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法子若放在别处或许不招人喜欢,可南煦每天菜色不重样,这群没享受过太多口腹之欲的妖哪里能躲得过诱惑,来得晚了甚至都吃不上,生意一度很是火爆。
……
等了小半月后,南煦见妖界近九成妖族都已赶到,也不再继续拖下去,决定召开首次的妖界会议,他运用灵气将这个消息传遍整个诸余山,如此阵仗也让妖族众妖心惊不已。
之前从未听说过妖界有这一号大妖,可在如今妖界稀薄的灵气环境下,依旧能表现出如此磅礴的灵力,非大妖不能行。
之前山中的热闹好似随着这个消息的传播,突然就消失了,关乎妖界生死命运的时候,没有妖会不在意。
次日清早,山中平坦的山中,犬族提前摆放了许多坐凳和蒲团,南煦也带了大壶来,指使着庄四庄五兄弟俩搭了个简易的炉灶方便煮水,他料定这个大会将开得漫长,且争论不休,到时候口水用光了,岂不就得哐哐喝水了。
如此体贴,也非他不可了。
坐在粗糙凉棚中吃着西瓜的南煦如是想。
太阳升到头顶,山谷中逐渐安静下来,南煦用灵力将自己的声音放大,送到每个妖的耳边,他并未遮掩太多,将三千年前那场灾祸说得细致,作为经历着,他甚至都无需去想华丽辞藻描述,就把当时的惨烈表达出了七成。
众妖听着他的话,心中都是感慨万千,他们这一代,哪怕是年长者,大多都没亲眼看见过那场灾祸,只从前在长辈口中听到过一些片段,当时的他们只叹息一声,随后再不提及,或许大家对危险和悲剧都有种下意识的逃避心态,却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们要自己面对抉择。
南煦说完往日,又说如今,妖界的情形众妖有目共睹,如何抉择,由妖族大家决定,少数服从多数原则,若是自己站定的立场最终处于失败的一方,亦需要全力配合,不再惹是生非。
妖界没有法度,那他不妨事先约定好规则,从前的他不会有这般魄力,可真的拥有了实力后,他才知晓,很多麻烦就不再是麻烦了。
南煦话毕,山谷中短暂的一片安静,赞成迈出一步破釜沉舟改变如今窘局,还是为求安稳等着末日到来。
若是只为自己,或许会想要守住现在的日子便好,摁住念想也能得过且过。
可大多又有子侄,他们无法不为其考虑未来;也正因有子侄,他们也不敢轻易涉险。
诸多想法,实在矛盾。
短暂沉默过后,众妖俱是发表自己言论,且听到与自己相反的决定,就会大声反驳,毕竟最终结果关系到是否危及生命,亦或者是影响未来。
南煦被吵得脑仁疼,他一直觉得有什么地方没有安排好,真到现在,他突然就反应过来了,若只有十几个妖族,关上门商讨便好,可现在是上千个妖族聚在一起,谁都长了嘴。
炎热本就让人心情烦躁,争执声更是火上浇油,南煦甚至看到有些妖族已经挽袖子打了起来,灵力的较量让一些小族的妖受伤。
南煦当即出声阻止,打上头的妖根本听不进,他无法,释放自己的威压,这才让他们脑子清醒一些。
这么杂乱聚在一起也不知各方立场,南煦当即从商城买了一大摞麻绳,挪了两棵树过来,让庄四庄五把麻绳两头拴在距离几百米的两棵树上,一左一右分坐,各执一种观点。
按照人族辩论赛的部分规则,从一方每次派一名代表辩论,到之后的自由辩论,中途改变想法的妖也可从去往另一阵营。
这般也能轻松看出哪一决定的支持者更多,比之一开始的杂乱不知有秩序了多少。
站在一边的庭川看了眼南煦,这些办法他显然不是刚刚想到的,而之前没做布置,定也不是之前想好的,那就证明这些都是南煦从人族世界学来,庭川好似更加明白南煦对人族总是不吝啬赞美的言语。
明明没有灵力区分强弱,他们却制造出了属于他们的规则,从方方面面的小事中都能体现出,能让一人遵守是易事,能让千千万万人遵守却难于登天。
这场妖界的争论从天亮吵到天黑,又从天黑争到天亮,麻绳两边的妖数量不断变化,如此五六日后,不说南煦心力憔悴,这山谷中没有妖不觉疲惫,动脑子耗体力的事儿,他们这些族长俱是较年长者,有些撑不住。
南煦和庭川一直坐在支持破釜沉舟的阵营中,栀星和他的父母也坐在南煦身侧,庄四庄五两边跑,俨然是个墙头草;南煦注意到,相对于纷乱的各族,飞鸟族几个年轻小妖围着坐得端正的老白凤,也是从没挪过脚步。
他们那个白凤老祖宗明明比庭川静渊还要年轻一些,却已是满脸沟壑,尽显老态,一副油尽灯枯之相,南煦知晓她变得如此,是因为为飞鸟族耗费太多心血的缘故,飞鸟族如今能占据中部位置屹立不倒、守住领土团结一心,成为妖界如今最大的妖族,都是这位白凤老祖宗的功劳。
南煦三千多年前没见过这位为飞鸟族呕心沥血的妖,或许见过,但那时她只是个修为低微天真烂漫的小女妖,南煦根本不会有印象。
听说这位白凤老祖宗一生不曾成亲生子,她没像那些妖一样选择自陨,忍着身体长久的病痛撑着飞鸟族繁荣,在南煦眼中,就算三千年前她没能有机会在灾祸中出全力,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中豪杰了。
终于,到了第七日晚上,争论的结果隐隐出现,这时麻绳两侧的妖数量差距并不大,其实他们大多都曾因为对面一方的言辞改变过内心想法,然而最终又因某些原因坚定地选择了站在如今的位置上。
南煦轻点过各方族长数量后,发觉支持保持现状的竟略胜一筹。
他对着这个结果看了良久,说是意外,那倒也没有,逃避是本能,对于未知的事物排斥也并非不能理解。
或许天意如此吧,南煦想。
他有些可惜不能再见三千多年前妖界那般的万物生长,可这是他们的选择啊!
公布了结果,山谷中陷入沉寂,并没有妖为这个结果庆贺,获得胜利的一方脸上也都是复杂,或许是因为,这个结果意味着妖界一眼便能看到头了。
就在此时,近百名妖又踏进了山谷中,南煦感知到后抬头看去,只见这群妖的衣着和气度都很是眼熟,一时没想出来。
“南海的妖族。”庭川在一边提醒道。
南煦恍然,南海的妖族一直没来,南煦不知南海出了什么事故,等了多日后放弃等待,召开了这个会,却没想到他们现在会赶来,南煦在其中看见了很多熟悉的面孔,鲛族的师姐妹,年迈的海龟妖,还有遥临等。
上百个妖看见山谷中乌压压的一片,有些晃神,再看他们的脸色,好像他们赶来前是已经决断出了结果。
作者有话说:
昨晚码字,写着写着睡着了,再醒的时候凌晨四点多,房间灯还开着的,捂脸。
缺的字数这两天就补上!●u●
第170章
那种尘埃落定的感觉让他们心中一紧, 遥临在最边上看见了南煦的存在,急忙跑过来询问,南煦将争论了七天的结果说了出来。
遥临抿着唇思索了一瞬, 随即打了声招呼又奔回南海的那群妖族中。
南煦听见他们用南海的方言正讨论着什么,神色极为严肃, 有几个妖甚至为此争执起来。
片刻后, 遥临又跑了回来, 恳请让他们参与最终投票。
照理说这是应当的, 妖界的每个妖族都有做出自己决定的权利,然而他们没有经历过这七天七夜的辩论,没有听过他们辩论时的那些话语, 若是直接做出选择,好似他们之前的那些口舌都白费了似的, 他们自然都不太愿意。
遥临看南煦把他们南海的请求传达后, 一片哗然声,就知道有些难办, 此时,就听一年轻妖族喊道:“我们来到诸余山已有十几日,在此辩论更是有七日之久,南海虽远, 距妖族中部却并不需要如此久的时间,现结果已出, 你们又来加入可是不妥?”
这一妖问话后,便是接二连三的附和声,多是些年轻气盛的妖, 遥临面对一句又一句的质问, 并没有怯场,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南海诸妖族,咬牙提起自己的灵力大声道:“我知众位不满我南海妖族来得太慢,但事出有因,可否许些时间,容我南海先说上两句?”
为了将自己的声音提到最大,遥临可谓是用了自己全部力气,没控制好力度,一时之间竟在山谷间不断回荡,等那些回声一次次逐渐变小,那些质问的声音也慢慢消失了。
遥临松了口气,扬声道:“诸位知我们南海来晚,又可曾其中缘由?半月前我们正要出发,却遇到一群妖前往南海境内求救,近些年一年比一年缺水更严重,海水已是灌入了陆中,河中鱼虾大量死去,草木皆亡,灵气消散,那些生活在平地的妖族迅速衰老,不知你们其中一些族长来时可知族中情况,但那些来南海求救的,应有你们其中一些妖族的。”
“海水侵入陆中,那不是你们南海应管之事吗?”有妖闻言愤愤道。
遥临顿了顿,似是早已知晓会有妖如此说,他没在纷杂的妖中找到说话的那位,但看其他妖神情,均是严肃并不应和,想来并不是如此见解,这般反应,遥临心里也好受一些。
“天旱又怎会是我们一方妖族之过。”遥临依旧回应了说话的那妖,这才继续道,“若说要我南海来极力阻止,我们南海亦是自身难保,因静渊前辈已因灵气不足陷入沉睡,近半年不曾苏醒过,为这次天灾。”
半年前静渊情况不好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妖族,但后来这么许久也未曾听过他陨去的消息,一些消息不灵通的妖族就只当他如从前一样被病痛缠身,尚算安好,却不知他已是沉睡,若说半年未醒,约莫是凶多吉少了。
南海的守护神生死未卜,众妖心中俱是有些空落落的,从前有静渊在时不曾察觉,现下才反应过来他已是为陆中阻挡了太多危机,不然只说为何前两年干旱时,陆中未受海水影响?
嗡嗡声一片,遥临等声音小了一些后才继续道:“我们南海百族合力耗费十来日布下的阵法,阻止海水侵蚀陆中,至多也就能撑上几月而已,可天灾引来的就只有这一问题吗?我们一路北上,看见蝗虫漫天草木不生,地缝开裂河水干枯。”
“妖界能如此继续延续多久,我们南海的海龟族推演,看出的天机一二已是骇人,你们不愿面对天窟那等灾祸,却不知妖界的灾祸其实早就来了,若想求得新生,那就得趁早剜出腐肉,现下你我修为都受阻,已然不乐观,妖界更是百年难出一新生幼崽,等后悔那一日,实力应是更不及现在的,越往后拖,胜算越低,还望诸位前辈慎重考虑。”
讨论声又起,在做的不是不知这个道理,可再被提及的时候,他们心中还是莫名有种咯噔的感觉,并非遥临在给他们施加压力,而是事实如此,不容置疑了。
遥临眼角余光看见与自己一同过来的南海妖们俱是激动,恨不得打断他自己再慷慨陈词一翻,清了清嗓子,高声道:“我们南海百族愿为妖界新生付一份力,不惧生死不退半分,私为求族中延续、修为增进,求静渊前辈能治愈伤病醒来,公为求灵脉恢复,再续妖界万年昌盛!”
他站得笔直,话语中亦是坚韧,南煦在一边看着,突然觉得信念这种存在当真是有意思,就如飞鸟族,就如南海。
再观全部站在反对一方的北部诸族,当真是形成鲜明对比,金乌的覆灭,不止是那一族永远消失,更是将北地那些勇猛的劲儿散了。
或许是遥临的话起了作用,又或者是南海的态度叫在场的部分妖族充满热血,已有妖要求再投票一回,反对声自然有,可那些反对的声音渐渐被越来越多的声音压了下去,南煦再听不见半分。
重新投票已经是众望所归,南煦再次组织,这一回,南海诸族也都走向了众多妖族之间,他们毫不犹豫走向之前看好的位置上,遥临就现在南煦身边,看着走动的妖族族长们,鬓角涌上大颗汗珠,双手紧张得不自觉握成拳。
他再难煽动第三次投票,因此就只有这一次机会,若是再等出同样的结果,那他们南海的期望都会落空,妖界亦是没有未来,他不能将海龟族的推演告知,只因那样必定会妖界大乱。
终于,走动的妖族停下,这次的结果几乎是一目了然,大部分妖都站在了同意面对天窟,南煦还是数了一回,告知结果。
站在支持一方的妖们听见这个答案,神色不一,有坚定,也有迷茫,他们不知未来会如何。
南煦将移开诸余山压制的灵脉定在十日后,这个会议也算是正式结束,各位族长均是以各自的办法安排族中妖调配。
谁都不知十日后会怎样,心中的害怕在一日又一日中变得越来越明显,三千年前那些修为高深的妖们都不能应对天窟,三千年后的他们又如何能做到呢?有些妖甚至是反悔了,可理智又将怯懦驱赶开,因为谁都知晓,此次一战,并非受谁压迫,他们都是为了自己,为了后辈。
十日的时间过得很快,这种紧张的时刻也没谁在意口腹之欲了,南煦亦是,看着满地的西瓜也提不起吃的兴趣,庭川倒好似不受什么影响,如往日一般在菜地里浇水,天干,井水水位都下降了不少,土里更是蓄不了多少水。
“你问就不觉慌张?”南煦问。
庭川手中舀水动作不停,“我自是慌张的,可我九尾狐一族几千年前已几乎全部覆灭,除了攸安,我在意的也只有你,这回你与攸安都在我身边,同我并肩作战。”
“既如此,你还慌张什么?”南煦不解。
庭川站直身子,回头看向南煦,“我怕我陨去,不能同你再续上千万年的缘分,如此,这妖界就再无知你之人,你会孤单。”
他好不容易经历了那么多年不见天日的磨难,最终还是要一个人活上万万年,那真的太折磨了。
南煦抿了抿唇,鼻头莫名有些酸涩,他想到静渊曾那么执着让妖界有记得小妖之人,如今庭川也说怕他离去后自己会在偌大妖界感到孤寂,他们都觉得小妖无族亲没有家,却忘了三千年前的那场妖界灾祸也把他们都亲眷带有,他们也是孤单的。
明明自己都已是这般,却还想要给予他一些温暖,这无法不让他动容。
十日之期到来,诸余山外已经距离了各地赶来的妖,山中也是乌压压一片,南煦与庭川登上主峰峰顶。
今天的阳光一如往日,有些灼人,南煦感觉到皮肤上的热意,也能感觉到越往上走越凉爽的清风,他站在一块巨石上,闭目运气,调动整个诸余山中的灵气,助他将曾经对灵脉的压制挪开。
他在那无边无际的黑夜里被淬炼了几千年,对灵气的掌控已到炉火纯青地步,山中诸妖从前只知诸余山凶险,却不知诸余山中的灵气这般充沛,他们几乎从不曾听闻过南煦的名字,却被感知到的灵气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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