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证据给了我……”顾景聿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刀从喉咙口划过,带来血淋淋的刺痛感。
但他当时把这证据当成了威胁林秋时的手段,林家一倒,他就开始报复林秋时。
林秋时不知道吗?
他为什么要把证据给他?要让他亲手毁了林家?
后来在他对林秋时的一次次报复中,他不止一次拿林家来威胁林秋时。林秋时若是在乎林家,又怎么借他手毁了林家?
顾景聿迷茫、不解、痛苦和悔意交织着,他好像置身在一个巨大的笼子里。
那是林秋时早就放置下来了,如今真相大白,就等着他一头扎进来。
陶浑道:“所以他阻止王家和我们合作,转头把王家介绍给了顾家,是因为不想我们被王家牵连?”
如今顾家何止被牵连了,巡查组盯上了他们。不止查了他们跟王家业务往来,连以前顾家私下里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也被攀扯了出来。
等于是林秋时让他们避开了一个大麻烦,还将顾家扯进了浑水里。
安洲这次趁着王顾两家大创,又掌握如此详细的业务信息,他们要是能吞下这么大的业务,还真能将安洲发展又升到一个大台阶。
但这一切都是林秋时带来的。
陶浑不可思议,林秋时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安洲科技。
或者说,是为了顾景聿?
陶浑看向顾景聿,顾景聿好像整个人都处在一种莫大的崩裂之中。任谁乍然接受到这样的信息,都不一定能接受。
他们以为的林秋时在他们背后捅刀子,都是假的。实际上林秋时为了他们安洲,策划了这一切。
陶浑想到当初发现王家转头和顾家签合同的时候,他们是多么愤怒,甚至每个人都去羞辱了林秋时。
他还记得之前在饭桌上,顾景聿逼着林秋时给王家敬酒的样子。
那时林秋时明明痛苦的满眼都是泪,但顾景聿逼着他,他们也冷眼旁观,觉得林秋时都是活该。
但陶浑想不清楚一点:“林秋时为什么不说呢?”
“他说过。”顾景聿忽然开口,声音嘶哑,瞳孔深处也像是在压抑着痛苦。“他跟我提过,但我没信。”
林秋时应该是不信他的,直到他找到了那颗心脏,而林秋时以为是给他的时候。林秋时曾高兴地对他说,等手术结束告诉他一个有关王家的秘密。
顾景聿浑身都在发抖,他忽然又想到一件事。
他猛地抬起头,咬牙切齿地说:“龚高俊,两次技术泄漏都是高俊做的。”
“不可能。”钟维舒否认,“他虽然如今离职了,但当初在公司内的时候,他也是兢兢业业地工作,他也没必要背叛我们。”
“如果有更高的利益呢?”顾景聿冷声说,“一查就知道了,他真的是因为压力太大而离开安洲的吗?”
陶浑听了顾景聿的话,联系了一个望城有名的猎头,他们最清楚行业内人才的流动。
果然陶浑一打听,就知道龚高俊的去处。
陶浑挂了电话说:“龚高俊根本没有回老家,而是入职了顾氏。”
而他如今负责的就是安洲当初泄露了技术,而被顾家抢了的那个项目。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两次都是龚高俊。只是第一次的时候,龚高俊卖给了林家,林秋时知道却故意拿此来羞辱他们。因为那时林秋时根本不在乎他们怎么看他。
但后来等林秋时解释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个人相信他。
在偌大的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在指责林秋时。
包括他。
顾景聿心口窒息般地阵痛,让他不自觉地弯下了腰。
他大口喘着气,想着梁辰说过的,他一直在作践林秋时的喜欢。
他没有一次信过他,他指责林秋时是一个自私恶毒的人。只因为当初林秋时将他带回去,在他面前露出来的恶意。
但林秋时没有一次真正伤害过他。
连当初那些公子哥找他麻烦,林秋时也带着他报了仇。
他为什么会忽视这些呢?
因为他可笑的自尊?还是仅仅因为那几次林秋时逗弄他的样子。但林秋时每次亲他的时候,他的心口也在颤抖不是吗?
为什么后来他会忘记这种感觉,反而更深地想羞辱他?想看他痛苦呢?
为什么在他那么高兴能活下来的时候,他能残忍地打破希望,让他痛苦地死在手术台上呢?
他想到他和林秋时的最后一通电话,林秋时说他后悔了,他当初应该直接弄死他。
林秋时死的时候都是带着对他的恨意。
他顾景聿到底做了什么?
他把林秋时对他的喜欢践踏的一文不值,他不信他,联合别人来羞辱他。
他自大、顽固、蒙蔽自己,逃避一切。不敢说自己喜欢林秋时,也不相信林秋时喜欢他。
他拿着林秋时递给他的证据,反捅进了林秋时的心口。
多少次林秋时对他喊过疼了,他哭着求过他,而他不管不顾,打过他伤过他,羞辱过他。
林秋时怎么会不恨他呢?
他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林秋时的喜欢?
顾景聿浑浑噩噩,从安洲科技里出来又去了墓地。他跪在林秋时墓前,无声地张了张唇。
所以林秋时走的时候,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他痛苦地抱住了墓碑,在空寂的墓园里,他活像个行尸走肉的空壳。
*
许章泉见不到顾景聿,只能联系钟维舒。
钟维舒心绪很复杂,但想到林秋时和顾景聿的事,跟许章泉没有关系。许章泉是无辜的,如今顾景聿因为林秋时要跟许章泉分手,钟维舒只好去安慰了许章泉。
但许章泉听到钟维舒说的关于对林秋时的误会,他暗地里咬碎了牙。
林秋时都死了,为什么还要来找存在感?
他们还说误会林秋时了,林秋时是多么恶毒的人,他上一世就体验过。怎么能因为几封邮件,就觉得误会了林秋时呢。
这都是林秋时的计谋,许章泉不会相信了。
他要去跟顾景聿解释清楚。
顾景聿最恨的不是当初林秋时对他的羞辱吗?即使没有这些,难道林秋时对他的羞辱就不存在了吗?
但许章泉联系不上顾景聿,顾景聿好一段时间没来公司了。
钟维舒也找不到他,许章泉不甘心,堵在青山别墅外。
他一连堵了三天,顾景聿都不出来。钟维舒和陶浑也担心起来,怕顾景聿出事。
于是他们这晚终于忍不住将青山别墅的大门撬开了,没想到一进去屋子里酒气冲天,客厅里摆满了很多空酒瓶,地上还有很多烟头。
他们一进去被里面的味道熏的差点闭了气,他们脸色都不太好,这么多的酒瓶和烟头,顾景聿这几天都干什么了。
“景聿?”
他们进去后没看到人,于是顺着往里面找。
许章泉心中仿佛有预感,他猛地将一楼那个林秋时曾经住过的房间门推开了。
跟他们想象不同的是,这间屋子很干净。客气里乱扔的酒瓶这里一个都没有,他们也看到了顾景聿。
顾景聿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件睡衣。
“顾景聿!”许章泉被这一幕刺激到眼睛发红,他之前看过林秋时穿过这件睡衣。
顾景聿竟然,竟然……
他走过去想将顾景聿怀中的睡衣抽走,顾景聿忽然睁开眼,猛地抓住了他的手,猩红的眼盯着他。
许章泉委屈地说:“景聿你在干什么?你,你抱着林秋时的睡衣……你是疯了吗?”
顾景聿甩开他的手,冷漠地坐了起来。他们这时还注意到顾景聿脖子上还带着一个皮质项圈,一头挂着红色的绳子。
“你们来干什么?”他声音非常嘶哑,像是许久没说话了,有种迟滞的僵硬感。
钟维舒皱眉说:“你一直不接电话,我们都很担心你。你这两天喝了多少酒,又抽了多少烟?你这是要弄死自己吗?”
顾景聿拧着眉嘶哑地说:“出去!”
“顾景聿,林秋时死了!”许章泉忽然不甘心地冲他喊,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怀里的睡衣,“他死在了手术台上,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不是最恨他吗?他羞辱过你,什么私家侦探,什么邮件,都是他的把戏!你不要被他骗了!”
“闭嘴!”顾景聿忽然抬头死死地看着他,像是下一刻许章泉再多说一句,他就能冲过来掐断他的脖子。
许章泉被他眼底的狠意惊住了,随后涌起了无尽的委屈。
顾景聿不想跟他们解释任何一句,也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扰他。他又说了一遍:“出去!”
“景聿。”陶浑也看不下去,“你的脸色太难看了,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陶浑从进来看到了一切,窥探出了顾景聿的心思。
“你,你即使喜欢他,但他人已经不在了。”陶浑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着他,“林秋时不在了,而且他不一定需要你这样。”
人活着的时候没给的东西,死后给了也没有用。
顾景聿这份心意,在林秋时死后会变得非常可笑。陶浑不相信顾景聿不知道,但顾景聿还是任由自己沉浸在其中。
“我知道,我知道的……”顾景聿像是被人戳中了最痛苦不堪的事,他整个人抱紧了睡衣,蜷缩了起来。他神经质地呢喃起来,“他恨我,他死前那么疼,他一定恨死我了。都怪我,都怪我的……”
他手上不知道抓着什么,一下又一下捶着自己的心口。
刚开始他们还没注意,等闻到一股血腥味的时候,陶浑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扭住了顾景聿的手腕。
他一把扯下顾景聿黑色的衬衫,看到了顾景聿血肉模糊的胸口,而旁边有些伤口已经结痂了。层层叠叠的伤像是被某种锐利的东西一道道划开的,而鲜红的血浸染到了黑色的衬衫上,浓得像是黑色的夜。
钟维舒冲过来,震惊地问:“顾景聿你在干什么?!”
顾景聿从魔怔中回过神来,他白着脸挥开了陶浑的手。他像是感知不到痛觉一般,面无表情地拉回了自己的衣服。
他小心地抱住睡衣,不让睡衣沾染到一点血。他又躺了下来,闭着眼睛冷漠地说:“出去!”
顾景聿疯了!
所有人都只有这一个想法。
第91章 三年后
三年后。
法国南部的某个山地里,一道清瘦的人影在山地上御风飞行。极快的速度让他身上的白衬衫都鼓动了起来,过弯时,长板微转,青年带着手套的左手在地上一滑,像是如飞翼般掠过地面,又站了起来。
下坡时,他背着手,微躬下身子,闲庭信步又似乎漫步经心,乘风而行。
等到了山脚下的终点,人群高呼声中,青年一个横移平推,脚下的板子急刹住了。
人群又高呼一声,因为他停下来后,后面才陆陆续续有其他人追了上来。
青年掀开头上的半盔,往后捋了一下散乱的额发,露出精致漂亮的面容来。
“小辞!”梁辰第一个冲过来抱了抱他。
林辞冲他绽开笑容,眉眼在碎金般的日光下,更加昳丽漂亮。梁辰揽住他的肩膀,脸上笑着动作却将他往外面推:“赶紧走,赶紧走,这些人又要追上来了。”
林辞的爱慕者太多,这山脚下围着的都是来看林辞的人。自从林辞开始玩长板,在这圈子里谁不知道有个东方美人,人长得漂亮,板子还玩得溜。
短短两年,像这种长板速降的比赛,每次都是这位漂亮美人拿了第一。
于是来看林辞比赛的人就越来越多,结束的时候但凡走得慢了,就会被一大群人堵上。
好在今天走得快,梁辰还庆幸,没让人将他们堵住。
但他们走到车边,看到一个英俊的男子捧着一束红玫瑰等着的时候,梁辰沉下了脸。“这何家的少爷真的跟狗皮膏药一样,你走到哪,他跟到哪。”
“小辞!”高大英俊的男人捧着玫瑰花,立马迎了过来,笑容明亮,眼神炽热,“恭喜你又拿了第一。”
林辞一手拿着板子,一手接过红玫瑰。他脸上挂着笑容,轻启薄唇:“多谢。”
“小辞。”何少津见林辞接下花很高兴,但又忐忑地问,“我们家新开了一家餐厅,是从国内望城请的师傅。我听说你是望城人,餐厅的口味应该符合你的胃口。小辞,我想请你吃饭。”
“啧。”梁辰问,“你不会特地为小辞开的吧?”
何少津长得非常英俊,他是华裔,但他有四分之一的法国人血统。高鼻梁,深眼窝,眼珠子有点泛蓝。
这也是林辞到法国后,追林辞最久的人。
何少津一看林辞就羞涩地笑了起来:“不知道小辞能不能赏光?”
林辞道:“今日就不去了,我还有事得回去了。”
何少津立马露出黯然的神色,他一米八八的个子,在林辞面前低着头,活像是没得到抚摸的大狗。
梁辰好笑地看着何家的大少爷在林辞面前,露出这幅样子。
何家和梁家不相上下,何家家业大部分都在国外,如今积累了几代,家底非常丰厚。何家大少爷在圈子里也是被别人捧着的存在,怎么一到林辞面前,就成了这副样子。
而且林辞说一句,他还不敢反驳,乖乖地让开了路。
梁辰和林辞上车后,梁辰才说:“这两天我那几个朋友准备去瑞士滑雪,他们想邀你一起,你去不去?”
“不去了,暂时歇息一段时间。”林辞看着窗外道。
这三年他把之前没玩过的东西都玩遍了,速降滑雪、长板,滑翔翼飞行,冲浪,赛车……林辞玩得特别疯,在极限圈子里也有了林辞这一号人物。
所以现在大家想玩点什么,都喜欢叫上林辞。
梁辰又说:“对了,马克那边说安洲科技的人要来巴黎参加一个科技会。之前他们就说想见见马克背后的投资人,这次又重新提了,马克说他拦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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