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修颤颤巍巍地点头,给闵妄然包扎好了伤口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闵妄然平躺在床上,眼皮睁开一条缝。
真走了?
就剩他跟逐华君了?
万俟烬似乎能理解他在想什么,顺势躺在床的内侧,用手撑着脑袋,对闵妄然道:“别偷看了,现在就剩你俩……你憋着点儿,别笑啊。”
闵妄然只好神情严肃地继续躺在床上,通过声音判断逐华君的位置。
逐华君先是溜达了好几圈,往他这边迈两步,再往后退两步,反反复复很多遍,不知过了多久,闵妄然都觉得有些困了,差点睡着的时候,逐华君突然走过来,二指搭上了他的脉搏。
内丹破碎灵力涣散是他的老毛病了,就算逐华君自己诊脉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过了一会儿,逐华君叹了口气。
他那日亲手挑断了闵妄然的手筋,估计是玄青给他治好的,自那之后才过了多少天?怎么就成了这副德行。
逐华君知道闵妄然卖过内丹,可是既然他还能当药人给君弦治病,就说明他体内还是有一定灵力的,不至于涣散到如此地步。
玄青对他做了什么?
想到这儿,逐华君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地加大,闵妄然没忍住闷哼了一声,逐华君这才回神,放开了那截被他捏出印子的手腕。
闵妄然觉得再装睡就说不下去了,憋足了劲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缓缓睁开眼,茫然地环顾四周,最后把目光落到逐华君的身上,用惊愕的表情盯着他。
逐华君则是立刻从他的床边走开,冷漠道:“醒了?”
闵妄然没说话,把头转向一边,眼中滚出两行清泪。
逐华君哼了一声,嘲讽道:“怎么?玄青那里也不好受?”
闵妄然赌气似的没说话。
逐华君不知道他遭受了什么,看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就算想再问些什么,却怎么也问不出口了。
就好像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在胸腔蔓延,深深地扎进他的心里,箍着他的心脏,把心脏攥出血似的那样疼,他似乎在等闵妄然主动张口,然而闵妄然却并没有和他交谈的打算,二人僵持片刻后,逐华君拂袖把房门甩上,愤愤离去。
万俟烬从床上下来,探出脑袋看了看,说道:“起来歇歇吧,逐华君走了。”
闵妄然立刻从床上翻起来,揉了揉发酸的脖子,说道:“别看逐华君没说几句话,脑袋里可是翻江倒海不知道想什么,进账的声音就没停过……”
一提到进账,闵妄然的唇角就是掩不住的笑意,万俟烬忙问道:“你还笑,就不怕逐华君找玄青去兴师问罪?”
“怕什么?”闵妄然道,“他要真去问了,我姨夫八成会和他打一架,他问不出什么来。更何况他才不会去找玄青,他正愁没法给仙盟交人呢,我就来了,要是玄青知道了来跟他抢怎么办?”
万俟烬笑道:“你胆子是真大,两边瞒,两边骗,就不怕他们其中一个突然醒过闷来,找你的麻烦?”
闵妄然道:“没事,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我先跑路就是了。”
*
逐华君整整一夜都没有再静下心来,也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一直在院子里站着,直站到第二日清晨沈君弦来寻他。
“早上还凉,师祖怎么站在这儿了?”沈君弦带着衣服出来给逐华君披上,问道,“可是昨日没休息好?”
逐华君覆上他的手,沈君弦抿了一下嘴唇,尽量自然地把手抽出,站到逐华君身前替他整理衣领。
逐华君叹气道:“你……看见他了?”
沈君弦没想隐瞒,嗯了一声,问道:“他是从玄青道君那里逃出来的?”
逐华君不答。
显然,他也不知道闵妄然和逐华君到底怎么一回事,他只在意闵妄然这个人现在在他手里,这就够了。
沈君弦试探着问道:“那要去和玄青道君商议吗?”
“不行!”
逐华君一把甩开沈君弦,眼中猩红,血丝在眼中蔓延。
闵妄然丢了,玄青肯定也在找人。
玄青知道闵妄然是浮罗沙了吗?玄青是不是也和仙盟达成了什么协议?他是绝不可能把闵妄然交回去的!
沈君弦踉跄两步,自责地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逐华君眼神一凛:“你关心他做什么?他只是你的药人而已。”
沈君弦低垂着眼眸小声嘟囔:“又不是我想让他做药人的。”
说完,不等逐华君拉住他问清楚,沈君弦转过身一边擦眼睛一边跑了个无影无踪。
然而逐华君现在根本没工夫哄他,他立刻找人把闵妄然看管起来,并吩咐所有知道这件事把嘴闭严了,不准透漏半点儿风声。
处理好了一切,逐华君才略微平复了一点儿,回到房间看看闵妄然。
闵妄然依旧半死不活地躺着,听见有人来了,连看都不看一眼。
逐华君早就习惯了他爱慕的眼神,此时面对着一个心如死灰的闵妄然,往他跟前一站,什么狠话都说不出来。
可逐华君又生来就是那副高傲的性子,也不打算主动开口,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离床不远的座位上。
他和闵妄然就这样耗了半晌。
逐华君最终还是熬不下去了,他猛灌了一口茶水,问道:“玄青待你如何?怎么又想到回天煜门了?!”
闵妄然不说话。
逐华君又问道:“是玄青拔了你的舌头?连话都不会说了!”
闵妄然还是不说话。
逐华君气急了,走到床前拽他起来捏着他的下巴迫使闵妄然张开嘴,冷笑道:“舌头这不是还在?回我的话!”
闵妄然痛的闷哼一声,逐华君发觉下手重了,扶他重新躺下,说道:“也罢,只要留在天煜门,你以往做过的所有事,我都可以不追究。”
闵妄然这次终于有了反应,他动了动缠满绷带的手指,嘶哑道。
“我不留下。”
逐华君也不生气了,眼中带了几分嘲讽:“你还能去哪儿?还是期望玄青能来救你?你现在这幅德行……是玄青打的?”
又是一阵沉默。
逐华君心中几乎已经断定了玄青对闵妄然别有所图,一定是玄青把逐华君折腾成这样的。
想到这儿,逐华君不禁觉得可笑。
从闵妄然想要自证清白开始,闵妄然就已经是一只在火海中挣扎的虫子了。
无用,且可笑。
他无法自证,就想通过别人的力量来帮他达成这一目标,可他不曾想过,若是那个人也对他别有所图呢?
到头来,挣扎了一场,结果什么都没有做到,反把自己折腾到几乎残废。
逐华君走到床前,对他道:“若是你回来,我与你的约定便当即作废。”
闵妄然偏头看他,扯出一个牵强的笑,问道:“师祖这是在可怜我?”
逐华君反问:“难道你不值得可怜吗?”
逐华君注意到了,闵妄然看他的眼神不再带着爱慕,甚至可以算的上是嫌弃。他习惯了闵妄然爱意的眼神,习惯了闵妄然能为他豁出一切,甚至觉得闵妄然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为沈君弦恕罪。骤然面对这般冷淡的闵妄然,逐华君再也无法像往日那般毫不犹豫地辱骂殴打他。
闵妄然懒得看他,把头转到另一边,说道:“既然师祖说我可怜,那我就可怜着吧。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我为何会让人觉得可怜,难道师祖一点儿也不知道吗?”
第86章 什么是狗男人【晋江正版】
逐华君的回答当然还是老样子。
“我怎么会知道?是你自己造的孽。”
闵妄然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显然,逐华君现在连自己都不能说服,没等闵妄然接着往下问,逐华君就再一次落荒而逃。
逐华君心慌,站在门外待了很久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为什么他又跑了?
闵妄然方才问了什么?
罢了,不去想那些,现在只要让人看好闵妄然,等仙盟来要人的时候,他再把闵妄然给交出去就好。
逐华君平复了一下心绪,又恢复了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转身打算去演武场上看看,穿过两个回廊,便看见了坐在廊下的沈君弦。
沈君弦倚着柱子,眼神呆呆愣愣的,茫然地望着天空,眼圈泛红,看上去才哭过一场,逐华君本就因为闵妄然的事烦躁不堪,见到沈君弦落泪,也就没有太多的耐心去安慰了,淡淡唤了一声道:“君弦。”
沈君弦猛地回神,站起身来朝着逐华君的方向微微一拜:“师祖。”
逐华君问道:“为何哭了?”
沈君弦连连摇头:“没……没有,不曾哭过……”
逐华君眼神一凛,说道:“你不该对我撒谎。”
沈君弦苦笑道:“不是什么值得师祖注意的大事,只是我自己苦恼罢了。”
逐华君不肯轻易放过他,又追问道:“苦恼什么?”
沈君弦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头,小心翼翼说道:“师祖最近似乎很关注闵师弟。”
逐华君见他这般,便以为他只是在吃醋。逐华君没有心情处理沈君弦这些小情绪,冷声质问道:“我关注谁,你很在意吗?”
沈君弦道:“在意,却也不是很在意。”
这句话让反倒让逐华君来了兴致,逐华君问道:“为何这样说?”
沈君弦笑了:“师祖直到现在也没有让师弟真正签下弟子契,对吧?”
逐华君一愣,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
沈君弦继续道:“所以我在意,但也没有那样在意。我觉得……师弟应该是比不过我的。”
逐华君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君弦一眼。
沈君弦被他这般打量的眼神弄得很不舒服,他后撤一步,又被逐华君拽住了胳膊,沈君弦问道:“师祖这是做什么……”
逐华君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进一些,低头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道:“我最近确实更在意他,君弦,你一直都知道我想要什么,若是想让我更在意你一些,不如趁早给我。”
说完最后一个字,逐华君能明显地感受到沈君弦身体一僵,他放开了沈君弦纤细的手臂,静静地等待着沈君弦的反应。
“可以等合籍大典之后吗?”沈君弦问。
“只怕来不及。”
逐华君撂下一句话,便丢下失魂落魄的沈君弦独自离去。
沈君弦见他走远了,抬起头嫌恶地拍了拍逐华君碰过的地方,冲着站在不远处的万俟烬微微一笑,随后也离开了。
*
沈君弦的话倒是给逐华君提了个醒。
弟子契。
在他的印象中,闵妄然很在意弟子契这个东西,在闵妄然刚刚回到天煜门的时候,就因为弟子契冲撞过他一次,后来不肯跟他回去,也是因为名不正言不顺,说什么没有正式的弟子契他就算不上天煜门的人,再后来,他和玄青打了一架,就连玄青都知道闵妄然其实不算天煜门的弟子了。
当务之急是哄好闵妄然,既然他这么想要这个东西,那他就把弟子契给他不就行了?
君弦现在也不需要他当药人了,仙盟若是查起来,只要咬死不认,就没有做药人这回事,而日后闵妄然真的被用去填补魔窟,他是天煜门的正式弟子,这份功劳当然要记在天煜门头上的。
逐华君当即就派人回了宗门取了一份加盖了宗门印章的弟子契,大约过了两日,那张弟子契就被送到了闵妄然的面前。
不能说送,只能称得上是扔。
逐华君站在闵妄然的床前,把那张弟子契扔在了闵妄然的面前。
“……您这是做什么?”
闵妄然现在已经可以坐起来了,他拾起那张弟子契拎住一角反复查看,问道:“这是要让我入天煜门了?”
逐华君反问道:“这难道不是你一直想要的?”
闵妄然手一扬,把那张弟子契扔在了地上,说道:“师祖,人想要什么是会变的,就比如说您,前一段时间一直围着沈师兄打转,最近又开始在我身上下功夫。您可以变,就不允许我也变了?”
他说了什么,逐华君一概没有听进去,而是只注意到了那一声“师祖”,他问道:“你还叫我一声师祖,就说明你还想进天煜门。”
闵妄然故作惊讶,满怀歉意地笑了笑:“呀,叫习惯了,逐华君,请您见谅。”
他改口改的这样快,让逐华君的脸色一瞬间又变得难看起来。逐华君并未去捡那张弟子契,而是从袖中又掏出了一张,丢给了闵妄然。
闵妄然还是没有签上自己的名字,把第二张弟子契又扔到了地上。
逐华君掏出第三张弟子契的时候,并没有草率地扔到闵妄然面前。
“呵……”闵妄然笑道,“您总算学会不扔东西了?”
逐华君并没有让他笑多久。
他一把拽住闵妄然的手腕,刻意引导他身体中所剩不多的灵力让他在这份契书中签下了字,随后,一道尖锐的灵力划过了闵妄然的拇指指腹,闵妄然挣不过逐华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拽着自己的手,按下一个鲜红的指印。
做完这一切,逐华君拿着契书反复检查了两遍,闵妄然本想去抢,逐华君立刻把契书收进了袖中,反手又把闵妄然按在了床上。
“你想要的,我已经给你了。”逐华君道,“接下来,我需要你好好养病。”
闵妄然一听,立刻给逐华君对着干,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对着自己的胸口就是一刀,刀尖还未刺到皮肤,就被逐华君夺了过去。
逐华君皱起了眉头:“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闵妄然想要弟子契,他已经给了;闵妄然想入天煜门,签了弟子契就已经是天煜门门人了。
他逐华君以往可没有这么好说话,如今闵妄然想要什么他给什么,若是还有不能满足的,闵妄然大可以提出来,为什么非要和他对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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