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落已经知道监视者的符号是不能用在私人物品上的,奥特的祭司团会把敢造次的犯人送上火刑柱。谁也不敢赖上监视者。这是阿尔法送给切利的?难道他们的关系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驾驶舱门开了,切利和凡落走了进去。不一会儿,鳐鱼号升入天空,向逐空阶梯飞去。
逐空阶梯底部没入赛恩特峰的深渊圣湖中,深不见底。建筑是倾斜的,一侧靠在深渊边上,与其说是建筑,不如说是一艘密闭的金属制的巨大火车,歪斜着插入地面。
切利在巨齿鲨号附近停下飞空艇,拿了个应急工具背包就跟凡落一起走到逐空阶梯边缘。约一人高的位置有处青苔剥落了,露出一块像是门的地方。
他们用了爬山爪才勉强勾住一块突起登上去了。切利找到那个像是控制台的巴掌大的凹地,刷了戒指,门开了。
里头涌出一股发霉腐败的可怕气味,口罩都挡不住。两人强忍着走进去了,一个不大的金属隔间连着一道半开的移门和一条通道。通道也是金属的,很长,向一边倾斜着,幸好边上有扶手。霉迹顺着特定的材料长上来,把金属锈的斑斑驳驳。到了尽头的门,通道分成了两个方向,一处向着深渊,一处向着上空。
“这边。”凡落看了眼地上的脚印,便小心翼翼向深渊走去。
楼梯边上多了些白骨,人类,或者是类人类的白骨。探照灯看的不是很清楚,大多肢体仍然穿着完整的服饰,只胸腔或颈部遭到致命破坏,甚至没有任何破坏。许多因为时间分解已聚集成堆,但平躺的身量都很矮小。死者的服饰非常奇特,材质也无法辨认,破口有两种,一种高温灼烧,一种利刃割开,切口平整呈三线并行状。
墙壁上天花板上有喷溅的暗色霉斑,经过时间的沉淀已经看不大出形状。
大部分的门早已被强行拉开,只有一道是关闭的。切利在门边的控制台上刷了戒指,那块漆黑的平面亮起了微弱的光。一个声音机械的重复着听不懂的句子,把他们吓的跳起来。
平面的一个长方形区域显示出图像来——那些死者有皮肉的模样,是从没见过的人种——争先恐后的向镜头跑来,然后一个个倒下。镜头被什么喷溅变红了,红色的虎头出现在镜头里,脖子下面人类的身躯覆满毛发,更深的红色成片晕染了身躯,再从毛发尖端滴下来。他龇着牙,利齿还咬着什么碎片,赤着上身,锋利的爪子刀锋一样伸出来,向镜头一挥,画面就没了。
他们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那时他们衣冠楚楚,用刀,或用枪,披着文明外衣战斗。
画面下头一直有行看不懂的警告文字,再次按绿色按钮后,门开了。地上是刚才看到的那些人的遗骸,和衣物堆在一起,肉体被岁月和细菌分解殆尽,只留下斑驳的液体痕迹。
刚才那一段,原来是被录制保存下来的图像。这里的东西都魔法一般,两人倒是见怪不怪了。
他们小心的绕过,往里走。过了一道破门,豁然开朗,是个大厅的样子。有很多扇门,其中一扇透出微弱的光,墙上有块醒目的标识,一看就是危险警告。一个方框里的虎头,一个佩戴头盔手套胸腹护具的人形图案,旁边一段看不懂的文字。
门后有谁正在作解说。
“因维德人,五百多年前,数光年之外,他们的主序星进入超新星爆发,毁灭了整个星系。你可以理解为整个世界消失在太阳的火焰中。他们中的统治阶层驾驶着飞船来到新的宜居星球,这里。为了探查环境,因维德人开发出一种具备自适应学习能力及复杂环境单兵作战的生物武器,用来最大限度的保护环境同时杀死原住民。他们称之为清除者部队,编队从阿尔法到伊塔。我是阿尔法01,你是伊塔50。”
阿尔法指着那一排排的已经碎裂的半透明容器说到。容器里只剩下了白骨,有些还掉在了地上,头颅和尾骨显示出它们应该是同类。
“我们的本质只是服从指令的杀戮机器。没有思想,单一性别,脖子上有颈环,存储着高浓度的神经毒素,一旦违抗指令,控制台远程就能销毁故障个体。”阿尔法用爪子敲敲自己脖子上的颈环。
伊塔条件反射的摸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脖子。
“但第一个被激活的个体就出了问题。它通过学习拥有了思想,并且尝试和因维德人沟通。很遗憾,因维德人却意图杀死他,他不得不进行了反击。因维德人用控制台往剩余的培养皿中注入高浓度神经毒素,所有未激活个体都被杀死了。”
阿尔法的声音低了下去,一扫以往的气定神闲。这即使对他来说无疑也是痛苦的回忆。
伊塔看着父亲,觉得他极其陌生。他们能够联合作战,显然这才是羽蛇的本质。这些累累的白骨,就是他的战友们,他的同族——都因为父亲而死。他就不能忍一忍?他经常说的什么来着——耐心观察,不能冲动,克制本能是终生修炼……
他一直觉得父亲睿智而强大,可事实却是,他是他们一族的罪人,如果他们算得上种族的话。
“那我怎么回事?说重点。”
“我杀掉了所有因维德人,包括休眠舱里的,再回来的时候发现你的培养皿输送管在着陆撞击中脱落了,所以你还活着。这个时候飞船已经撞入赛恩特山,遭到了严重破坏。我研究了很久因维德人的文明和知识,都没办法修理好飞船。只好出去寻求帮助。”
剩下的故事不用说伊塔也明白发生了什么,无非是被原住民一路追杀,或者吓的人类一直躲藏。一个浑身鲜血的毛绒绒的怪物,又不会说人话,能得到什么帮助呢?
“找不到,我只好回来。休眠了一段时间,能量耗尽的速度比我预料的快,圣湖的水含有某种因维德母星没有的元素并侵蚀了飞船体。再待下去我们都要死,我只好又出去了。这次碰巧我帮助了一个人类,学习了他们的语言和文化。我花了很长时间融入先境这片土地,然后激活了你。”
所以他们是特殊的。他们的本质就是怪物,被创造出来的,怪物。
“我,我希望我死后你不是一个人,我希望我们的种族能延续下去,所以在激活你前对基因进行了修改,让你有拥有后代的可能性。”
听到这里伊塔陷入了深深的痛苦和愤怒中。
“你这个自私的混蛋!你为什么要激活我?!你明知道成为异类的痛苦!明知道我会被排斥!你为什么不让我毫无知觉的死掉?!”他咆哮起来。
随着他的咆哮落下,有些东西在崩溃。伊塔向仅剩的部分备用安防系统输出了攻击的波,安防系统开始切断各区域连接,让飞船能够卸下逃生舱。已经支离破碎的内部结构承受不住重力,开始瓦解,向下坍塌。
“伊塔!对不起,孩子!可是我没办法就那么让你……”
“让我死掉?可是你让我活着是为了什么?!为了延续血脉?!我们这样畸形的存在为什么要继续下去?!你问过我的意愿没有?!”
当然不是那样的。伊塔知道。阿尔法一直以身作则教导他克制本能,如果为了延续血脉,这大可不必。
他跟他讲爱与尊重,以一种高等文明的态度来看待家庭与子女。他希望他能与喜欢的女孩成立家庭,他希望这份血脉是所谓爱的结晶,他希望这个孩子无论是怎样的,都能被父母所爱。
可惜这一切的出发点是错的。
脚下的金属结构开始断裂,向深渊移去。伴随着一声短促的尖叫,一个物体撞上他,把他的怒火撞的烟消云散。
“凡落?!你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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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快进了且十分粗糙。这本质是个科幻故事,还有一个前传没写完,那篇里就只有虎爸会登场了,会探讨他们的本质是什么,为什么是这样一种形态。构建这个世界观的出发点是:如果人类本身没有投入战争,那么是否就没有负罪感。
当然啦我只会写建模潦草的虚假爱情故事,关于一个志愿者和一个雇佣兵在末世里的搏杀与交流。
第28章 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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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怎么回事?!”凡落抓紧了他的臂膀。他听不懂先境语,虽然在路上学了一些,但刚才阿尔法那番长篇大论即使是切利也只能勉强翻译一部分。
“我先带你上去!”塔哥抱紧凡落纵身一跃,攀住他们来时的通道口——这里已经跟大厅剥离了。
“那阿尔法……”凡落看见少爷的爬山爪勾住了通道边缘。在鳐鱼号上切利说过,阿尔法请老师教他先境语,亲自训练他格斗术,还让他在动力学院进修。他已经身手非凡,爬上来应该不是问题吧?
可阿尔法与他同伴的遗骸已经落到视线范围之外,他的表情痛苦而绝望。
凡落知道塔哥和他父亲的感情很深厚。无论他们如何争吵,总会和解的吧?万一……
“他死不了!”塔哥毫不犹豫的往出口跑去,一边躲避那些落下来的因维德人遗骸。一个能独自奋战一百多年的人,这样的阵仗对他来说根本是小儿科吧,除非他自己想死。
果然,单调的坍塌响动中传来了微弱的人声。
“切利?你来干什么?!”
“儿子还没死呢,你就急着寻死觅活了?带我回去。”
“……”
后面说什么听不到了。
物体落水的声音一浪接着一浪。
见到光明,凡落才松一口气。终于逃离令人窒息的空气和危机。山体仍在轻微的震动,飞船的外壳显然比内部要坚固——才能抵御太空恶劣环境,所以看上去仍是毫发无伤。
“他们还没上来……”凡落忧虑的说。
“你是他的敌人才要担心等会儿他们就从哪里冒出来了。”塔哥冷冷的回答。
“到底怎么了?”凡落看着他,等着陷入另一个令人窒息的故事。
塔哥简单粗暴的把阿尔法的故事概括了一遍。
“这个阶梯就是让我痛苦的东西!这一切都不应该存在!我恨他!我什么要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塔哥眼里再次燃烧起痛苦的火焰,却没有流泪,也许他的种族天生缺乏这种能力。
“不!如果你没有出现,我就没办法遇到你了!我希望你活着!”凡落捂住他的嘴巴,眼眶不争气的红了。
“可是我的……服役年限,是两百多年。”
这意味着漫长的孤独。阿尔法二十多年前才激活他,大概不完全是因为飞船能量耗尽。
“往好里想,我走了以后,你会遇到下一个的。”凡落捧着他的脸,额头与他相贴,毛绒绒,热烘烘。男孩知道自己自私又乐观,但事已至此,只能往好里想不是吗。
等你走了,我就回到这里,将自己投入深渊圣湖。
塔哥下定决心,再轻柔的抹了抹凡落的眼角,拉着他一起走向巨齿鲨号。
这个庞然大物,并不是因维德人的技术,虽然必定借鉴了许多基础。阿尔法把因维德人的知识转化传授,使这片众神统治的落后区域在百多年间变成了一神统治的先进国度。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是奥特的使者。
他们回到神殿没多久,鳐鱼号也回来了。
逐空阶梯的震动让监测司和梅尔庭防卫司很是紧张。但这个地方其实除了监视者,任何靠近的飞空艇都会被击落。陆路甚至无法上到阿尔法故居的位置,更别说靠近逐空阶梯。
塔哥不愿接见官员,还是等阿尔法回来才处理了。听切利说,大概就是十分科学的措辞说地基有瓦解趋势部分落入湖中,总体问题不大。
一连两天塔哥都躲在屋里,盯着书柜发呆,三餐都是凡落给他送来。
阿尔法则一整天的坐在面向逐空阶梯的台阶上。
看到塔哥蔫巴巴食不下咽的样子,凡落去厨房做了一份伊斯萨尔夫风味的肉桂烤羊肉卷饼,刚端出来就碰到切利进来餐厅。
“好香啊,凡落你还带了香料来?”
“嗯,一来想看看这类香料有没有市场,二来也是怕和少爷回去的时候路上吃不惯……”凡落把卷饼分成两碟,一碟推到切利面前,“试试我的手艺,大概比在外面生火直接烤的要少点烟火味。”
“专门做给塔哥的?”切利拈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他没什么胃口的样子。切利你……也来帮阿尔法带餐?”
“我才不管他,爱吃不吃。”切利翻了个白眼。
“好吃!好怀念的味道……”接着他又肯定了凡落的厨艺,然后愤愤的说:“凡落你多好啊,那个老禽兽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配他儿子简直是鲜花插牛粪!”
凡落大笑起来。
“这事你跟大娘说了没有?”切利又严肃起来。
“我还没跟她说呢,反正家里也不指望我传宗接代。娶妻还要花很多钱。”凡落耸耸肩。“我要是个女孩子的话……”
“那就轮不到那毛小子了。”
“什么毛小子啊,少爷,塔哥比你大两岁呢。但,即便我是女孩子,也不会留在这里。这里不适合我。凭自己本事做小买卖我还有信心,在这里我感到……压力山大。”
每个人都有他擅长的领域,在嘉德府这些年,凡落深知自己管不住嘴巴和过于乐观的个性没办法当个矜持淡定手握权势高高在上的人。他知足常乐的,没那些野心也费不起那脑子。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学识,也没法像少爷那样学的很快,无论如何阿尔法是不可能满意他的。而塔哥单纯善良,和阴险狡诈的阿尔法也不是一路人。
“你别理那个老禽兽,塔哥比他看的通透。我看他是老糊涂了,等我去拍醒他。”切利拿着羊肉卷饼出去了。
凡落摇摇头,少爷这性格没变啊。
闻到卷饼香味,塔哥精神了起来。
“过五天我们就走。”他一边吃饼一边说,还摊开地图,试图把饼的油和碎屑污染在上面,被凡落阻止了。
四天后,车和起始货物都准备妥当。他们将开到梅尔庭中央站,由火车运送到离威斯萨尔夫豁口最近的城镇,再继续开车前行。
“不去和阿尔法道别吗?”凡落忐忑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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