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渺:“……你身上好多伤。”
萧予圭已经将外衫扒了,余下的几件又都被他扯的大开,露出紧实的上半身来,看轮廓该是形状极为优美的,却被无数横七竖八、一层叠着一层的伤痕破坏了原有的美感,显得有些狰狞起来。
他也知道自己身上是个什么样子,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外面可是很危险的,像你这样的小孩儿可别想着往出跑,小心被生吞活剥咯。”
程渺面露谨慎之色,极为严肃的点了点头,又举起手来表忠心:“我听师兄的。”
萧予圭被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儿逗的直乐,索性转过身去,两手撑在池边,弯了眼问:“那你小子呢?昨天在院子里是等谁啊?”
程渺没料到他会突然转过身来,一时间眼前被那具新伤旧伤叠在一起的身躯占据,竟不知该看哪儿好,只好垂了眸子:“等师兄。”
“……等我?”萧予圭有一瞬间的错愕,“你等我干嘛?”
程渺本就不大的声音更小了:“师父说,师兄是在这里住的。我想着给师兄留点饭菜,师兄修炼回来能吃上口热乎的……”
可是等了这么久了,他的师兄也没回这弟子居中来,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还是这副遍身染血的模样。
“放凉的饭我当第二天的早膳吃了,没有浪费。”程渺偷眼瞧着萧予圭的脸色,精致的耳垂慢慢红了起来,“……师兄不想要,我日后就不做了。”
萧予圭听的愣住,看着眼前已经快把头埋进领口里、耳朵红的要滴血的少年,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是,你为我做这些干什么?”
“你是我的师兄啊。”程渺脸上的表情比他还迷茫,看着萧予圭阴晴不定的脸色,又紧张了几分,“洒扫备饭、整理内务,不都是师弟该做的吗?”
“师兄的房间我这些日子也收拾了,师兄可以随时住进来。”
……知道的以为你是当人师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给我伴读的小厮呢。
程渺见萧予圭不说话,本就没有多少的底气又没了几分,低声道:“……话本里都是这么讲的。”
萧予圭听的无奈又好笑:“那话本里是不是还说,当师兄的往往嚣张跋扈、张扬肆意,以欺负师弟师妹为乐?”
程渺闻声一抖,僵持几秒后慢慢塌下了肩膀,蔫蔫的点了点头。
他本就有些怕自己这位师兄,昨日看见他满身是血的样儿便更怕了。
若他也如那话本中仗势欺人的师兄一般……
萧予圭看着他那副臊眉耷眼的样儿,再憋不住,笑的浑身上下都在抖:“噗……哈哈哈哈你还真当真了?话本子里讲的事你怎么也信啊哈哈哈哈哈……你该不会就是因为怕我才跟我这么亲的吧?”
程渺见他这副样儿,也明白自己是出了大糗,再绷不住一张冷冰冰的脸,咬着嘴唇转身就要走,却被人伸手拽住了腕子:“哈哈哈咳……你这是要到哪儿去?”
“我去把做下的饭食都倒到后山去。”程渺似是恼的很了,清冷声音里少见的带了几丝委屈,“反正师兄也不会吃,还只知道取笑我。”
还是个有脾气的。
萧予圭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声,轻声道:“谁说我不吃了?别便宜了后山那片冻土。”
他又低声哄了几句,才把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程渺哄好,见他又开始不转眼的盯着自己,一时间老脸竟然有些挂不住:“总看着我干什么呢?你若是也想洗上一洗,直接脱了衣服下来便好。”
程渺摇了摇头:“我不用。我就是觉得……师兄你长得可真好看。”
他称赞的真心实意,萧予圭却是个脑子里不装正经事的,自发自动的朝着下三路想去,程渺还没怎么样,他却把自己闹的有些不大自在,胡乱摆了摆手:“那是你还没见过世面。”
“不。”程渺却是极为坚定的盯住了他,“师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萧予圭:“……”
他虽明白这只是少不经事的童言无忌,却被少年突如其来的直球砸的溃不成军,极为仓促的捂住了猛然涨红的脸,强行别开话题:“你……帮我去把那饭菜热一热,我一会收拾好了便出来。”
白纸一般、对世界所有的认知都来源于话本的少年看不出自己这看起来脸皮厚如城墙,却意外纯情的不得了的师兄是害了臊,还以为是自己在不经意间冒犯了他,眼神瞬间黯淡下来,低低应了声:“好。换洗衣服就在一边放着,师兄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得叫我一声。”
他抿了抿唇,又道:“……不是因为怕师兄才做的,是因为喜欢师兄。”
说完程渺转身就走。
被这一句话震的面红耳赤的萧予圭:“……”
程小渺!!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什么叫“师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什么叫“因为喜欢师兄才做的”?
萧予圭被这几句砸的眼冒金星,一边安慰自己只不过是小孩子说话没轻没重不知道收敛,一边心中百味杂陈,极为复杂的想,自己的魅力什么时候这么大了,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能迷倒。
他泡在池水里想了好一会乱七八糟,好不容易让自己恢复到正常的思维方式,三两下套上衣物,沉下脸决定出去给程渺科普一番仰慕和喜欢的区别。
总不能让这小东西年纪轻轻的就长歪了不是。
听说那御刀门的小少爷便是小时候没了爹娘,自小在近身侍卫的照拂下长大,早几百年前就到了该成婚的年纪,却是一个女修士的帖子也不接,一心一意的要娶他那侍卫。
这虚怀峰上平日里就他与程渺两个人,闻鹤才是个放养式的养徒弟法,他大多时间又在外面跑着,程渺要是看那些话本把自己看的长歪了,他哭都没处哭去。
闻鹤才可是将程渺当接班人养的,若是发现自己这以清静自持之道养出来的接班人有一天自发自动的断了袖,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萧予圭越想越觉得事态严重,脸色也慢慢沉成了锅底般的颜色,几步踏出,正要同程渺来一番师兄对师弟、男人对男人,包含宇宙运行、天地人伦三从四德的谈话,便看见那面容俊逸的少年新做了热腾腾的饭菜出来,坐在石桌前撑了腮,一手握着筷子,面对他的方向怔怔出着神。
院里栽了树白梅,在石桌上投下交织的阴影,在少年精致的脸上漫出水墨浸染般的质感来。
那双墨画般精致狭长的清冷眸子,在对上他的目光时忽的微微弯了起来,梅枝的阴影落在少年眼底,像是水波一般流动着的温柔情愫。
萧予圭看的愣住,心跳一瞬失了衡,惊的一个咯噔。
他该担心的人,或许不该是少不经事的程渺,而是自以为久经人事的他自己。
作者有话说:
没想到吧,多年前的程仙尊居然是个天然撩!(诶嘿嘿嘿)
最后还是决定把少年时他俩的事写完,后面还要虐很久很久,还是趁现在多甜一甜吧orz
——
第一百三十八章 茕茕白兔
干净的让他自惭形秽,又不由自主地向往着。
程渺见萧予圭停在原地,脸上神情晦暗难辨,一时间摸不清他是个什么情绪,脸上的笑意也慢慢褪了下去,试探着叫了声:“师兄?”
萧予圭这才回过神来,见程渺那张小脸上又是一副紧张神色,便安抚般的抬手揉了揉他挽的整齐的长发:“你小子年龄不大,饭倒是做的不错。”
程渺从被揉乱的额发下偷眼瞧了瞧萧予圭,见他神情舒缓,唇角甚至若有若无的勾了丝笑意,心底也是松了口气,低声答:“山上大多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常吃冷食伤胃,我便自己学了些烹饪之术……”
桌上摆了几盘做的极为精致的小菜,萧予圭一开始对这小子的手艺并不抱什么信心,饭菜进口后却是眼前一亮。
他是人造而出的物事,本就是不需要进食的,这些年里虽多少吃过些东西,却都是些滋味特殊的玩意,仔细算来,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吃凡人饭食,又是吃的自家师弟精心做的,入口便被惊艳了个彻底。
萧予圭风卷残云般将大半饭菜全塞进了肚里去,捧着饭碗想再添些米,目光扫到一旁撑着脸颊、眼睛亮亮的看着他的程渺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表现多少有些放肆,脸上顿时就多了几分尴尬之色:“那什么……做的挺好的,你怎么不动筷子?”
“我吃过了。”程渺见他吃的尽兴,脸上虽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眼中的笑意却是怎么也遮不住,“师兄若是喜欢,我以后便日日给师兄做。”
萧予圭伸向小菜的筷子在空中顿了顿,看向程渺的目光中多了几丝复杂之色,轻咳一声,道:“还是不必了吧。你晨起要练剑,做这样的事太耽误时间。”
这小子说的话做的事都太亲密,远远超过了萧予圭心中那道自己划出的、将自己与他人分隔而开的界限,他虽享受着这从未感受过的依赖与关照,却又打心底里有些不自在。
他二人之间不该这样,可究竟该怎么样相处,萧予圭自己也说不好。
萧予圭本想从小事做起,慢慢与他划清界限,却见少年那亮亮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来,像是只受了委屈的白兔子般垂下了脑袋,淡色的唇似是也苍白了几分,低低的应了声“哦”。
虽然没做错什么事、但看着程渺这副模样,莫名其妙开始良心不安的萧予圭:“……”
不知是不是萧予圭的错觉,他好像还从那短短的一声“哦”里听出了些哭音儿。
本就不大牢固的心防彻底倒塌,萧予圭果断又给自己夹了一筷子饭:“当当当然,你要是能安排好练剑的时间,就随你去了。”
说罢在心底痛斥自己的毫无节操。
程渺黯淡下去的眸色“唰”的又亮了起来,萧予圭几乎能看见他身后那条简直能摇出花儿般的狗尾巴:“那师兄明天想吃些什么?我提前备好,等师兄回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明天还回来了——萧予圭看着程渺兴致勃勃的一张脸,这句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得埋头刨饭,闷声道:“你随便做。我回来的一般都很晚,不必等我。”
“那我拿灵力给师兄温好。”程渺将桌上空了的盘子撤了,又相当自觉的给萧予圭递了净手的帕子。
萧予圭被他服侍的极为妥帖,却又从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适里品出了几丝不大对劲的诡异意味,终于在眼睁睁看着程渺将自己用过的帕子清洗干净、叠好收起后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啊?咱俩这应该才第二次见吧?”
程渺的脸上露出几丝紧张来:“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师兄给我的感觉很亲切,像是在很久以前就见过一样……师兄不习惯的话,我可以改的。”
他二人确实在这之前见过——萧予圭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一言难尽起来,神情复杂的看了看满脸紧张的少年,叹了口气:“不必改,只是你这样的性子,日后出去了恐怕是要吃亏的。”
从前那个还在凡间的程渺也是这温润如春风般的好性子,他与程渺接触了几日,实在是不忍心让这样的少年受完了灭门之恨还要断尘缘洗尘心,便没下得了手去。
可惜程渺最后还是上了虚怀宗、没了凡间的记忆,心底却还对自己有着几丝模模糊糊的亲近感。
萧予圭看着少年那张精致俊逸的脸,一时竟不知该叹还是该气好,心里酸软的像是吃了颗酸酸甜甜的山楂饴。
怎么就被闻鹤才那老东西盯上了呢……
“我只对师兄好。”程渺似是赌气般哼了声。
萧予圭有意逗他:“那你师父呢?你不对他好?”
程渺微微皱了眉,有些纠结般仔细思考了会,道:“也、也要对他好。可是师父他……他好像不是特别喜欢我。”
“哦?”萧予圭有些意外,心道那老东西不是想将程渺养成自己接班人么,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了?”
“我也说不上来……”程渺精致的眉毛皱的更紧,“就是觉得师父不太在意我。从入门来到现在,我只见过他一次,他给我丢了本剑谱,告诉我学完再去寻他,然后就去闭关了。”
“师兄,师父对你也是这样的吗?”
萧予圭心道那他确实对我不这样——至少隔几天见上几次还是能的,就是一见面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事——面上却不显,只又揉了揉少年柔软的长发,懒懒道:“闻……你师父他就是这样的人,习惯便好。”
程渺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又道:“那剑谱里有许多我不懂的东西,我可以问师兄么?”
说罢还眨巴着一双眼睛,满眼期待的盯着萧予圭看。
这宗门里又不止虚怀峰一座山,怎么不去寻旁的弟子,非盯上了他一个?
萧予圭心里正软着,看见他这副模样,虽猜到这小子那前几句话恐怕全是算好了他不能拒绝才下的套,却心甘情愿的钻了进去:“好。等……等我闲下来了,就帮你看看。”
程渺心愿得偿,又笑的弯起了眼,却怎么看怎么像只狡黠的小狐狸:“谢谢师兄。”
萧予圭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一记,笑骂道:“个小东西……心眼倒是多的很。”
程渺也不辩解,只笑盈盈地盯着他看。
他被闻鹤才丢了本剑谱,说是练不纯熟便不要来打扰,自己倒也乐得清闲,每日练剑看话本,过的井井有条,萧予圭却不是个能一直呆在宗里的,吃完了饭、又歇了小半个时辰,就得了传音。
“妖界,毕方族中有根失落千年的孔雀翎,去取来。”
这些年来闻鹤才与他之间的交流,大多都是这样简单粗暴的模式。闻鹤才从不愿在命令之外多说几个字,萧予圭也懒得同他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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