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颖之回想着台词, 一字一句地说:“我去见了他们, 你们就会不要我了。”
他对这段剧情印象深刻, 因为原主的境地非常难堪,却又存在希望,可惜原主做错了选择,才致使自己一步错,步步错。如果他当初愿意和亲生父母接触,慢慢脱离滕氏的光环,做一个普通人,有爱自己父母,是件很好很幸福的事。
奈何对原主来说,滕氏的光环实在太诱人。
贺霁端起盖碗吹了吹,氤氲雾气遮去他眼里的嘲讽情绪,论装可怜的功力,他可得跟滕颖之好好学学。
“你说什么傻话……”
滕瑞承话还没说完,就被贺西棠打断,“你现在庄园的主人,身家不菲,哪有我们要不要你的余地,你不把我们赶出去就行了。”
滕颖之心里有些刺痛,他听得出妈妈的阴阳怪气,以及背后的打算。哥哥把庄园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他,她失去了女主人的位置,同时开始将他视作一个威胁。
如果神明真的能显灵,滕颖之相信妈妈一定会虔诚地进香祈祷,让他滚出滕氏,让哥哥和爷爷对自己的偏爱都移接到贺霁身上去。
妈妈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呢。
滕颖之难掩失落,他一直没说话,本来现在情绪就很脆弱,又被妈妈随便几句话刺得难受,他怕一张嘴就当场哭出声,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堪。
“颖之,刚刚不是说没休息好,想继续睡会吗?现在去吧。”
温热的大手忽然轻轻抚在滕颖之脑袋上,然后是春日的阳光般温柔和煦的声音洒下来。
滕颖之诧异地仰头,倏地撞见哥哥有些担忧的目光,然后冲他微一挑眉,暗示道:“去吧。”
“好……”滕颖之立刻懂了,哥哥这是要把他支走,要么是不想让自己在这被父母攻讦,要么就是给父母留点面子,不当着孩子的面训斥他们。
滕颖之马上站起来,对在座的长辈一一打过招呼,便逃跑了。
滕凇眉目间柔意也随之褪去,恢复了往日的冰冽疏离,对贺霁道:“你也去。”
贺霁愣了愣,也不敢说话,立刻起身离开。
客堂的寂静中,滕瑞承心中忐忑,有点没搞清情况,但一看滕凇风雨欲来的脸色就知道接下来的场面大概不会很好看。他下意识去看自己的父亲,却发现滕老爷子也不知何时黑了脸,表情沉重地看着外面的积雪,一言不发。
“你们俩今天说个准话,颖之留不留?”滕凇毫不客气地开口。
“滕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贺西棠也跟着惴惴不安。
滕瑞承磕巴道:“是啊,你、你这说的是哪出啊?什么留不留的……”
滕凇冷言冷语,“从贺霁被接回来到现在,他们两个之间一堆的矛盾,你们当父母的不知道从中缓颊,反而火上浇油,非要偏颇这个冷落那个,看到你们就来气!”
生日宴翌日,两人已经被滕凇劈头盖脸地斥责过一顿,现在听到他冒火星子的话,顿时都身心一震,默默绷紧了皮。
滕凇继续道:“你们只说还认不认颖之。”
“认!当然认啊!我们从来没想过不认颖之啊,有没有血缘,他都是我们疼大的孩子!”滕瑞承说的很大声,就像上次滕凇指责他们要跟颖之撇清关系一样,滕瑞承忙开口喊冤。
贺西棠没他这么剧烈的反应,只是白着脸附和,又分辨道:“滕先生,我们只是觉得,于情于理都应该让小霁的养父母见见自己的亲生孩子。颖之愿意留在家里还是去和亲生父母生活,选择都在他……”
“你给我住口!”炸雷般响起的是滕老爷子的苍老吼声。
夫妻俩顿时噤若寒蝉,缩着肩膀不敢再说话。
尤其是贺西棠,这几乎是她和滕瑞承结婚以来,滕老爷子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
这说的还不是话,是训斥。
“贺霁接回来才多久?有一个月吗?你们要是真的哪怕有一丁点还在乎颖之,就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当着他的面一口一个亲生父母的,就不能让他高高兴兴把这年过完?今儿大年初一,那孩子刚刚还在开开心心地吃饺子,你们就上赶着来提醒他,他不是你们亲生的,有你们这么当父母的吗?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滕老爷子气得脸色铁青,直接挥手赶人,“走走走,赶紧给我滚!”
说罢滕老爷子自己率先捞着猫气哼哼地走了。
夫妻俩被两任家主劈头盖脸一顿骂,幸而滕凇还算给他们留面子,提前把两个孩子支走,不然脸皮掉地上捡都捡不起来。
滕凇走到已经完全被吓呆了的滕瑞承身边,一手按在他肩上,垂眸递给他一个充满警告的眼神,“你要是再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以后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
滕老爷子让两人滚,最后夫妻俩还是被管家恭敬送出去的。
滕瑞承被外面的冷风一激,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脸色苍白道:“今天真是不该来,我们也确实不该这么不顾虑颖之的心情,大过年的,跟他来说这些。”
在被骂之前,滕瑞承并不觉得让滕颖之去见亲生父母有什么不对,所以才敢当着滕凇和老爷子的面提出来。
但是被骂之后,又一下觉得被骂得好像也不怎么冤枉。
是他们当父母的不够关心孩子,才一次次让滕凇质疑,是不是要因为血缘而跟颖之断绝关系。
“早晚的事,有什么该不该说的。”贺西棠语气败坏,压在心里的火直到离开柿园才敢发出来,“人家夫妻俩养了小霁二十年,现在人被我们认回来了,人家亲儿子还在我们这里被占着,你不想想人家这个年怎么过?”
“哎,你说的也是。”滕瑞承叹气,满目愁容,“但是颖之也说了不想见,那怎么办?”
贺西棠瞪他这个墙头草一眼,气得好半天没说话。
…………
这边滕颖之还不知道父母被轰出去了,他回到自己房间,心里头的伤感还没完全沉淀下来,思绪就被若有似无的冰原气息给彻底扰乱。
他一下像个被点燃的小炮仗一样,心里对那个陌生Alpha的埋怨和气恼再度涌出,走到床边就开始气呼呼地拆被套,扯床单,最后发现连被芯都沾了对方的信息素。
这是标记过他的信息素,在鼻息间萦萦绕绕,几乎要将Omega的臣服本能勾出来。尤其上面还沾了他自己的信息素,和这股强势的冰原气息纠缠在一起,极淡的一丝,却能将他全盘压制。
不过刚被标记过,这点浅淡的信息素影响并不大,滕颖之现在十分清醒。
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本能,他恼得不管不顾地将床单被套连同被芯一起,全卷起来抱着,打算拿去丢掉!
同时心里还在暗暗地想,等会就跟管家李伯要一份庭院这边的名单,他就不信找不到那个胆大妄为的Alpha!
鹅绒被芯虽然不重,但是非常蓬松,两米的被子几乎能把滕颖之给埋了,抱起来后完全看不见路,而且那股信息素还一个劲儿地顺着他的呼吸往里钻……
真是恼人。
他终于艰难地挪到门边时,听到咔哒开门的声音,门扉从外面打开直接推到鹅绒被上,然后滕颖就被这股力道顶得往后一弹,咕咚摔在地毯上,让一堆蓬松被子给埋了个严实。
滕凇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看着他犯蠢,见他在被子下呜呜哇哇半天都爬不出来,这才无奈地叹息一声,上前将他救出来。
“你干什么呢?”滕凇将他单臂将他拽起来,顺手抚了抚他凌乱的额发。
滕凇满脸通红地喘气,还以为要让被子给淹死了。
“我想把这些都换一下。”滕颖之说一半藏一半,又问:“爸爸妈妈走了?”
“走了。”滕凇道:“这些昨天不是刚换过,又换什么?”
除夕辞旧迎新,庭院里里外外能换的几乎都换成新的了。
滕颖之脸颊的红晕久久不散,小声咕哝了一句,“就是……沾上脏东西了,想换掉……”
“嗯?”滕凇自然能闻到沾在被芯上的是什么味道,他伸手捏着滕颖的下颌强迫他抬头,饶有兴致地哼笑一声,“脏东西?”
第29章 偏爱得明明白白。
滕凇的大手钳着滕颖之的下颌, 轻易就将他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捏住,他恶意地微微用力将拇指和食指往中间并,迫使滕颖之的嘴巴嘟起来。
一双薄唇嫣红盈亮, 像是敷了一层蜜。
亲上来的时候又软又热,泛着诱人的酒香。
“你干什么老是捏我!”滕颖之在他手中不满地挣扎。
抱怨的声音打断了滕凇对于昨晚那段意志迷离的回忆。
他立刻松了手, 下意识地搓了搓指尖,刚刚那一瞬间似乎意志又产生了某种不可逆的动摇。
“你干什么老是气我。”滕凇学着他的话揶揄回去。
滕颖之莫名其妙, 弯腰去抱被子, 他洗个被子怎么就气到他了?就这么一想,滕颖之愣住,一个荒诞的想法忽然冒出来。
哥哥该不会是那个Alpha吧?
他狐疑地皱着鼻尖嗅了嗅, 哥哥就站在他面前,身上连男士香水的味道都没有,唯一的信息素来源只有怀里的这床被子。
刚标记过的Alpha应该也处于一种情.欲翻涌的状态,会本能地留在Omega身边并且不自觉地释放信息素给予安抚,很少有Alpha能那么精准地控制信息素的释放。连刚标记过Omega, 也能收放自如,那这自制力也太惊人了。
有这么惊人自制力的Alpha,又怎么会那么放肆标记他?
况且哥哥是这个世界的土著, 怎么可能会是一个Alpha。
打消了这丝疑虑后, 滕颖之反而悄悄松了口气。
幸好不是哥哥, 如果是的话, 被哥哥标记什么……那也太奇怪了,标记是种两性之间的亲密行为, 如果发生在他和哥哥之间……不只是奇怪了, 大概要牵扯到一层伦理问题。
有点可怕, 爷爷会打断他们两个人的腿!
滕颖之抱着被子溜了, 将滕凇撇在房间里。
滕凇还在搓自己的指尖,仿佛那种柔软触感在停留在此,搓着搓着,不知不觉就搓到了心里。
许久后滕凇面无表情地扶额,觉得自己大概有点神志不清了。
滕颖之将被子扔到洗衣房后,交代被子和床单都要狠狠洗个两遍,并且不要再拿到他房间去才回去。这个时候滕凇已经不见了,下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李伯说:“滕先生刚刚接了个电话,出门了。”
“大年初一还出门啊……”滕颖之一激灵,想起哥哥刚才那句干什么气我,不会是被自己气跑了吧?
他有点委屈巴巴地想,他也没做错什么啊。
滕颖之没细想,忽然之间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了。贺霁在陪爷爷下棋,滕颖之识趣地没去找爷爷,他知道贺霁在跟爷爷培养感情,爷爷也并不讨厌这个刚找回来的孙子,他凑过去做什么。
于是跟李伯要了庭院这边人手的名单后开始挨个观察,看看谁是Alpha。
庭院这边人手不多不杂,能大晚上进室内的就更少了,多数都集中在厨房。滕颖之装作要找吃的,进了厨房,刚好人员具在,准备中午的菜单。滕颖之进去就收到一叠声的问候,在人群里转了一圈,一无所获。
每个人面对他,都是恭恭敬敬的,没有Alpha的自信张扬,更没有闻到信息素。
他又照着名单挨个找其他人,忙活了一上午,铩羽而归。
那张名单被他撕碎后扔进垃圾桶,累得瘫在偏厅的沙发上,不想动。身体不累,精神累,跟每个人说话前都得先想好话题,生硬地聊几句,不然一言不发地过去往人家身上嗅,会被当变态吧。
到底还是没找到那个Alpha是谁,滕颖之有点急,也有点慌,甚至有点想逃离这里。
手机叮叮响起来,滕颖之拿过来一看,是同学群里的消息。
说是宋甜去世了。
群里的消息刷得很快,都在问真的假的,有人说前两天宋甜还跟他们发消息聊天呢,怎么可能这么快。
直到宋甜的好朋友在群里说,是真的,除夕晚上走的。
滕颖之看着群里不断刷屏的哀悼消息,眼睛一下子红了。
他和宋甜交集不深,生死本无关痛痒,但认识的一个人,还那么年轻,刚刚二十岁,什么都还没开始一下子就病逝了,还是让他忍不住心里难受。
尤其宋甜和他那么像,都身不由己,被命运捉弄。
他蜷在沙发上,独自沉浸在哀思中,觉得不久后大概就要轮到自己了。
中午开饭前,滕凇携着一身外面的寒气回来了。
滕颖之听到动静爬起身,从沙发背后冒头,见到哥哥拎着一个精致纸袋走进来。滕凇也刚好看到他露出半颗脑袋看过来,连大衣都没脱便走过去。
只是过去便看到他有点萎靡不振,眼睛也红红的,不禁伸手摸着他的头发说:“怎么了?”
“有个同学病逝了。”滕颖之带着点鼻音小声说话,刚说完便被滕凇袖口上传来的浓重烟味刺激得咳嗽两声,他皱着眉往后躲开,诧异地问:“哥哥你抽烟了?”
滕凇对滕颖之来说,某种意义上是完美的。
高高在上,不入凡尘,烟酒不沾。
今天居然抽这么多烟,衣服都熏入味了!
滕凇抬手闻了一下自己的袖子,确实烟味很大,大概是被熏了好几个小时,把他也给熏习惯了,一时没注意到。
“没抽,在外面沾上的。”滕凇把纸袋给他,又轻轻在他脑袋上拍了两下,“新年礼物,我上去冲个澡去去味道。”
说罢边脱大衣边上楼了。
滕颖之心里松快了些,那股哀思也被冲淡不少。
哥哥没抽烟,又恢复了在他心里的完美形象。
烟瘾再大的人也不敢在滕凇的面前抽烟,除非是关系非常的近的朋友,想必哥哥出门是去见好友了,还记得给自己带礼物。
滕颖之打开纸袋,里面有一个薄薄的红包,一张以他生日为密码的卡。从他穿过来那年开始,哥哥每年都会给他这样一个红包,他就是用哥哥的红包成立了那个游戏公司。新年礼物则是一只雪白的红眼睛兔子玩偶,小小的一个,做工精致又漂亮,手里捧着一颗红艳艳的小爱心。
20/51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