衣服。
为了不让琴酒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克希瓦瑟不仅戴了易/容/面/具,还往自己身上糊了一层又一层的伪装道具(by热心玩家518号),最后还套上了小黑套装。
他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自己一周目和三周目的攻击路数,想要尽力消抹他作为“克希瓦瑟”的行动特征。
万事俱备,只待天黑。
月黑风高夜,入室偷衣时。
克希瓦瑟早就悄悄地把自己的玩家名牌又掰下来了一块,想办法黏在了琴酒的长发里。
然后通过[个人绑定电子地图]上的小标记,快速定位了琴酒当晚休息入眠的地方。
自从他发现玩家名牌和电子地图配合起来的妙用后,他就对此乐此不疲。
一键跟踪定位的好帮手,玩家值得拥有。
因此,琴酒各个安全屋的位置,早就已经尽数暴露在了克希瓦瑟的眼皮子底下,宛如裸奔。
按照克希瓦瑟的预计,最好的情况,也就是plan A,是在琴酒进门的那一刻,就用棒球棍偷袭,把他打晕,再直接扒掉他的衣服。
回头随便打乱一下现场,顺走一些值钱物品,伪装成入室盗窃伤人的假象。
琴酒总不可能因为自家遭遇了入室盗窃而报警吧!
而他自己被一个普普通通的入室盗窃犯给打晕,这么没面子的事他肯定不会大肆宣扬出来。
组织的Top Killer不要面子的吗?
这样就不用担心对方借用组织的力量调查了。
至于他自己?
琴酒本人的能力确实很强,但他作为社畜、作为任务满勤者、作为组织的中流砥柱,哪有多余的时间去抓一名小偷呢?
但事实总是残酷的。
它往往不会按照人类规划好的方向发展。
由于不小心估算错误,某蒙面大盗和正在脱衣服准备洗澡的某Top Killer在浴室中面面相觑。
两人乍一对视便是天雷勾地火,二话不说直接动起手来。
虽然两人出手是招招致命,但他们最初都默契地没有开枪。
克希瓦瑟是不想引起周边居民的注意和恐慌,而琴酒……琴酒他平时是不在乎闹出动静的,可不在乎并不代表他想此刻衣冠不整地被人围观。
在肉搏战上,琴酒无疑是个中好手,而玩家经过多周目的历练,自然也是身手利落。
两人从浴室一路打到客厅,所经过之处,如龙卷风摧毁停车场。
比克希瓦瑟预先所估算的入室盗窃现场不知要凶残了多少倍。
势均力敌的战斗之中,持久战对于克希瓦瑟而言是不利的。
毕竟他的身体素质狠狠拖了他的后腿。
为了不让琴酒发现端倪,因为剧烈运动而想要撕心裂肺咳嗽的欲望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
他的嘴紧紧抿住,唯恐已经泛上喉头的血腥味被嗅觉极度灵敏的难缠对手察觉。
最终,自觉自己身体很难再支撑下去的克希瓦瑟还是先行掏出了手/枪。
但他没有扣下扳机。
在琴酒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警惕心达到巅峰时,他虚晃一招,身形一歪、腰部一弯、伸手一探,作势便要去扯琴酒此刻身上唯一一条大裤衩子的下端。
琴酒:???
琴酒:!!!
你不讲武德!
在琴酒下意识退避的那一瞬空隙里,克希瓦瑟迅速闪身,抓起对方刚刚脱下的那一大团衣服就跑。
道具[人体描边大师套装]就混杂在其中。
毕竟他的最终目的是回收道具,而不是和琴酒拼个你死我活。
玩家可没有那么头铁。
目标到手,溜了溜了。
所以,拜拜了您嘞!
虽然克希瓦瑟溜得无比潇洒,但等他使用电子地图瞬移回自己的安全屋后,方才强行透支自己身体的后遗症便一股脑儿地找上了门。
血条一度降到了极低的红色警告区域。
他趴在浴室的洗手台前咳出了一摊又一摊的殷红鲜血,洗手间内一时宛若凶案现场。
最后他也没力气走回床上或沙发上了,索性蜷缩在冰凉的浴缸里,将就着瘫靠休息了一晚。
直到天亮,血条略微恢复了一些,他才慢吞吞地起身收拾了一下自己,准备跑去组织里露个面,刷一刷存在感。
这也就是波本见到他整个人都蔫答答的、反应迟缓、有气无力的原因。
至于琴酒的状态,自然也被昨晚的这件事给影响到了。
只不过,他受到的主要还是精神攻击。
在这个夜晚,无法入眠的不止是克希瓦瑟和琴酒两人。
天色已深,东京的警察医院内却迎来了一位风尘仆仆的访客。
这名访客轻车熟路地上楼、拐弯,转入某间专属病房。
他推开门前,在身上轻掸了几下,仿佛这样就能拂去他身上所携带着的专属于深夜的寒气。
病房内依旧是如往常一般的寂静无声,淡蓝色的窗帘在月光与星光之下轻轻摆动。只不过在这个深沉的夜里,人眼中的颜色总是不甚清晰的。
访客习惯性地提起一旁靠墙的椅子。
可能是想起夜色已深,他顿了一顿,把椅子放在病床前的声音更加轻柔。
他照例反着跨坐在椅子上,双肘撑在椅背处,微微摇晃起椅子脚来。
偶然漏入病房内的银色月光照亮了来者的脸庞——正是先前在警视厅内说着要去见个朋友的松田阵平。
最近挑动他神经的事一桩接一桩,心理压力也在不断累积,所以他早就意识到了——
得找个出口才行。
他没有多想、也没有刻意,不知不觉中就走到这里来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对吧。”他轻声说道,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想要得到病床上的人的一句肯定,“对吧,hagi?”
第82章
也许是向昏迷不醒的友人祈求真的有用,或是将那些烦恼都一一诉说出来之后,心情变得坦然开阔,事事转晴。松田阵平在天亮回到警视厅后,收获了近期以来的第一个好消息。
“那个笠原是犯罪组织的卧底?”
“没错。”目暮警官一脸严肃,“他在警视厅里潜伏了很多年,这回终于揪住了他的尾巴。”
“怎么找出来的?”
“唉——说实话,是警察厅那边给的情报。”这名颇有资历的警部叹了口气。
虽然是帮他们警视厅抓出了内鬼,但那些公安警察可是一点儿情面都没给他们留,直接大摇大摆地闯进来把人给带走了。
两边互相看不上眼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这回的确是他们理亏,只能平白咽下这一口气。
“至于是哪个犯罪组织……我们得到的消息是泥惨会。”
松田阵平一下子就听出了目暮警官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他们得到的消息是泥惨会。
实际上却未必是泥惨会。
那些公安们很可能有所隐瞒。
但在他们这里,目前的答案只会、也只能是泥惨会。
“真不愧是盛气凌人的公安啊!”
松田阵平语气中带着嘲讽,毫不客气地把自己同期也一并骂了进去。
虽然他口头上这么说着,但脑子里却隐隐有了些猜测。
那些奇怪乘客口中“克希瓦瑟”与诸伏景光的联系、诸伏景光的中弹,不见踪影的降谷零、明显是在做卧底工作的两人……
不知名犯罪组织的卧底“笠原长官”极力推动对志园的调查、志园与六月顾问的失踪、以及他们被“克希瓦瑟”绑架的传闻……
在这种时候,笠原的身份又被公安揭穿……
一条条线索在松田阵平的脑海中逐渐串成了一串。
他绝不相信这只是偶然。
这更像是一场潜藏在黑暗之下的博弈,你一招我一招,有来有往。
隐约窥见事件背后脉络的警官因而更加担心起诸伏景光的安危来。
与之同时,他也在内心里给“克希瓦瑟”这个名字打上了重点标记。
毕竟这是两个闭环的连接点。
将这些思绪与猜想暂且压下后,松田阵平抬头问道:“那志园的事……”
“没什么问题了。”
说到这件事,目暮警官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意。
“笠原先前主张推动对志园的调查,是为了拿到更大的权限,以便进一步渗透、窃取情报。”
“警视厅里的那些流言,也是笠原散布出去的。”
“志园他完全是无妄之灾。”
“为了以防万一,上面的人可能还会进行一个简单的调查,但是基本已经可以确定志园的清白了。”
“那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就是要找到他和六月顾问了。”
松田阵平微低着头,让人看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而被警视厅同僚们心心念念且担忧着的199号本人,正享受着无比愉快的阿宅时光。
“在游戏中打游戏,不愧是我!”他叼着一根美味棒,含糊念叨着,“没想到游戏里的游戏也做得这么精细,这些游戏我怎么好像没在现实中见过?”
“官方总不可能单纯为了完善游戏内的设定,就特地开发出这么多新游戏吧?那样岂不是很亏?”
“还是说这些游戏后续会独立出来发行?”
“算了,反正不关我的事……”
可能是一个人念叨累了,在屏幕上又一次弹出“GAME OVER”后,199号爬起身,钻进厨房里想要找些吃的。
他望着冰箱里逐渐变少的贮藏食物,难得叹了口气。
“我开始想念六月顾问了。”
“他怎么还没回来?”
199号话音刚落,就听见大门外的门铃被摁响了。
“六月顾问回来了?!”
他又惊又喜,准备跑去开门。
但还没走出两步,他便刹住了车。
那份属于警官的敏锐和细致,久违地上线了。
他的脑海中敲响了警钟。
六月顾问是有安全屋钥匙的。
按理说,为了低调行事,他不应该大大咧咧地站在门外摁门铃,而应该直接用钥匙迅速打开大门进屋。
那现在站在门外的会是谁?
199号略一思索,伸手从放厨具的架子上轻轻抽出一把趁手的菜刀,随后蹑手蹑脚地走向了玄关。
他屏息摸上门把手,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猝然拉开了大门,举起菜刀就要劈向来人……
“欸?”
总算看清楚来人后,他手上动作一顿,吐出一个极其短暂的疑问词。
可就是这片刻的停顿,让他付出了代价。
199号只感觉一阵天翻地覆。
眨眼之间,这位在役警官便如同毫无反抗之力的小鸡仔一样,被反抓着手压倒在了地面上,后腰处还被来人的膝盖抵住。
一个标准的擒拿姿势。
只不过警官先生一般是上面的那个。
他手上原本握着的那把菜刀,直立着落在了距他脑袋只有几厘米远的地方,深深嵌入了地板的缝隙里。
他甚至感觉到,自己有几缕飘飞的发丝被这利刃斩断了。
“别激动!六月顾问你千万别激动啊!”
“我是自己人!自-己-人!”
在过了好几秒之后,六月一日才慢吞吞地放开了他。
“哦,是志园啊……”
不对劲。
六月顾问的状态明显有些不对劲。
199号意识到了这一点。
对方反应总是要慢半拍,心思似乎并不在这里,而是放在了其他事上。
脸色也不是很好。
虽然不明显,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对方的神情里带着些许担忧和焦虑。
“六月顾问,你回来怎么不拿钥匙开门?居然是摁门铃,吓了我一大跳。”
199号前后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哦。”对方依旧是慢了半拍,“忘了。”
他简短地回答道。
啊?忘了?忘了什么?
忘了自己要低调?
忘了把钥匙放哪儿了?
还是说,忘了自己带了钥匙这回事?
199号的脑海中闪过一连串的疑问。
不过他没有把自己的疑问说出口,而是换了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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