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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荣温书说不上是什么情绪，或喜或忧。喜无人因他受伤死亡，忧此刻见不到那双黝黑锃亮的双眸……
那是一双带来“生”的眸子。
师江顷刻间敏锐地察觉些许不多，“你在失落？”
南荣温书抬起手臂，遮挡疲惫的双眼：“没有。”
鱼幼薇给了他绝大的信心，重回人间。南荣温书顿了片刻，他也不说上什么感觉。但他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心动了。
犹记得那颗如宝石般的倔强双眸，坚毅着亮起朝他说道：“今天我不只要把你救回去，还要安全地带你回家！”
她做到了。
她像颗星星在他的心底留下痕迹，一碗足够烈的酒，他可以肯定，入喉定是灼烧的。辣喉管，烧伤胃。
心脏却暖了。
让人趋之若鹜，心旷神怡。
南荣温书突然露出自我厌弃地笑。
他如今……配不上鱼幼薇。
那样炙热、干净的人，与肮脏破败、卑劣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会像臭水沟里的鲶鱼，污染了一条清澈的河水。
所以他不能。
只要不靠近，她一如既往的干净。
南荣温书甘愿自己卧在泥沙之中，不肯翻覆，唯恐伤了、脏了他的天神。
师江敛下双眸，心口酸胀：“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带回来。”
南荣温书蓦然抬头，桃花眼里不再充斥着死气沉沉，“随便买些就好，我饿了。”
师江眼睛一亮：“好！”
……
南荣温书身体好了不少，医生还是让他静养。他本应该跟着父母回家，却选择让师江带他回到山院。
二人之间的压制反了过来。
此时，南荣温书仰躺在床，床边是殷勤的师江，出于歉意，师江决定像伺候祖宗般对待南荣温书。
“你是想吃桃，还是想吃苹果。”师江讪笑着一一拿出来，语气轻柔，“或是香蕉，火龙果？”
“都不想吃。”
师江一顿，表情一瞬间凝滞，但他很快又笑了出来：“那你想吃什么？”笑容已经隐隐有了破防，临近爆发的边缘。
南荣温书耳边一动，听见了几乎不能听见的磨牙声，他懒懒瞥了过去，丝毫不惧：“猕猴桃。”
师江表情狰狞了一瞬，眯眼勾唇，重新露出笑容，像哄不讲道理的熊孩子，试图用道德劝说：“没有怎么办呢？”
南荣温书眼都没抬：“去买。”
师江深吸一口气，在心底不断长吸、长呼，压抑自己的暴脾气。
他笑眯眯地问：“刚才我在山下问你，你怎么不说呢？”
南荣温书终于舍得直视着师江，红滟的薄唇微启，懒懒开口：“你嫌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师江搓着手，实际上控制不住力量，指间的关节已经发红。
“谁让我欠你的呢……”
“哦？”南荣温书淡淡抬眼，桃花眼里闪过自我厌倦，抬起尊贵的手指，指向自己的胸膛，心脏的位置，“你这里欠我的，要怎么还？”
师江如同被雷劈到，瞬间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
“我知道了。你是想吃无毛的，还是有毛的？”
“我要吃没有籽的！”
这一句说出，师江瞬间跳脚，胸口熄灭的火焰再次喷发：“猕猴桃你要吃没籽的，你怎么不让我给你挑草莓籽？”
南荣温书眼底一凉，说道：“‘湘吉红’无籽猕猴桃，我非是耍你玩，如果你不想伺候我，走便是了，不必在这里做出这副表情，非是我强迫你。”
师江连忙凑近，拿出求爷爷告奶奶的态度，双手伸直抱在一起，汤姆猫式媚笑：“矮油，抱一丝，抱一丝，是人家误会了啦。你等着，我这就下山去给你买鸟~”
他自己这话一出，顿时觉得哪里不对。
买鸟？
视线无意识移到南荣温书的臂膀，记忆中，无比亲密的姿势顿时闪现脑中。贴近的宽厚臂膀，以及亮如白昼，夹杂着情丝的桃花眼……
在回忆箓播放的片段，他看见了曾经恶灵与南荣温书经历的床戏！
师江的视线不敢再往下移。
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支支吾吾地说：“…南荣，其实你挺猛的。”
“什么？”
师江迈开腿，往门口飞燎去，即将跑出去的时候，撞到了一个人。师江下意识格挡，双手挡在胸前，手掌贴到某处的衣襟，下意识回拢，捏了捏，那人火速后退，警惕地看着师江。
师江看清了来人，顿时尴尬地收回了手。
屋子直冲门口，南荣温书听见声音，正抻着脖子往门的方向看，将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脸色黑了片刻。
“抱歉，师姐，我不知道是你。”师江站在原地，如坐针毡，尤其是莫名其妙袭了鱼幼薇的胸，令他尴尬，双手不知所措放在哪里。
鱼幼薇脸色并不算好看，只是斜着眼睛打量着师江的神色，见他没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说道：“没关系。”
南荣温书沉气几许，“师姐请进，师江去买水果。”
师江脸色一变，双手比了个国际交流手势。
鱼幼薇说道：“要吃什么水果？我那里有些，等我给你拿过来。”
南荣温书连忙拦住：“不用麻烦。我要吃的品种刁钻，你那里肯定没有。”
师江闻言快速翻了个白眼，近乎鄙夷地看着南荣温书。
露馅了吧露馅了吧。
承认自己故意刁难他，指使他、折腾他为乐！
他抬起双手，这次两只手的中指抬起，双重鄙视。
南荣温书温和地看了过来，然后，缓缓露出威胁一笑。
师江收起手势，搓着手，讪笑着替他们贴心地关上门。转身离去的时候，脑袋不经意回忆起刚才诡异的手感。手感不像是……一哆嗦，赶紧将自己脑子里的荒唐事甩开，拿起车钥匙，下山采买。
“师姐请坐。”
鱼幼薇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我来看看你的身体怎么样。”
南荣温书的桃花眼一亮，几乎是一瞬间，想起了什么，转瞬间暗了下去：“已经好差不多了。”
鱼幼薇点了点头，无言。
屋内的气氛似乎凝重起来，看着南荣温书递过来的目光，鱼幼薇感觉屁股底下的凳子变得如坐针毡，她慢慢站了起来，打算告退：“既然你没什么大概，我就先……”
南荣温书不敢染指心中的光芒，却想多望向他的神明，连忙说道：“师姐之间答应过我的秘密，是什么？”
鱼幼薇一顿，“你食言了，应下的秘密失效。”
他丝毫不掩饰眼底的可惜，修长的手指不经意绕在一起，倒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郎，不知该如何面对心爱的女子。
鱼幼薇为自己突然产生的想法，震惊在原地。
太荒唐了。
她竟然觉得南荣温书对自己产生了感情？？
“我……”鱼幼薇径直往门口走，“看到你的精神好起来了就行，我先走了。”
南荣温书抬起桃花眼，唇畔微抿。
他并不是没有察觉到鱼幼薇的僵硬，是自己太过冒犯。
南荣温书苦笑连连。
师江挑了一家大型超市，估计那么刁钻的水果，只有大型超市才能容得下它。逛了一圈没发现，询问了工作人员得知，此时不是应季时期，没有籽的猕猴桃还没下来。
他浅浅地笑了一下，礼貌地道谢，转过身之后，骂骂咧咧。
挨千刀的南荣温书，分明是刻意耍着他玩！
折腾他很有趣吗？
浪费他的时间，又浪费他的油。
难道南荣温书不知道汽油是不可再生资源吗，浪费资源，太可耻了！
师江正带着怒气乘着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手机在此刻响了一声。
并没理会，直到进到车里，拧开钥匙，才随意看了一眼。
这是一个不认识的手机号，发来的短信，短信的内容很简短——我需要你。
师江感到莫名其妙，随手把电话扔在副驾驶，下一秒，电话响了起来。
吓了他一跳，魂归身体的时候，心脏还在噗噗跳个不停。
师江接起电话：“喂？哪位？”
第61章 废弃学校（一）
“你好，师江。我们见过，10.12酒店恶鬼杀人重案，我是现场的警察。”
这人的声音是专属于中年男人醇厚嗓音，一听便知年纪绝对不小。
师江愣了一秒，第一反应，是自我检讨，怀疑自己做了什么坏事。
但他没有。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事态紧急，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说。”
“这样吧。”
电话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听着像是在抬手看表。
中年警察沉吟了片刻，说道：“电话里说不清楚，我们见一面，当面与你讲。”
人作案与师江并无关系。
但鬼不一样。
对付灵异事件，需要更加专业配口的团队，来操作。
术业有专攻。
他们约在一家大型商圈的楼下咖啡厅，师江离得远，到那的时候，中年警察已经坐在了落地窗前，冲他挥手。
当一位身高不俗的混血少年，身着简单的米色外套，随随便便的齐膝短裤，迈着绝对修长的双腿，走进咖啡店的时候，引来了不少视线关注。
中年警察站起身，师江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握了握手，他说道：“警官贵姓？”
“我姓齐。”
“齐警官幸会。”
“长话短说，今天找你来是为了一桩案子。半月前，一名男子在临江小学被害，死状极其惨烈，凶手行动狠辣，虐杀致死。”
师江微微皱起了眉：“临江小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所学校已经荒废了很久。”
齐警官今日并没有穿警服，而是穿了一件皮夹克，闻言抬起了与恶人打交道，常年累积的凌厉的双眼：“所以凶手选择在废弃学校作案，经过专业的技术科鉴定，废弃学校正是第一案发现场。”
“现场没有人为行凶的痕迹，当天也没有下雨，就像是凭空死在了废弃学校里。”
经了解，一位夜行遛狗的人，带着狗经过废弃学校时，幼犬冲着某处犬吠不停。
他循声看去，借着手电的光亮，一团不知名的肉块搁躺在草坪上，周围一片殷红。再然后，看见了熟悉的肢体结构——成年男性的四肢，堆砌在一旁。
至此，报了警。
现场却没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
经过法医鉴定，死者生前遭受了惊恐，极大恐惧的驱使下，心脏衰竭死亡。死后被人残忍卸去四肢，最可怕的是，四肢被人刻意摆成一个大于号，诡异地平放在草丛中。
齐警官默了默，说：“现场的照片，敢看吗？”
师江回忆起浴室内大片血迹斑斑的墙壁，忍着呕吐的感觉，艰难地说：“看。”
齐警官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摆正了照片，从桌子上滑递过去。
师江看见照片的一刹那，倒吸一口冷气。
“这……”
死者的四肢的确如齐警官所说，摆放成“大于号”的样子，血淋淋的，奇异又让人觉得惊悚。
师江看见照片中，还有死者被整齐割断的头颅。
隔着照片仿佛都能感觉到血腥味钻进鼻子里的气息！
他脸色变了变，胃口徒然翻滚，似作呕反胃，“把照片拿走！”
齐警官见势不对，紧忙收起照片，揣进怀里。
他淡淡一笑，歉意地说：“很抱歉。”
师江平复了一些情绪和生理反应，尽力将脑中的血腥挥去。
“像某种特殊符号。”
齐警官正色道：“我们也怀疑过死者和凶手有一定的关系，走访调查之后，没有太大的进展。”
师江蓦然觉得符号有些熟悉，忍着不适感，再次提起要看照片的想法。
齐警官略微迟疑了片刻，将照片递了出去。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建设的还是不到位，师江捂着嘴强忍着恶心与恐惧，飞快地将符号记在心里。
在师江愈发难看的表情中，见他看了个全，齐警官适时收起了照片，忐忑不安地看着师江：“有什么不对的吗？”
师江脸色复杂，沉吟了片刻，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如果将两个‘大于号’立起来看，像极了跪下的两个膝盖，在仪式阵法之中，代表了祈求原谅。”
关键词一出，被齐警官敏锐地察觉。
“祈求原谅”四个字含在口中细细钻研，于破案的整体思路，有了端倪可寻！
这时，服务员恰好送来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师江向服务员说道：“麻烦给我来杯冰水。”
他需要冰水冲刷掉脑子里的恐怖！
他只是一个不成熟的少年，有何罪让他接二连三地看人体碎尸照片。
罪不至此有木有！
冰水上来得快，他仰头灌下去，才觉得胃口稍微平复了些许。
齐警官望着升腾在空的雾气，陷入了某种入定状态，思考着、构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徒然站了起来，吓了师江一跳。
“你、你先喝着，账我已经付了，先走了！”
师江望着齐警官急匆匆离去的身影，淡定地喝着手里的冰水，临走前，将咖啡送给邻桌的两个小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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