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风欲察觉到了他目光中的质疑,手指微微一僵,叹道:“我无意瞒着先生,此事的确是有着隐情的。若是先生不信在下,可否等在下助先生取到那秘宝后再出声询问?”
“我知先生手眼通天,并不在意我等小卒,只是在下毕竟是为此而来,所做出的准备也能多些,可以节省些时间。”
封霄阳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在心中权衡一番,发觉这小子说的没错。
他此去地宫,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也不少,慕风欲跟着和不跟着没两样,封霄阳也不怕他做出什么事来,若是能如慕风欲自己所说的一般,帮助他节省些时间,那自然是极好的。
他皱着眉思索了会,又仔仔细细的将眼前的慕风欲扫了遍,像是要将这条毒蛇身上披着的人皮全扒下来、看看内里都装了些什么一般,终是定下心神,沉声道:“秘宝现世,没有不取的理……既是慕修士主动邀请,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慕风欲听了这话,也是无奈一叹,心知这位手眼通天的萧先生仍是并未信任自己,还在努力地装出一副目的并不是那生骨花、只是顺路去查看一番的样子。
究其原因,还是自己表现的太过势利了些,取不到人的信任也是应当的。
他叹出口气,将手中嬉戏的格兽推了个颠倒,轻声念动法决,光线自八卦盘中射出,交织出一幅隐约图像,隐隐指向一处。
“往东北向走,便能到达那生骨花所在的地宫。”慕风欲瞥了眼身旁依旧满脸警惕的人,无奈道,“柳师妹不是无缘无故到那乱葬岗中的,她到了何处又离了何处我都知情,只是没料到会被先生所救而已。”
封霄阳对他仍是放不下戒心,沉着脸随意从灵戒里掏了把剑出来,闻言挑了眉,沉声道:“有趣,你既是知道她去了那地宫,也知道那地宫里藏了些什么东西,还让柳姑娘去送死么?”
这清虚派三人的内部关系,实在是太乱了些,令人叹为观止。
慕风欲同样招出法器来,升到半空之中,思索半晌终是点了点头:“柳师妹去那乱葬岗,的确是去送死的。”
根据掌门的计划,柳青儿身具名门血脉,若是死在那地宫之中,或许能激发其下那座远古大阵,使其露出些马脚来,最好露些秘宝的气息。
可他没料到那夜卷进来的人不止柳青儿一个,伤的最深、血流的最多也不是柳青儿,大阵虽是启动了,却是被人生生逆了过去,成了个助鬼母增长实力的吞灵阵法。
总而言之,一切都超出了计划,打的他猝不及防,只得重新开始计划。
封霄阳倒吸一口冷气——他想到了这清虚派内部门风不正,却没料到竟能如此不正,为了秘宝师兄妹之间互相残杀的事都做的出来,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好,想起那时将昏迷过去的柳青儿带上了车辇,迟来的感觉到了些庆幸。
“倒也不如先生所猜测的一般。”慕风欲轻笑一声,“我门中大多弟子还是颇为和谐友爱的,在下只是其中特例而已,较之普通弟子,手上沾的脏污多些,做起这样的事来自然也是熟练的。”
“从前是当你主子的一条狗,现在是当那老东西的一条狗么?”封霄阳啧啧作声,拿着看新奇物种般的眼神瞥了慕风欲一眼,御剑飞起,“走吧,既是要让我拿了那秘宝,便表现的勤勉些,我或许会考虑奖你根骨头啃啃。”
慕风欲淡淡一笑,不去计较他那极为放肆的话语,端平八卦盘,向着所指方向直飞而去。
二人都刻意加快了些御剑的速度,将将过了半个时辰,便到了那乱葬岗上方。
封霄阳望着那坟地中星星点点的鬼火,脸上微微变了些神色,却仍维持着一副懒散无赖的样儿,伸出扇子往地面一指:“那东西就在这破烂地方?”
慕风欲颇为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见封霄阳一门心思要把自己不知情的这场戏演下去,便只得舍命陪君子:“是。我先下去带路,萧先生既是对我有疑,你我便等取到秘宝之后再谈。”
说着便落了地,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那根斜插在地的钗子,沉声一喝,顿时便发出些令人牙酸的咯咯声,铁锁铁链慢慢动了起来,露出其下极大的空洞来。
慕风欲喘了口气,捏了个决将自己手上的铁锈清除,看了一旁袖手旁观的封霄阳一眼,问道:“萧先生可要跟下来?或许还能寻见些别的宝物。”
话音刚落,他便察觉到一根细细的锁链绕上了自己的脖颈,垂眸一看竟是条黑铁链子,一头锁在他脖颈上、另一头则是握在了封霄阳手中。
封霄阳见他看过来,随意的晃了晃手中的链子:“慕修士,带路吧。”
他似是觉得自己的行为多少有些别的意味,添油加醋似的加了句:“不过是怕你跑了,这锁链锁在你脖颈上,我随手便能要了你的命去,慕修士,切、莫、多、想啊。”
才不是怕这毒蛇一时兴起咬他一口,要把他当狗训上一训呢。
慕风欲没答话,只垂眸盯着颈间那条与皮肤极为贴合、隐隐有些旖旎意味的链子,垂下的手缓缓握紧。
就在封霄阳以为他要忍无可忍、暴起伤人之时,慕风欲忽的出了声,声音有些哑,却仍是自己把自己主动放在了下位、谦逊至极的:“先生若是担忧,那这样也未尝不可。”
说着便轻点脚尖,跃入坑洞之中。
封霄阳也紧跟着跃入,一手握着那条黑铁链子,耳畔尽是凛冽风声,夹杂着一句淡漠到毫无感情的话语:“先生这链子还是太细了些,在下从前,用的可是拴象的链子,要直穿琵琶骨的。”
话音虽极淡,像是在叙述旁人的故事一般,甚至于带了些微的疲惫之意,可听在封霄阳耳中,却仍让他的心颤了一颤,想及系统面板中那些关于慕风欲的描述,莫名其妙的有些酸痛,却并不知道这股莫名的感受从何而来,只微微抿紧了唇。
两人在洞中下落了些时候,刚一落地,封霄阳便收了那条链子,笑道:“我看慕修士心的确是诚的,还是不要搞这些表面功夫,早早寻见那秘宝为好。”
慕风欲只淡淡看了他一眼,颈间仍留着道显眼的红痕,却并不多言,轻轻点了头,甚至于又撑起了那浮于表面的笑,打开八卦盘温声道:“在下为先生指路。”
他那一套动作虽是谦卑至极,却看的封霄阳没来由的浑身一抖,只觉得这毒蛇定然是记恨上了自己,心底瞬间便起了些本能般的警惕。
就跟一条毒蛇忽然放下身段,对一只兔子说我洞里还有些东西很好看要不要进来看一样,能不怕吗。
毕竟是这么个为了主子抛头颅洒热血、能将同门师妹都送到死路上的玩意儿,他提防过度都是正常的。
地宫本身就是大阵的一部分,如今没了人操控,自然也不会如上次进入一般搞出些鬼打墙、一会在这里一会在那里的情况,只是道路繁杂了些,转的人眼晕。
慕风欲捧着八卦盘七扭八拐的绕了许久的路,封霄阳紧随其后走的两眼发晕,只能发觉自己这是越下越深了,全然辨不清东西南北。
两人走了些时候,封霄阳手中的火折子灭了四五个,再次点起的时候却是到了个死胡同,看着眼前的那堵墙干瞪眼。
慕风欲却似早就料到了眼前的景象一般,熟门熟路地从袖中拿出瓶颜色奇异的液体,指尖沾上一点,在墙上勾画着阵法。
那液体味道极为奇怪,熏的封霄阳皱了皱眉,目光定在慕风欲那沾了液体的手指上,才发觉并不是那液体的味道,而是那条毒蛇的手正在缓慢地被腐蚀,连惨白的骨骼都露出了些。
“慕修士?!你这是做什么?”封霄阳惊的掉了火折子,有心想施上一个治疗术法,却忌惮着眼前的人,不敢上前。
“做些自己该做的事。”慕风欲玩味般勾了勾唇,似是完全察觉不到手上那蚀骨的疼痛一般,在墙壁上勾出一个完整的圆弧,叱道:“开!”
墙壁应声而碎,光芒大盛,显出其中的景象而来。
墙内是个极大的房间,满地的惨白骸骨,人兽皆有,飘出些幽幽的蓝光,正中摆了个大的惊人的头骨,空洞洞的眼眶便有几丈多宽,大半个隐没在黑暗之中,内中全是些零散的骨骼交叉在一起。
这房间中毫无生机,四下一望,竟是连根草、连片苔藓都没有,是片散碎白骨组成的森林。
而那比磷火更盛、红如鲜血的物事,便是株飘摇在头骨眼眶之中、花茎细长,花瓣却只有着寥寥几片的花朵。
确是那天生秘宝生骨花。
封霄阳却只略略扫了眼,便将目光转回到身旁的慕风欲身上来,皱眉道:“你……”
他话音未落,便见慕风欲冷着脸拿出把匕首,将那沾上液体的两根手指齐根斩去,随意撕了片布下来包扎,又念动法决止了血,脸上仍是带了些温和笑意的,甚至有空问他一句:“先生看我作什么。”
那必然是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居然能这么糟践自己,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啊。
封霄阳掩盖住自己的震惊,淡淡道:“没什么。”
看慕风欲这熟练万分的样子,这么干估计也不是第一次,大概是忍惯了疼,便也不知道疼、更懒得去关照自己了。
他才不想多管一个连自己都不在乎的人的闲事。
封霄阳这般想着,身形一扭,便到了那头骨正中,弯下腰将那生骨花连根扯了出来,将那天下少见的秘宝绕成一团,丢垃圾般丢进了灵戒里,举动之随意看的一旁的慕风欲眼皮直跳。
直到他摘完生骨花、顺手牵羊的把那大的出奇的头骨收入灵戒之中,又回到了墙壁之外,慕风欲才发出句有些感慨的话:“先生果然是手眼通天,连这浑身带毒的秘宝也敢拿手扯……”
这生骨花上带的毒,可是号称瞬息之间便可杀灭一城人、白骨化魂无生意的,这眼前一望无际的骨骸怕也都是因毒而死的,足以表现出它的可怕之处。
他还设想过若是取下秘宝要作何准备,没料到这位不知深浅的萧先生,竟是直接极为随意的拿手一扯,便将秘宝收入囊中,面上更是没有丝毫波澜,真是让人不知该骂声莽夫还是该叹声果真大才好。
封霄阳只是淡淡一笑——论毒性,这天下有什么东西比得过那如今盘踞在他身体中的冰鸱毒?
在冰鸱毒面前,这生骨花的毒还是差的太多了些。
慕风欲好一会儿才回了神,神色复杂地望着身旁又打了个呵欠、满脸写着乏味的人,轻声道:“既是取得了秘宝,先生可信了在下?”
“信了是信了。”封霄阳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火折子,重新点亮,“只是慕修士为何会将这东西拱手让人,我需要个解释。”
“只是看了那张家的惨状,幡然醒悟,不愿让掌门得了这物事,做出更多的错事来……”
“你看我信么?”封霄阳打断他的话,一双眸子里映着火折子的微光,透出些红色来,定定的与他对视。
慕风欲愣愣地张了嘴,被砍去两根手指的手臂不由自主的发着抖,看着封霄阳眼中的鄙夷与狐疑,终是长长叹出口气来:“我料到这事瞒不住先生,却不知道居然会败露的如此快……在下的确并不是为了掌门,而是有事相求。”
“先生在河中捞了些于己无用的东西,若是先生允许,在下想借那东西一用。”
作者有话说:
日常蹲蹲收藏评论~
76.5章制作完成,可以在76章评论区找找缺少的部分~
第八十九章 如何驯化
陈凡:现在让我给各位介绍一下驯狗小技巧,首先就是不能给他好脸,会伤害自己的狗不是好狗。
慕风欲说完这话,垂下眸抿了抿唇,又推上了些筹码:“先生若是看不上这东西,我还有些别的秘宝消息,都能告于先生……”
“别的东西我看不入眼。”封霄阳冷哼一声,将手中的火折子爆成一团火花,折扇挑起慕风欲的下巴,强迫他抬起眼来,眯了眼笑道,“这生骨花是你主动送来的,那些秘宝也是你主动要说的,我只是不好推辞、被迫接受了而已。”
“这么说,慕修士可听懂了?”
这就是明摆着不认账,占了便宜却不打算还些相应的东西,行径相当的无赖。
可封霄阳的实力摆在那里,慕风欲就算再不甘再无奈,也没有什么反制的方法——当两方地位极不平等时,所谓的交易便可以算是明抢了。
慕风欲自然是听懂了封霄阳话里的意思,抬眸对上他眸色沉沉的桃花眼,脸色顿时白了几分,低声道:“明白了。”
“若是你所求正当,或许我能再考虑考虑。”封霄阳露出个狐狸般的样子来,“慕修士不如讲讲,拿了那金珠要派上些什么用场?”
照那密信中所写,这金珠的传递或许只是计划中的一环,而那位明白人皇帝或许早早便布下了局,只可惜信息链条从中断裂,硬是多拖延了整整十二年。
慕风欲此人立场不明,也不知究竟是哪方势力麾下的一条狗,眼下虽看起来乖顺万分,还不知心中又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在为谁铺路。
封霄阳经了那胡点芳的一番折腾,便再对这些面上卖惨心底全是事儿的人提不起好感来,如今更是满身的戒备警惕,盯紧了眼前面色不好的修士。
“我也曾在朝廷中当值过,做些……不好为人说的营生,那道密信中的内容,大多是能猜出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鬓发滑落,露出道极为明显的伤疤来:“凡人与仙家斗,终究是争不过的,不过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更不知会因此死上多少人……”
“你连自己的师妹都能推进死路去,怎么现在又有了些菩萨般的心思?”封霄阳冷冷出声,看着眼前因自己的话陡然一愣的男人,忽的觉得自己的行为极其无趣,折扇在他颈间一划,转身向着洞外走去:“当狗就好好当,眼里除了主子什么都没有,还在这里装什么普度众生的样子?”
他又点了些火折子,将周围照的如同白昼,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夜深了,慕修士也莫同在此处我斗什么心机了,若是真要求我,便把心思挑明了说。”
慕风欲垂下的两只手攥的极紧,伤口再次崩裂,淌下鲜血,他却仍是那副毫无波澜的样子,长长吐了一口气,撑出个笑脸来:“萧先生说的对,这地宫中路径复杂,回程也请在下为您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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