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修谨只觉得自己是真被饿馋了。
他放下碗筷,第一次顾不上餐桌礼数,挪着椅子贴紧到赵明熙的身后。
赵明熙被他猛扑在背上,手里的筷子都险些掉落出去。
可腰间的禁锢,却勒得他稳稳倒在覃修谨的怀中,微哑的声线带着炙热的气息,在耳畔再次响起,“夫人此前可说等秋试便可的,不得食言。”
赵明熙埋怨的瞪着他说道,“就你这般每日念叨的,就是想忘都难吧。”
覃修谨环着他的身子,讨好似的撒娇,“本就是说好的...”
“行了,我也没说不愿啊...”
赵明熙总是拿他没辙的,“还不收起你这幅样子,娇嗔着给谁呐?”
若是将军瞧见他外甥这幅模样,怕是要怀疑他被什么东西夺舍了。
覃修谨对他的调侃不甚在意,只心情大好的对着黑痣轻啄。
等过瘾之后,又贴着他的耳旁,低语道,“最喜欢泽昀了。”
说着,覃修谨在歪头吻在赵明熙的后脖颈处,他眸色一暗,露出尖牙在上头啃咬磨挲。
湿粘的触感,让赵明熙忍不住颤栗得哆嗦。
覃修谨如愿瞧见他冷面冷心的安王妃,红得滴血的耳垂。
第59章 说到做到
一晃又过了些时日。
往日户限为穿的茶楼,在今日却显得门可罗雀。
以前脚步匆匆,根本没有空暇的小二们,难得空闲的穿行在包间和大堂。
尹博拨弄着算盘,拧眉看着手中的账目。
余光扫到跨进门栏的青色衣摆,他抬头看向来人。
“主子?”
尹博瞧了瞧身边见没有杂人,便疾步走出柜台,来到赵明熙的身侧。
“您怎么来了?”
赵明熙视线扫过客人稀少的茶楼,侧首轻声问道,“人都妥善送到了?”
“小的都是分别安排不同的人,送去不同的地方...”
尹博立马明白,他弯身低语,“有的好两天前就到了。”
赵明熙略点点头,他边走边问,“让你安排的庄子,也都妥了?”
尹博一步一首的跟在他的身后,他颔首应道,“都妥了,小的特意寻了带庄稼地的,若是有人问起,便是秋收干农活的汉子,保证万无一失。”
王爷养的人,个顶个的人高马大,肯定不会露馅。
花霖先一步推开房门,赵明熙走进包间,施施然的坐到位置上。
他指尖轻敲桌案,花霖会意掏出几封密函交于尹博。
尹博接过后,只是规矩的拿着,然后等赵明熙的发话。
“你亲自送去,交到他们的手上。”
赵明熙慵懒的仰靠在椅背上,他眉眼低敛的看着从壶口倒出的热茶,淡道,“上头有他们的密号,交于他们之后,自是知道如何去做。”
尹博倏然握紧手中的密函,只听他继续道,“我只给他们五日的时间去办,若是我派人去取的时候,没有回信...”
赵明熙端过花霖递来的茶盏,轻吹了两下,抬眼看向尹博,一字一句道,“那...人也不必回了。”
尹博被这一眼凌冽的眼神,盯得浑身战栗,冷汗直流。
但他努力维持着镇定,恭敬的回道,“是,主子放心,小的定会把事办妥。”
赵明熙凝视了尹博半晌,直到他快撑不住,才大发慈悲的开口,“听说你夫人诞下了位千金...”
他双指夹过花霖手中的地契,转而递到尹博的眼下,“没什么可送的,便送你个院子住住。”
尹博语气跟着打颤,“主子...小的本是竭心为主子效力...这...这小的不能收啊...”
“用不着吃心...”
赵明熙不紧不慢的说道,“这就是个别院,对安王府而言,不过尔尔...罢了。”
尹博惊得头上冒起冷汗,慌乱的吞咽着口水。
他看着那轻飘飘的地契,就仿佛看着全家的性命,被赵明熙这般轻巧单薄的捏在手中。
思量片刻,尹博还是哆嗦着双手,郑重的接下了地契,“谢...谢主子。”
“你知道的,我一向赏罚分明,事办得好,我自是不会亏待...”
赵明熙收回手来,端起热茶,舒适的轻抿一口,“但若是不妥,那便是另一局面了。”
尹博珍重的说道,“小的定不会辜负主子!”
赵明熙满意的笑了起来,他施施然起身,拍着尹博的肩膀说道,“你办事...我自是最放心的。”
说罢,他便带着花霖,漫步离开。
直到脚步声消失,尹博才像是找回呼吸一样,他倏然起身,撑着手边的椅背,猛喘两口。
方才赵明熙的气势,压得尹博连呼吸都不敢加快。
等他缓过来后,便顺势靠着椅子坐下。
尹博抚着无法平静的心口,想着主子方才的话。
在他得知安王好转的消息后,原本疑惑于主子做法的他,终于想通这间茶楼的真正作用。
原来,他的主子早已做起准备。
今天的谈话,也在他的预想之中,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的令他胆颤。
不过是短短三言两语,却像是走了遭鬼门关。
尹博缓过神后,便走下二楼。
小二瞧见他,笑容满面的跑了过来。
“掌柜的,王妃走前,挪了好多东西说要送你。”
他指了指柜台,羡慕的继续道,“都是要送你家姑娘的。”
尹博打眼一瞧,就看到不少珍贵物件,被堆放在柜台。
‘事办得好,我自是不会亏待。’
主子倒是说到做到。
尹博捏紧手里密函,侧首对小二说道,“让马夫备车。”
既是安王府的人,就是要办安王府的事。
往后的担子,怕是要越发重了。
-
赵明熙回到王府后,便往望泗园走。
可他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翊歌?”
下一瞬,一道黑影稳稳的跪在他的脚边,“王妃有何吩咐。”
“此前交代你办的事,可曾妥了?”
“回王妃,都妥了,奴才把信妥善的放到马车里,他们看到后,自会明白。”
“好...”
赵明熙点了点头,“五日后,你再去那些庄子里收账,可记得?”
“奴才省的。”
赵明熙刚想抬步,可见他还跪在身侧,便问道,“有事要问?”
“奴才不敢,只是...”
翊歌斟酌着说道,“只是有一事不明。”
“问吧。”
“王妃既让奴才去收账,为何不让奴才去送信?”
他的脚程还能快些。
让尹博去,不是多此一举吗?
“那些探子需的清楚什么事,找什么人。”
赵明熙细心的解释道,“若是哪日有异,他们也能第一时间发现事情发生了变故,好做准备。”
翊歌突然顿悟,明白的点点头。
“至于尹博,虽不是王府下人,可几月相处下来,我清楚此人能留...”
赵明熙又道,“他做事极有眼色,且精明识趣,但还是得让他明白自己的立场才是。”
以前是为了茶楼,此后可是为了王府,自是有所不同。
他勾唇浅笑道,“往后的路,可不是拨两下算盘,就能走的。”
翊歌垂下脑袋,恭敬的应道,“奴才明白!”
“行了,去吧。”
“是。”
不过眨眼间,黑影便消失在赵明熙的身前。
赵明熙垂下手臂,继续漫步在望泗园中。
不多时,他便走到书房门外。
听着屋里的动静,赵明熙如往常一般,直接推门而入。
他就看到覃修谨和重步崖,两人站在桌边相对而立。
身形相当的两人,气势滔天的抱胸凝视着桌案。
可他们紧锁的眉头,却是能夹死苍蝇一般。
第60章 终将满盘皆输
听到推门声,重步崖警惕的看来,而覃修谨则是反应迅速的走向赵明熙。
“泽昀,你来。”
覃修谨说着,拉过赵明熙走向桌案。
“怎么了?”
赵明熙不解的问道。
“小的跟王爷正在看新覃的各处险地,讨论如何布置阵法。”
重步崖见来人是赵明熙,便憨笑的解释道。
覃修谨带着赵明熙来到桌边,他指点在山脉图的一点,问道,“此处山脉陡峭,而入口地势狭窄,泽昀说当不当穿过峭壁入兵攻打?”
看着他所指的地方,身为一介文弱书生的赵明熙,当真是犯了难。
虽然赵明熙自小便饱读诗书,可独独对兵法知之甚少。
毕竟大战并非纸上谈兵,若非亲眼所见,怕是不得要领。
他端详着图纸半晌,最后只能含羞的说道,“我对兵法不甚...”
“就是不了解兵法,也该知道此处当进才是!”
一个粗粝的指头,径直的怼到赵明熙的眼下。
步崖心急的说道,“若是不进军突围,如何能围剿匪军?”
“如何进山突围?”
覃修谨拧眉反斥道,“看这地图也能知晓,南方季节多雨,山脉湿滑泥泞,山路狭窄非常,别说进军攻打,便是穿过峭壁都得亏损一半兵力!”
“可战场必然少不了伤亡,便是如此,也只能进军!”
重步崖声量逐渐加重,“若是能打胜仗,便是死又如何!便是死了,也是新覃的英雄!”
“荒谬!战场上的死,并非必然!”
覃修谨被重步崖的话,气得拍案,他怒斥道,“若是能活,缘何要兵卒以死明志!便是死,也是不值!”
“将领的职责,不就要打下胜仗吗!”
重步崖寸步不让的与覃修谨对视,“只要能赢不就好了!难不成要投降放弃?”
“军队的伤亡,非兵卒可控,而是将领所为!”
覃修谨侧身跨步,他带着锋芒纯利的气势,挡在赵明熙的身前,“将领不仅要出谋划策,打下胜仗!更要将兵卒的生死放在心上,否则,那些兵卒岂有活路可言!”
“将军不仅仅是官职而已,他肩上担着的是万千兵卒,以及全国百姓的信任!若非如此,将军又有何意义?又怎么对得起信任你的百姓和兄弟们!”
他铿锵有力的喝道,“你说的不错,打仗就是为了让打胜仗!但不仅要是赢!更要赢得漂亮!我们要拿命去拼!而不是去赌!”
重步崖脸僵了一瞬,覃修谨的话如雷贯耳,直把他打的怔愣在原地。
赵明熙轻扯覃修谨的衣角两下,他会意让开位置。
“想想那些开国的先烈们,你就能明白...”
他看着重步崖微动的指尖,叹息的说道,“赢的代价,往往比输的要大...”
赵明熙抚着腰间的手臂,继续道,“若是只为了赢,而鲁莽行事,到最后...终将满盘皆输。”
重步崖看着两人,半张着嘴,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曾问过弘义,出来云游是为了什么?
弘义与他说,是为了天下苍生,解救世间疾苦。
两人一路而来,走过万水千山,经历过太多,甚至几次身陷危险,差点连命都救不回来。
他也曾问过弘义,这样拿命做赌,到底值不值?
弘义却与他说,值,便是死也值。
重步崖双手拂面,蹲下身来,颤着声音叹息。
难道是他们错了吗?
“你们没错...”
重步崖倏然抬头,望向跟前的赵明熙。
他轻启薄唇,一字一句的笑道,“心怀大义,岂会是错事?”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但‘以渔’无错,‘以鱼’亦是无错。”
赵明熙耸肩道,“不过是方法不同罢了。”
重步崖闻言瞪大了双眼,“那我...”
“你还是多读读兵法吧。”
覃修谨不冷不热的说道,“别老想着什么舍生取义的事。”
重步崖蹲着身子,好生想了想他们的话。
恰逢此时,花霖敲响了书房大门,她柔声询问道,“主子,晚膳好了,可要现在用?”
“摆出来吧。”
赵明熙回了一句后,伸手拉起了重步崖,“跟我们一块吃些吧。”
重步崖摸了摸鼻子,小声道,“这怕是不妥吧。”
“不过是顿饭,算了什么的。”
赵明熙笑道,“这也没有外人。”
重步崖闻言便颔首应了下来。
刚坐到桌边的重步崖,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拘谨。
他这二十年来,大多行走于山川田野,时常风餐露宿。
眼前的八珍玉食,却是他此前想都不敢想的。
重步崖并着双腿端坐,手都不知道该如何放了。
“用不着拘束。”
赵明熙自然的把筷子递到他的手中,然后笑着落座到覃修谨的身旁,“喜欢吃什么,伸筷子就是了。”
“诶...好。”
重步崖端起饭碗,他舔着筷尖,余光瞥着覃修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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