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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一直很诧异。”
“火焰作为植物的克星，为什么我无法将你完全点燃，后来我发现了，那是因为你不是纯粹的森林巫师。”
安徒生此时已经确定，刚才自己突然爆发的情绪洪流，就是火焰领主捣的鬼。
明明是在如此危险的环境中，甚至他还不能确定火焰领主完全死亡，却被对方用一句话挑起了心中的灰暗情绪。
巫师世界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多一分力量就能多一分存活的希望，正常情况下，怎么可能会因为和石心置气而主动放弃其余力量！
安徒生知道，这应该就是火焰领主的最后手段了。
这个人心思缜密到了极点。
哪怕是在快死的时候，竟然也能给自己设下陷阱。
“那又怎么样？”防御的藤蔓缠绕保护着安徒生的要害，“你丧失本源，身体几乎被烧干，就连一点精神力都没了，现在的你还能做什么？”
“小巫师，你不是喜欢废话的人，拖延时间，是想期盼着一点点奇迹，让外面那个人来救你吗？”火焰领主虚弱的声音中充满了愉悦。
“记住啊，可爱的小宝贝，就算是像我这样的恶徒也是有灵魂的。”
“你是树木，我是火焰，你命中注定会被我点燃！”
他的话音刚落。
整个人就化成了一道火焰。
火焰领主点燃了他自己的灵魂，熊熊烈焰再次燃起，他的身体彻底变为黑灰，而他的灵体一边痛苦尖叫着一边扑向了安徒生。
这一次，小巫师真的被彻底点燃了。
他像是一棵树木。
从树根到枝叶，从树干到书皮，全都被点燃，就连那坚韧的树芯也不例外。
极致的疼痛是无法出声的。
火焰领主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他变成一团火焰，点燃了最后一个人，可他张狂的大笑声仿佛在安徒生耳边回荡着。
“力量和爱情。”
“你选错了。”
“你应该选择力量的……”
在火焰领主声音彻底消失的瞬间，小巫师已经变成了一团火人，火焰不仅点燃了他的身体，连着他的梦想和过去，心中的遗憾似乎同时被点燃了。
等价交换。
一枚灵魂毁灭一枚灵魂。
在刺目的火焰中，失去控制的骨头树枝微微颤抖起来。
窄小的房间开始发出了如同雷鸣般的震动声。
被小巫师强制改变形态的宫殿，眨眼间重新膨胀扩大，变成了一间巨大古朴的黑色城堡。
所有人都处在一间大殿中。
他们都看到了在火焰中挣扎着的小巫师。
“汉斯！”
“安徒生先生！”
“你怎么了！”
各种声音急切地喊了起来。
脚步声，治愈的圣光和闪亮花精魔法同时亮起。
安徒生感到有许多人走到了他的身边。
也有人企图握紧他烧成黑炭的手。
但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
安徒生什么都看不到，不仅是感官，就连灵觉也像是被灰纱蒙住，只有一点亮光，透过灰纱，让他能勉强从透光的布纹缝隙中用意识瞥上一眼。
借着那些许的微光，他隐约“看到”小女孩颤抖着捧着打火匣子，用力吸收着他身上的火焰。
一只手从她影子中伸了出来。
那是人类的手，修长又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各色宝石的光芒在手指上闪动。
安徒生对这只骚包极了的手十分熟悉。
这是石心的手。
他果然来了。
是来救我的。
安徒生突然觉得，此时身体和精神承受的双重痛苦突然减轻了。
在如此凄惨危险的境地里，看着石心的驴蹄，安徒生甚至想要咧嘴笑上一笑。
这个混蛋虽然混蛋但也不至于太过混蛋。
不管怎么说，石心不会见死不救的，但肯定会好好嘲笑他现在焦炭不如的模样。
下一刻，那只好看的手拿起了安徒生视线中的唯一一点亮光。
这下子，小汉斯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
“原来，那一点亮光是我身上的半块石头，石心拿起了石头，所以这就代表着……”
最后一个念头在他脑中轻柔地滑过。
“代表着我死了。”
死亡很温柔。
甚至不给人回忆过往徒留遗憾的时间。
在淡淡的石墨和醋的气味涌起时，安徒生停止了呼吸。
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什么都不知道了。
……
在遥远的人类世界中，昨日星辰重重地叹了口气。
天空中，一颗美丽的小星星突然黯淡了。
就像他曾经看到过的未来剪影般，那个黑眼睛的孩子刚刚咽气。
“未来并未改变。”昨日星辰本脸上的皱纹似乎加深了几分，“哪怕是殿下跟在他身边也无法改变什么。”
想到未来剪影中，在繁花中守着小小坟墓的王储殿下，老者又摇头叹气了起来。
转身离去前，昨日星辰下意识地抬头又扫了一眼星空。
星河中，一颗古老的星从黑暗中浮现，它闪着冷光，灿烂耀眼，甚至让周围的群星都为之黯然失色。
昨日星辰足足楞了几秒钟后，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弗雷德里克，你竟然敢这样干！
“你比你的父亲更加疯狂！”
“你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不仅仅是昨日星辰，此时全世界范围内的超凡占星者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天空出现的冷星，不少人因为嘴巴长得太大而下巴脱臼，有人瞪着天上不敢眨眼直到泪水从干涩的眼眶不停滑落。
没人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这颗古老冷星从诞生起就一直偷偷摸摸地隐藏在夜色中，就像它的历任主人一般，浑水摸鱼从命运的渔网中一次次逃走。
所有占星者都知道这颗星星的存在。
可是所有占星者都明白它永不会现世。
一直到今晚。
千百年来，代表石头主人的星星第一次在天空亮起。
这颗冷星的光芒实在太过耀眼，除了昨日星辰，没人注意到，一颗原本熄灭的小星星，此时又重新亮了起来。
它的光芒虽然黯淡不少，但却是实打实地重新亮了。
“你选择使用引路之光改变了那孩子的命运。”
“那你自己的命运呢？”
昨日星辰的心情复杂极了。
他看着天上的冷星又想到了这一幕会带来的后果，一股很久没有过的想要骂人的冲动在这位老者的胸膛中翻涌起来。
他手中的水晶球亮了起来。
原本王储与坟墓的画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旋转着的迷雾。
昨日星辰深吸了一口气，苦笑着喃喃道：“未来改变了，王储殿下。”
“值得吗？”
“你的心，终究不是石头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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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一个小秃子
安徒生从未想过, 自己还能再次睁开双眼。
一开始他只能模糊地看到大片绿色，后来视线逐渐清晰，那些绿色变成了鲜嫩翠绿的树叶, 小小的红色果实藏在其中。
嗅觉，听觉和触觉也开始逐渐回归。
一阵风吹过。
给小巫师带来了植物独有的香味, 树叶被吹动的窸窣声, 还有风抚过头皮带来的清凉感觉。
等等！
头皮？
安徒生下意识地朝头顶摸去。
那里光滑极了，一根头发都没有。
泪水开始在小汉斯眼中慢慢累积。
哦~我一定是死了。
这就是死神大人给我的残忍惩罚吗？变成一个年轻的秃头鬼魂。
安徒生重重叹了口气，觉得世间万物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汉斯！”花精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你醒来了！”
“安徒生先生似乎哭了。”车夫戏谑地说道, “这就叫喜极而泣吗？”
安徒生猛地支起了身体。
他还活着。
“我们在树人的领地。”尤斯神父关切地盯着他，“你很安全, 但需要休息。”
安徒生环顾四周。
他看到了眼睛红肿的拇指少年, 脸上带着笑意的车夫先生和严肃的尤斯神父。
小女孩却不见了踪影。
“石心呢？”安徒生问出了第一句话。
昏迷前那模糊的画面，让他确信不是幻觉。
石心从小女孩的影子中走出。
在面对着几乎被烧成焦炭的自己时，他似乎没有半点犹豫, 直接拿走了那半块石头。
烧成焦炭……
安徒生猛然举起了手仔细看去。
他手上的皮肤完好, 并没有任何被烧伤的痕迹，甚至连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 干净滑嫩。
“你的伤已经痊愈。”尤斯神父的声音里难得带上一丝柔软, “不用担心会留下疤痕。”
安徒生看着自己的指尖。
长期的辛苦劳作让他的指尖不像养尊处优的贵族弟子那般滑嫩, 上面原本有着的茧子和各种划痕, 此时也完全不见了。
这不是痊愈。
这是新的皮肤。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和头发。
他的脸上摸起来光溜溜的，似乎连皮肤都变好了许多, 可当摸到寸草不生的头顶时, 安徒生的表情又变得四大皆空起来。
原先那一头柔软微卷的黑色头发已随风而逝。
拇指看出了自己朋友的心事, 立刻安慰道：“你身上的毛发都被烧没了, 但在你昏迷的时候，我给你涂抹上了生长液，全身该长毛毛的各个地方都没有漏下哦，别担心，就连腋下我都涂了呢，几天就能长出来。”
小汉斯的脸变得更黑了。
他嘴唇微动，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吐出了句“谢谢”。
注意到没有人回答自己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安徒生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石心呢？到底发生了什么？火焰领主最后点燃了灵魂，我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安徒生忍着头痛召唤出了路灯。
原本变成绿色的路灯此时灰扑扑的，像是丧失了生机的树根，一股幽暗晦涩的感觉从中散发而出。
而路灯中间空荡荡的。
石头失去了踪影。
它不可能凭空消失，只有另外半颗石头的主人才能从自己的身体中拿走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徒生看向了最不可能撒谎的尤斯神父。
在他的注视下，尤斯神父脸色凝重，极其缓慢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
看着上面的徽章，安徒生心中一跳。
从濒死边缘把自己抢救回来并且治疗到宛若新生的地步，必定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他打开信封都是时候手都在颤抖。
这该不会是石心的……遗书吧。
安徒生怀着忐忑的心情看了下去。
【秃头穷鬼安徒生先生：】
【那半颗石头为了救你耗尽了能量，变成了普通的石头，因此能从你身上取走，请勿过多胡思乱想。】
【修补它需要耗费大量的传说材料，精细估算需要上千万金币，具体数额王室会计会邮寄给你，请于三年内付清。】
【三年后还有欠款，视同你自动签署放弃自由协议，成为无光者为我效力五十年，期间不能恋爱结婚生子，无薪水，包吃住（有肉）。】
【五十年后债务清除，期间死亡包埋有抚恤金发放给你的直系亲属。】
落款则是【全国最英俊富有的未婚男人石心。】
“……”
安徒生的手紧紧抓着信纸，一字一句认真看了三遍。
上千万金币，三年内还清！
这怎么可能。
难道三年后他刚成年就要变成石心的手下，五十年都领不到一枚铜币的薪水，不仅不能恋爱还要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骚包和他的妻子生一堆小驴崽子吗？
这样的命运安徒生绝对不能接受。
原本心情低落的小汉斯，突然抬起头，眼中似乎有名为斗志的火焰在燃烧。
“汉斯小宝贝，信上写了什么？”拇指十分好奇却不敢随意窥视纸张上的内容。
“没什么！”安徒生把信丢进了路灯中，“我突然有了奋斗的目标。”
“什么目标？”
“努力变强，赚钱，我才不要让某个混蛋决定我未来五十年的命运！”
说完这句充满斗志的话语后，安徒生突然双目紧闭，整个人朝后倒去。
地上的小草瞬间生长，像是一双双温柔的小手般拖住了他，把他轻柔的放在地面后，这些小草全都化为了灰烬。
小汉斯毫无征兆地陷入了昏睡中。
看到这一幕，拇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向性格乐观的小花精，竟然学着人类的模样叹了口气。
车夫则和尤斯神父则飞快地对视了一眼。
三人看着沉睡中的安徒生，一时之间都陷入了沉默中。
过了好一会儿，车夫突然坐在了地上，他捡起一片掉落的树叶把玩着：“你们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汉斯生命力顽强，所以从重伤中恢复了过来。”拇指说，“树人王殿下不是把他放在了漆树树液中了吗？那是能够修补身体的。石心殿下也有出手帮忙，所以才……”
“生命力顽强？”车夫打断了他的话，“你这话就留着骗骗小巫师吧！我不信你们没看出来，他那时是真的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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