璩弘义略想想,便点头应了下来。
重伢子按照记忆的路线,走了不久,果然瞧见一间庙宇。
庙宇虽破,但也算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了。
重伢子走进破庙,看着庙中供奉的菩萨,赶忙放下火把,恭敬的拜了拜。
“俺们实在没地方去了,才想着在您这歇上一晚的,还请菩萨莫要怪罪,莫要怪罪!”
他起身后,还不忘招呼璩弘义,“弘义,你也来拜拜吧。”
璩弘义扫了庙宇一圈,听着他的话,不禁笑了出来。
他甩下包袱,靠着柱子坐了下来,“我可不信这个,你让我来参拜,不怕冲撞了菩萨吗?”
“别乱说!”
重伢子被他的话,吓了一跳。
他赶紧又跪下来,连声说好几句,‘莫要怪罪’的话。
璩弘义斜了他一眼,双手抱胸,打算就这么将就一晚。
眼皮刚盖下不久,他就听着耳旁传来的‘窸窸窣窣’声。
再一睁开就看到重伢子抱着一把稻草,铺到他的身边。
“弘义,你睡这吧,坐着睡肯定不舒服的。”
璩弘义看了一眼,“你睡吧,我这样也能睡。”
他早就习惯了。
“那还有呢,俺向菩萨借的,够俺们睡了。”
重伢子细心的铺了一层又一层,直到他认为可以了,才起身来到璩弘义的身边,推着他睡到稻草上。
“你就睡这吧,这暖和舒服,你要是冻着,明儿楠漨不能赶路咋办?”
璩弘义被他说的动了心。
见此,他没再抗拒,顺势睡到上头。
紧跟着,一条破旧的毯子,盖到了他的身上。
重伢子从包袱里,掏出两个打火石,笑着说道,“你先睡,俺再去生个火。”
山里头,夜越深,天就越冷,指不定还有什么猛兽出没。
以防万一,他还是预防一下的好。
璩弘义拉下毯子,看着重伢子走到庙外捡了几根柴火,然后回到庙里,熟练的生起火来。
等一切就绪,重伢子才轻手轻脚的躺到他的身边。
他怕压着璩弘义的身子,便缩着身子挨到地板上。
璩弘义状似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扯过他的手臂,把人拉入怀中。
他双眼紧闭,还不忘‘恶狠狠’的警告,“别乱动,赶紧睡觉。”
重伢子哪不知道他的口是心非。
他老实的缩在璩弘义的怀里,缓缓的闭上双眼,安心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璩弘义趁着重伢子还没睡醒,悄悄的起身。
昨晚,他便看出来重伢子的本领,但他还是不希望他跟着自己冒险。
所以璩弘义特意早起,打算偷偷溜走。
但他刚提着包袱走了几米,就听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
他回身看去,果然是醒来的重伢子。
重伢子抓着包袱,神色有些慌张,直到看见他,才安心的露出一抹纯真的笑意。
璩弘义不想承认自己的心软,但他还是转过身,边走边喊,“要是跟不上,可别怪我!”
重伢子闻言顿了顿,随之抱紧怀中的包袱,飞快的跑向璩弘义。
他笑着大喊,“弘义!等等我!”
“说了,要叫哥哥。
在那天,璩弘义给他取了一个新的名字‘重步崖’。
而这个名字跟着璩弘义在身旁,整整八年的时间。
-
“既如此相依相伴,潇洒自在的活着,为何璩弘义还要入庙为僧?”
覃修谨侧躺在床上,不解的问道。
“重步崖也以为自己会跟璩弘义一直如此潇洒的生活...”
赵明熙枕在他的手臂,指尖轻挑着他的长发,“可他却不小心让璩弘义知道了自己的心意。”
“重步崖喜欢璩弘义?”
“都上赶的追着人家,能不是喜欢吗?”
覃修谨想了想,嗤笑一声,“倒也是。”
瞧他那不值钱的样子,都恨不得把自己送出去了。
璩弘义居然那么久都没发现,也是个没眼力见的。
“也许是知道装不知道,也许是真不知道。”
赵明熙淡然一笑,“但不论是哪一个,结果都不甚理想。”
重步崖是在喝醉酒后,不小心说出口的,璩弘义本想把这话,当做酒后胡言。
可重步崖实在是压抑太久,借酒壮胆,干脆直接跟璩弘义说了个明白。
他就是看上了璩弘义,在村子的时候,就喜欢他。
只是那时候对他的感情,不是很清晰,可在之后的相处中,越发的清楚明白。
他就是喜欢璩弘义,想要独占他的喜欢。
但璩弘义听完他的后,只觉得荒唐。
两个男人怎么可能有什么情感!
这根本是无稽之谈。
璩弘义以为重步崖只是喜欢他的模样。
亦或是跟他相处太久,才会产生错误的情感。
璩弘义说要让重步崖冷静冷静,打算跟他分开一阵子。
可重步崖听后,却以为他要抛弃自己。
这让他无法接受,几次劝阻无果后,他干脆把璩弘义关了起来。
期间,璩弘义几次三番的逃跑,可都被他给抓了回来。
直到一日,他趁着重步崖出门,拿着偷藏起来的铜镜碎片,解开束缚住自己的绳索,逃了出来。
之前所在的道观,重步崖知道在哪,璩弘义不敢再回那去,便兜兜转转的来到京城。
璩弘义看着辉煌肃穆的河鄱寺,望着四下守候的皇室护卫,心中有了决定。
他决意出家为僧
脱离世俗,遁入佛门。
璩弘义知道以他的名气,河鄱寺定会大肆宣传他皈依佛门的事情。
而他想借此来告诫重步崖,他们之间不存在任何的可能。
事情也如璩弘义所料,在他进入河鄱寺的三年,重步崖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眼前。
仿佛从未在他的生命里存在一般。
第56章 好用听话的棋子
入秋的天色微凉,就连往日的烈阳都显得冷清了许多。
可校场上,赤裸着半身的男人,依旧大汗淋漓的挥洒着汗水。
他们放肆的叫嚣着,狂傲的嘶吼着。
重步崖听着耳侧的助阵声,扯动嘴角微微一笑。
趁着对方懈怠的那一瞬间,他猛地跨步上前,兜住那人的腿脚,以身体的重量,将人压在地上,让他毫无还手之力。
重步崖起身之后,顺势拉起对手,“要不是你方才松懈了,我还真不一定能赢你。”
那人听了他的话,原本不太好受心理,跟着放轻了不少,“还是你厉害,在下甘拜下风。”
草场上的男人,都三五成群的聚了上去。
几个月的相处,让重步崖跟他们都变得熟络了不少,不再像先前那般拘谨。
听着他们嘴上的称赞,他笑着照单全收,但嘴上还是说道,“是将军教得好。”
“看着没?还得是你舅舅不是?”
夔子胥肘了身侧的覃修谨两下,“才用了这么点时间,就把你的新兵蛋子,带出这种水平了。”
覃修谨对于他的‘王婆卖瓜’,不过是淡淡的斜了一眼。
“啧,怎么都不说话?”
夔子胥挎着脸,老大的不乐意,“跟你小子讲话,就是费劲,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覃修谨冷漠的说道,“懒得说废话。”
“你...”
“这人可能用?”
夔子胥心里不满,但还是挎着手臂,蹦着字说,“能使。”
覃修谨淡声强调的说道,“我要的可不止个护卫。”
“啧,难不成你还想把人送进军营?”
夔子胥瞪着覃修谨,“如今天下太平,我和你表舅也就偶尔出兵剿匪罢了。”
“现在太平不代表,以后也是如此。”
覃修谨凝视着草场上的人,他抱胸而立,端得肃穆的气场,严谨道,“若是不早做准备,只会被打得措手不及。”
“可如今,谁会那么傻得跟新覃作对?”
夔子胥倨傲的哼声道,“倒不是我自吹,单是这夔家的名号,便是旁人碰都不敢碰的。”
否则,覃宏朗不会如此甘心的,将虎符交于他们夔家几十年,都不敢要回去。
就是想用‘夔家军’来震慑外敌,以防内患。
“元金与我朝交好多年了?”
“得有百年了吧。”
夔子胥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开口问起了元金。
元金位于新覃边界,是骑在马背上的国家。
两国于百年前签订和平契约,至今已过了三代人。
虽然来往甚少,但也算是相敬如宾。
“竟然已有百年...”
覃修谨嗤笑道,“还真是难得啊。”
“重步崖的事,舅舅用不着多问...”
他不疾不徐的说道,“只管按我说的去做就是了。”
“好...”
夔子胥看着覃修谨,感觉自己越发读不懂他的外甥了。
但他还是点头应了下来,“不过是多带他一个,也不算什么大事。”
“哦!差点忘记跟你说正事。”
好不容易把宅家多日不肯出门的外甥喊出门,他还差点把正事给落了。
“陛下已经有意让你上朝了...至于安排到哪,他还在琢磨,不过也快了。”
夔子胥偏身,轻道,“兵部、刑部怕是不成了,估摸着会是工部。”
覃修谨略点点头,“舅舅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诶!不吃了饭再走吗?”
夔子胥眼看着他,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开,赶忙扯着嗓子喊道。
“不了。”
他王府是没饭吗?
非得在外头吃?
更何况...
再不回去,泽昀就该等急了。
想起自己的安王妃,安王殿下不禁勾起了一抹笑意。
-
秋试将近,越发多的人来覃柏聿的府上拜见。
可覃柏聿都不论官职大小的,一律不见,还把他们给的贺礼给退了回去。
缪英才还在疑惑,自己的外甥为什么不收下那些贺礼?
虽说外甥是初入礼部府衙,但礼部尚书也会仗着他的身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那些贺礼可是价值连城,不收反倒是可惜了。
覃柏聿瞥了他一眼,不行于色的说道,“舅舅是想给父皇个由头,将我踢出礼部吗?”
缪英才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说你是个草包,你还真不信?”
缪鸿远气得直拍桌子,“当官这么多年,你还真是一点见识没涨!”
他怎么生出来这么个废物!
覃柏聿拍着缪鸿远的背,让他别太生气。
“外公方才说到,元金有使臣要来?”
“嗯,说是快入冬的时候过来,过两天,礼部应该就要安排起来了。”
“不过是使臣来朝进谏,怎地这么早开始准备?”
元金和新覃来往并不密切,但每相隔五年便会派出使臣到对方的都城,进谏君主,以示友好。
“这次来京的,可不只是元金的使臣。”
缪鸿远抬眼看向覃柏聿,“还有元金的公主,代川。”
“公主?”
覃柏聿不免有些惊讶,虽说元金民风彪悍,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元金的君主会放心的送女儿来新覃朝贺。
“听说元金的公主年芳十五,他们不像新覃,在这个岁数可就能嫁人了。”
“您的意思是?”
“这次公主来京,怕是给自己来挑驸马的。”
“元金想与新覃联姻?”
“怕是如此,两国已然和平了百年,若想再太平下去,联姻是最好的出路。”
缪鸿远捋了捋胡子,继续道,“听说这个代川还是金王最为疼爱的一个女儿,便是招婿,也只会招上门的。”
“便是如此,父皇也愿意?”
缪鸿远没有吭声,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覃柏聿以拳抵唇,明白了。
那虎符还收在夔家的手里。
若是父皇不同意,让金王失了面子,说不准真能因为这事挑起战争。
那到时候,他不仅夺不回虎符,夔家更会因此功高盖主,封无可封了。
父皇定是不愿的。
他沉思片刻道,“父皇可有人选?”
缪鸿远摇摇头道,“陛下未曾说过什么,不过以我看来,这人选怕是要落在四殿下的头上了。”
后宫之中适婚的皇子不多,不过三殿下和四殿下两位。
但以三殿下而言,德妃定不会舍得让他去元金,当什么元金的入朝驸马。
这般想来,也就只剩下四殿下一人。
“不行!老四去不得!”
覃柏聿想都不想就直接道,“外公,你一定要把老四留下来。”
“为何?”
缪鸿远不解道,“他去元金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他自小便听你的话,若是去了...”
“听话?”
覃柏聿嗤笑道,“那是因为他的处境,不得不让他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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