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安歪了歪头说:“先生,你带我去见家里人吗?”
“好。”沈弈点头答应。
他这才知道,为什么前几天他说和阮安去见爷爷的时候,阮安会再三拒绝——原来是在等自己的片酬到账。
*
阮安手里拿着的笔在纸面上停顿了良久,直到墨水在习题册上洇出一块墨渍,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已经晚上十点钟了,阮安看了看小书房里挂着的的钟表。
“安安,”沈弈在外面敲了敲门,“早点睡觉吧。”
阮安看了看一晚上才翻过去一页的习题册,那种胸闷气短的焦虑用涌了上来。
“好。”
阮安觉得自己写不下去,干脆合上书,回了房间。
晚上十一点,沈弈关了灯,和阮安躺在床上。
两个人互道晚安之后,相拥着睡了。
阮安躺了一个多小时,那种紧迫和焦虑感又追上了他,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悄悄从沈弈怀里钻出来,一个人睡到了床沿。
翻来覆去好一会儿,他脑子还是满满的背不下来的法条和老是写错的题目。
“啪”一声脆响,沈弈打开了床头的灯。
阮安刚刚背对着沈弈,没注意到男人已经起来了。
他起身说:“我吵醒先生了吗?”
沈弈眉眼温和地摇了摇头,他说:“没有,安安怎么不睡?”
其实他的作息时间一向是晚一点到早七点,如果不是为了陪阮安睡觉,他现在应该还在工作。
阮安喘了口气,缓了缓心口上好像压着一块大石头的感觉。
他说:“我睡不着……”
沈弈说:“考试紧张了?”
阮安闷闷点头:“我今天晚上都没学多少,后天就要进组了,我觉得我学不完了……”
阮安以为沈弈会让自己推掉这个剧本,毕竟违约费沈弈不是付不起,只要沈弈不让他们说,那就不会有多少圈外人知道阮安临时变卦的事——对阮安就没有一点舆论上的威胁。
但是沈弈没有说任何一句让阮安放弃进组这样的话。
他给阮安拿了衣服,说:“起来披上,你去学一会儿,我去给你煮点牛奶。”
阮安听话地披上衣服,沈弈去了楼下的厨房,而他则是到了自己的小书房翻开了书。
他写了几道选择题,一对答案,正确率还不错。
然后他开始写简答题,在他写完第二道简答的时候,沈弈轻轻打开了书房门,把热牛奶放在了他旁边。
“等凉了再喝。”
沈弈说完,也没有催阮安,而是坐在了一边。
阮安觉得自己写题的手感突然来了,于是一气儿写了好几道简答和选择题,还写了道论述的答题框架和思路。
他一抬头,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中间沈弈除了提醒他喝牛奶,再没有说过其他的话。
“写完了?”沈弈问他。
阮安点点头。
“还紧张吗?”
阮安摇头说:“不紧张了,我觉得我要是每天有六个小时有刚刚那样的效率,我一定能学完。”
沈弈笑了笑说:“回去睡觉吧,安安在剧组不是也能学么?”
阮安跟着沈弈到楼下去洗牛奶杯。
厨房里,他站在洗牛奶杯的沈弈身边问他:“先生,你为什么不让我直接退掉网剧啊?”
沈弈把洗干净的杯子放到了沥水器上,边擦手边回答阮安:“因为我知道安安接了那部剧是为了把那张卡还给我,我要是让安安推掉剧,帮你付了违约金,就是不尊重你的努力了。”
阮安从背后抱了一下沈弈,说:“谢谢先生。”
即使他做的事情对沈弈这样的人来说,都很微不足道,但是他还是选择了尊重自己的每一件事。
就像不让阮安推掉那部赚了还给沈弈钱的剧,就像在深夜起来陪他刷题缓解焦虑还给他热牛奶。
沈弈转过身,搂着阮安的腰把人抱进怀里。
他刮了一下小家伙的鼻子说:“也是让你长一个教训。”
阮安:?
“我知道安安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我也知道我不能永远替你扫除所有障碍,但是我还是想让安安永远都顺利,永远能随心所欲。”
阮安鼻子有点酸,他倾身抱住了沈弈。
*
两天后,阮安进组。
这个剧组可以说是他待过的最舒服的剧组了。
刘艺源和他关系很好,而且演技也被阮安盯着在逐渐进步了。
加上还有一个沉默但是会照顾人的周渠,他们在剧组的每一天都可以算是舒心了。
“周老师!这是打戏!虽然不是真的让你打,但是你好歹用点力!”
导演今天第一百零八次崩溃了。
周渠这个演员吧,什么都好,形象好演技好台词功底好,演过国际大片也不嫌弃他这个小成本网剧。
唯一的不好就是和刘艺源演打戏的时候太软了,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是情侣嬉戏,而不是在打斗!
“没事,”刘艺源知道周渠对自己下不了手,偷偷凑近他说,“你用点力,我很耐打的。”
周渠想到刘艺源晚上被他一捏就泛了青紫的腰,觉得他家小男友刚刚说的话有待商榷。
刘艺源见周渠脸上的神色十分犹豫,使劲儿拍了拍周渠肌肉贲张的手臂:“没事儿,真的,我抗打。”
导演在那里喊了:“再来一次!周老师用点力啊!不要心软,你现在是在和人打架,不是调情!”
站在一边的阮安看见导演说出“调情”之后,周渠的脸上可疑地红了。
“第二场第八幕,action!”
周渠这次看起来像是动了真格,把刘艺源掼到地上的力道看起来也真实了很多。
“卡!这次很好,过了!辛苦周老师!”
下一场是阮安和周渠的打戏。
阮安拍拍自己的胸脯说:“周老师没事,你尽管摔,我不怕疼。”
要是沈弈在这里,一定不会赞同阮安的这句话——每次都哭得快要喘不过气的样子,还软声求着他“先生轻一点”,居然说自己不怕疼。
周渠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导演喊:“action!”
周渠抓着阮安的背给他来了一个实打实的过肩摔。
“啊!”
阮安疼得脸色扭曲,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但是他还是强撑着说完了台词。
“卡!阮安刚刚很好啊,那个疼的表情很真实。”
阮安艰难地从垫子上爬起来。
他想,能不真实吗?刚刚周渠是给他来了一个真的过肩摔啊!
刘艺源过来扶住了阮安:“疼不疼啊?周渠他用了很大力吧,刚刚你那一声‘嘭’真的好响,我在休息的地方都听到了。”
阮安对着刘艺源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不疼。”
周渠走过来,抿了抿嘴对阮安说:“抱歉,没有收住劲儿。”
刘艺源瞪了一眼周渠:“你怎么这样呢,这是演戏又不是真的打架,刚刚和我演的不是挺好的吗?待会儿摔出个好歹你怎么办?”
周渠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了眼阮安说:“他说他不怕疼。”
刘艺源都给他气笑了:“我也说我耐打了,你怎么就能收住劲儿了,到了阮安你怎么就收不住了?”
周渠看了看阮安,又看了看刘艺源,说:“那不一样……”你是我男朋友,阮安又不是。
阮安:……
呜呜呜,他突然有一点想沈弈了。
除了这个小小的插曲,阮安在剧组里的日子过得可以说是舒心。
直到一天中午,刘艺源的助理突然脸色苍白地跑了进来。
“刘老师,不好了,你快看看网上的消息!”
阮安看着助理的神色,心里突然闪过一抹不好的猜测。
他和刘艺源一起打开手机,看到了网上的爆料。
是一段音频,爆料人自称是剧组的工作人员,某一天偶然撞见了刘艺源和一个陌生男子在楼道里说话,留了一个心眼,就录了下来。
爆料人说看不惯刘艺源在剧组里甩大牌欺负咖位比自己小的艺人,不仅和已婚男性有私情,还和剧组里的男的有牵扯,这才决定放出录音,让大家看清刘艺源的真面目。
那段录音,正是刘艺源和他的那位已经结婚的“戚先生”戚拓的对话。
“怎、怎么办?”刘艺源脸色苍白,这是他最不想让大家知道的事,居然就这么被别人扯开了遮羞布,暴露在了大众眼中。
“没事,别怕,”周渠宽厚的手握住了刘艺源已经冰凉的手掌,温声安慰他说,“我帮你澄清。”
番外:婚后的养娃日常
在知道上辈子那个总是怯怯地叫自己“沈叔叔”的小女孩儿,真的是他和阮安的女儿的时候,虽然对上辈子没有再进一步查明真相感到遗憾,但是更多的还是开心的激动。
阮安生下阮南帆两年之后,又有了孩子,一去检查,又是个女孩儿。
沈弈那几天高兴得走路都有点飘飘然。
大女儿跟阮安姓,还是叫阮南帆,小女儿跟着沈弈姓,叫沈西玥。
沈西玥生下来的时候就比平常的女孩儿要重一点,接生的护士说,这个女孩儿的骨架大,没准以后可以长到一米八。
阮安还在麻醉中,沈弈没在意这句话,只当是护士的随口调侃,低头亲了亲脸色苍白的人,跟着医生把阮安送回了病房。
晚上,阮安醒了,第一句话就是问小女儿怎么样。
“放心吧,”沈弈摸了摸阮安的额头,“好着呢,护士说比正常的小孩儿哭得响多了,不像楠楠那个时候,生下来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把我吓个半死。”
躺在床上的人虚弱地笑了笑,他动了动头,蹭了蹭沈弈正摸着他的脸的手:“那正好,说明是一个烈性子,不怕楠楠以后被人欺负了。”
沈弈轻声笑了笑,他打开手机,对阮安说:“要不要看一下楠楠,妈今天下午发过来的视频。”
上次阮安怀着阮南帆的时候,因为意外早产了一个多月,所以沈弈这次非常小心,早早就让阮安住院了,连恨不得每天揣在兜里的阮南帆都送到了林安怡那里,让她带着。
沈弈觉得阮安生阮南帆那天,是他两辈子加起来,最漫长最煎熬的一天。
那之后他甚至患上了产后抑郁,阮南帆都断奶了,他偶尔还是会从噩梦中惊醒,梦见医生沉痛地告诉他阮安和女儿都没了。
阮安也是在阮南帆出声好久之后才发现沈弈的状况,那个时候他刚刚成为新晋奶爸,沉浸在兴奋激动和手忙脚乱里,没有注意到男人偶尔看向他的时候,眼睛里令人心惊的悲伤和后怕。
他很愧疚自己把重心都放在了女儿身上,忽略了沈弈。
沈弈一向强大又冷静,这让他很多时候忘了沈弈也是一个有弱点的人——就是他,而这个弱点几乎可以一击即中地完全打倒他。
在男人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阮安都会心疼地靠近他怀里,任由惊慌的人紧紧抱住他,被勒痛了也不出声。
阮安抱住沈弈的腰,在他背后像哄小孩一样拍拍他的背。
“不要怕,我在这里啊,你看我和女儿都好好的,楠楠今天都会叫你爸爸啦。”
*
所以到了这个时候,沈西玥平安出声,阮安也醒过来了,沈弈连日来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了下来。
阮安看着沈弈脸上明显的疲惫,拍了拍自己的床侧:“先生上来睡吗?”
他知道沈弈远比自己紧张,预产期前,他紧张得整夜整夜睡不着,有一次阮安半夜起来,惊讶地发现从来不抽烟的人,居然开始抽烟了。
“你刀口还没好,要是我晚上碰到你就不好了。”
沈弈指了指床边的躺椅:“我睡在这里,晚上有事就喊我。”
他倾身在阮安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晚安,谢谢你安安。”
“先生晚安,”阮安握住了沈弈撑在床上的手,“先生也辛苦了。”
*
“楠楠过来,爸爸抱抱。”
沈弈站在门口,朝坐在沙发上的阮南帆伸出手。
阮南帆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爸爸和爹地一起出现,乍一看到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等旁边的林安怡推了推她说:“不认识爸爸啦?昨天晚上还和你打视频呢。”
阮南帆“哇”一声哭出来,才两岁的小孩子还不太能理解“住院”和“生小孩”这些事,太久没有见到双亲,以为他们有了小妹妹就不要他了。
“乖乖,怎么哭了?前几天爸爸不是还来看你了么?”
沈弈快走几步,一把把跳下沙发朝他跑过来的阮南帆单手抱了起来。
阮南帆坐在爸爸的臂弯里,小小的手臂环着沈弈的脖子,哭得好不伤心。
“走路慢一点,不要急,前几天摔的让爸爸看看,好了没有?”
阮南帆肉肉的小手指放在自己下巴上,指给沈弈看已经快要掉痂的伤口。
前几天沈弈来看阮南帆,小姑娘没有和爸爸分开过这么久,不想让沈弈走。
明明已经说好明天再来看她,可是沈弈起身离开的时候,小姑娘还是从房间里跑了出来,被玩具绊倒磕伤了下巴。
当时血流了沈弈半只手,他带着阮南帆去医院,之后自责伤心了好长时间。
可能是命运的巧合,上辈子阮南帆摔伤的也是下巴,这辈子也是,而且两次他都在场,但是心境却完全不一样了。
上辈子是事不关己的,这辈子是心疼自责的。
阮南帆指着自己的下巴给沈弈看,软乎乎地说:“已经快好了。”
56/76 首页 上一页 54 55 56 57 58 5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