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以后闻锐鸣过去拍拍章寻的肩。章寻睁开眼,发现是他,脸色浮现一丝不自然,“有事?”
“赵晓波来了。”
章寻没有丝毫意外:“早就猜到他会出现。”
周围人来人往,环境十分嘈杂,闻锐鸣跟他一个站一个坐,为了听清所以脸离得很近。
闻锐鸣问:“你不怕。”
“怕有用吗,怕也躲不过去。况且外面那么多观众,他好歹是个有头有脸的生意人,不至于当场发难。”章寻顿了顿,音量变得很像自言自语,“再说还有你在。”
“你说什么?”
“好话不说第二遍。”
闻锐鸣看着他。那张冷淡却又勾人的脸上,长着张比石头还硬的嘴,但就是莫名让人讨厌不起来,甚至甘心为他做很多事。
不过闻锐鸣不是什么慈善家,更不是会俯首称臣的类型。
“我出去帮你看着他。”直起腰杆,闻锐鸣说,“结束后停车场见。”
“停车场见干什么?”
“重签合同,薪水翻倍。”
“你这是勒索。”章寻仰脖瞪着他,他手腕背在身后动了动,“这叫务实,老板。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什么务实,根本就是趁人之危提高价码。
章寻眼睁睁看他往外走,只见他走到半路,转过身来抬起左手,对自己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腕上的表微微反着光。
第17章 妖孽
谢炎自己没来,但他定的位置倒挺好。闻锐鸣挑了个离赵晓波最近的,第二排,中间只隔三个座。
回头撇见他,赵晓波森然一笑:“找死。”
不过事实证明章寻的推测是对的,现场人员众多,赵晓波也无从下手。他跷着二郎腿,比起欣赏演出更像是来展现威慑力,全程斜着那种挑衅的眼神。
整场演出代表业内一流水平,演出结束近三分钟掌声雷动。章寻领着其他演员一起上来鞠躬谢幕,本来以为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去了,没想到第一排的赵晓波腰一挺,几步就跨上了台。
“真是精彩,震撼!”他用力拍了几下手,让人送上一大捧玫瑰到章寻面前,“不愧为头牌,不对,不对不对,您这行不能叫头牌,得叫首席对吧,首席艺术家!”
这么明目张胆的羞辱,听不出来的人是傻缺。现场好几百观众,还有不少媒体跟业内的老师,谁都没预料会看到这么一幕,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赵总的好意我心领了,这里是舞台,是表演的地方,麻烦你先下去。”
章寻漠然回绝完,场务也赶紧跑上台,毕恭毕敬地请赵晓波离开。赵晓波笑里藏刀地道:“观众是你们的衣食父母,你们这么对付衣食父母不合适吧,下回要是不想让人来捧场,早说啊,钱扔地上让人捡,跟扔给你章寻的效果都差不多,不一定非要花在你一个跳舞的身上。”
简直就差明说章寻是戏子了。台上其他演员倒吸一口气,心里全都在想,章寻到底是怎么得罪这位赵老板了?梁子结得这么深,从国外折腾到国内还没算完。
虽然场务及时控制住了局面,但给他这么一闹,好好的演出等于是添了污点,而且事后媒体报道的重心想必也会跑偏。已经有不少演员看章寻的目光变得复杂,说是同情也有点儿,说是怨他连累整个团也有点儿。
章寻可以不在乎赵晓波故意让自己下不来台,但他不能不顾及整个团。下了台他去换衣服,脸色差到没一个人敢惹他,听到他休息室摔东西的声音也没人敢进去。
初秋的夜晚显得有点儿萧索,萧珠然他们有事先走了,闻锐鸣一个人在停车场等章寻。
等了个把小时,章寻才意兴阑珊地出现。他把演出服换成了黑色休闲衬衫,下面笔直的牛仔裤包裹着长腿,脸上妆也卸得一干二净。
见面以后他没说闻锐鸣也没问,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座。
“回住处?”
章寻头一偏,眸色深邃地看向窗外。
“陪我喝一杯。”
如果不是因为闻锐鸣恰好在,他应该也不会找上闻锐鸣,但是很多事就是这么凑巧,你身边的人没得选,你身上发生的事也没得选。所以今晚闻锐鸣注定得陪章寻喝一杯。
经章寻指路,两人开车到他常来的一间酒吧,地下的,一进去挺多人但不是跳舞那种,就是纯喝酒的地方,可能还兼顾猎艳?
章寻选了吧台的位置,酒保明显认识他:“寻哥!多长时间没见你了,最近挺忙的吧。”
“嗯。”
刚一坐下周围就有几双眼睛望过来,而且全是男的,看那眼神恨不得生吞了他。
章寻要了两杯全冰威士忌,还特意嘱咐酒保不加水。冰凉的酒液哗一下滚过喉管冲进胃里,辛辣刺激,激得他轻微打了个战栗。
闻锐鸣没动,章寻的视线透过昏暗色调盯过来,催促道:“喝啊。”
“我喝了谁开车。”
“啰嗦,再给我来杯长岛。”章寻皱了皱眉。
他有点儿不讲理,但这副表情倒是显得比平时有人情味,没那么冷若冰霜了。
第二轮酒还没上来,闻锐鸣出去接了个电话,是战友孙一诚打来的。孙一诚的声音遥远得像从上世纪而来:“喂,干嘛呢,搞什么人间蒸发啊你。”
“工作。”
“这么快找到工作了?”
“嗯。”闻锐鸣说,“给人当保镖。”
孙一诚愣了下,厉声道:“堂堂兵王给人当保镖?部队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报告指导员,”闻锐鸣不温不火地说,“我也要吃饭。”
“谁不让你吃饭了?混账玩意儿,赶紧别干了!老子听见你这熊声音就来气。”
“不干这个干什么,端枪?我右手现在连只兔子都打不中。”
“那你小子就甘心干一辈子这事?部队培养你五年,把你打磨得人模狗样有棱有角,不是让你去给有钱人当保安的。”
“保镖。”闻锐鸣纠正道。
“滚犊子,”孙一诚没好气,“我看都差不多。”
闻锐鸣抬了抬嘴角。
这通电话让他觉得很亲切,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睁眼被骂,打不中目标被骂,手不稳更加被骂的峥嵘岁月,那也比现在强。
“指导员。我也不知道自己一辈子该是什么样,很迷茫,找不到生活的重心。刚退伍那段时间就像是具行尸走肉,当然现在好了点儿,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多少想通点儿了?”
“也不算。”回头看了眼通往地下的楼梯,他说,“就是又找到一些被需要的感觉。”
“给人当保镖算个屁的被需要。”
孙一诚根本不把当兵以外的事放在眼里。对他,也对以前的闻锐鸣而言,在部队连晨起跑操、内务比拼、饭前拉歌这种事都是大事,演习、出任务更是大事中的大事,可以为了荣誉和使命豁出一切。
但部队以外的事,哪怕做生意一天赚几百万那也微不足道,跟部队里的事不能相提并论。
孙一诚沉默了会儿道:“锐鸣,我最后悔的就是接受他们的决定把你放走,我觉得我害了你。算了算了不说了,今天先到这儿吧,再说就显得婆婆妈妈了,过段时间放假抽空聚聚。”
“不聚了。”
“敢!跑到天边也给你小子逮回来。”
指导员有指导员的威严,闻锐鸣没跟他对着干,但他挂了电话也没立刻回酒吧。
或许是他长得不差,又一看就很猛,旁边一个长相还不错的零号贴过来,试探着对他笑笑:“抽烟吗?要不要来一根。”
少说有两三年没抽过了。
闻锐鸣垂眸淡扫,接过烟搁进嘴里。那零号一边替他点火一边观察他的胸肌,渴得都要流口水了,不过目光往下挪挪想再看看腹肌,忽然发现有点儿不对劲的地方。
“你手怎么抖啊。”
闻锐鸣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右手:“老毛病。”
“什么毛病?”
神经性震颤。
抽完他把烟头摁灭在垃圾桶上:“谢了。”
“哥你怎么还往楼下走啊,不考虑考虑跟我换个地方?哥?爸爸??”
跟外面的“险恶”相比,酒吧里简直就是岁月静好,不过缠着章寻的倒是也有一位,看样子是个1。
对方非要跟他碰杯,章寻轻皱着眉想拒掉,结果身后来了句:“他有伴了。”
见是闻锐鸣,章寻缓慢地抬起眼皮,眯着眼睛盯着他。
对方见势灰溜溜地走开,章寻左肘撑在吧台上,神态能看得出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这时酒保又过来倒酒,闻锐鸣捂住杯口:“他喝了多少了?”
“三杯威士忌一杯长岛。”
“别给他倒了。”
章寻一言不发,下巴微微扬起,半挑衅半审视地盯着闻锐鸣。闻锐鸣拿走杯子:“你要是醉了我没钱付账。”
章寻下巴跟脖颈的线条格外修长,肤色透出一抹红,眸色又深又慵懒。他侧过脸,把闻锐鸣那杯也给喝了,随即叫来酒保买单。
说话还算是清楚,但闻锐鸣知道他醉了,因为他中途做了个想撑着台子站起来的动作,但身体晃晃悠悠的,又一屁股坐下去。
闻锐鸣扶着他往外走,上台阶的时候他又差点摔一跤,立刻皱起眉轻踹垃圾桶,“你也来碍我的事。”
闻锐鸣好整以暇地观察着他。
平时看着挺冷静一个人,怎么一沾上跟跳舞两个字得失心就这么重,跟个小孩子一样。
上了车,章寻歪靠在副驾上,闭着眼睛呼吸绵长沉重。
闻锐鸣转头,只见他极有男人味的下颌线侧着,白衬衫解开两颗扣子,锁骨内侧向下收,左右各形成一小块凹陷。
随着呼吸他胸口在微微地起伏,薄薄的胸肌和红色凸起若隐若现,再往下,腹部却一丁点赘肉都没有,小腹又平又薄。
“你在看什么?”章寻没睡着。
“看你是不是要吐。”
章寻勾勾嘴角,目光扫向他,“放心,我的车,吐了也算我的。”
这样的男人,也难怪赵晓波穷追猛打,换了哪一个性取向为男的都不会放过。他天生就能激发对方的兽性和征服欲,仿佛把他压在身下就等于打了场胜仗,哪怕受点儿伤也丝毫不亏,伤也是男人的勋章。
闻锐鸣收回目光,开车把他送回公寓。
下车章寻步伐踉跄得非常厉害,闻锐鸣径直把他扛起来,挂在自己右肩上。
“喂——”
“这样不费事。”闻锐鸣说。
但这样对男人来说简直是屈辱,进门章寻挣扎着自己站立,扶着墙朝后摆摆手:“你走吧,明天别来接我。”
“不用训练?”
“去了也是挨隋团骂。”
章寻摇摇晃晃地往卧室挪,进去又差点儿被门框绊倒。闻锐鸣搂着腰把他搬到床上,或者说扔到床上,他仰面躺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到这里闻锐鸣就算是职责尽到,可以心安理得地走了,但他也怕章寻出什么事,毕竟这人看上去状态确实很差。
他站在床边守了一会儿,见章寻脖子上一圈汗,胸前也出了不少汗,衬衫湿湿透透的,就转身去开空调。
刚走没两步就听见嘭的一声,回头一看,章寻掉地上了。
这人酒品约等于没有。
闻锐鸣皱了皱眉,过去想把章寻拉起来。章寻看着瘦,其实身材很结实匀称,体重一点也不比其他成年男人轻,稍微一拉还没拉动。闻锐鸣俯身想抱他,反而被他严防死守挡开,差点儿一拳挥在脸上。
拳头从脸上擦过,闻锐鸣疼出一声闷哼,怒火中烧:“你防贼呢?”
章寻慢慢睁开眼,目光迷离地看着他:“你是谁,在我家做什么。”
闻锐鸣直起上半身严肃地盯他,怀疑这人是不是在耍自己。
“你真醉了?”
“喔,是乡巴佬闻锐鸣……”
口气还特别理所当然,完全没意识到这句话有多让人火大。
闻锐鸣已经不知道从何气起了。他瞪着章寻,眉心疯狂跳了一阵,最后终于认命弯下腰。他一手穿过颈下,一手穿过膝弯,打横将人抱回床上,“是,是乡巴佬闻锐鸣。”
回到床上章寻老实多了。
他碎发湿漉漉的,眼皮不舒服地动,闻锐鸣手在额前停留良久,最终还是帮他把碎发拨开。章寻挨着他的手蹭过脸颊,身体换了个姿势,随即稀里糊涂解自己衬衫的扣子。
平坦的胸脯大敞,那两边随呼吸一起一伏。闻锐鸣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走。
“衣服穿好。”
拽过被子想把人裹起来,结果手被不耐烦地拂开,“热。”
“这么睡会感冒。”
章寻眼睛只眯着一条窄窄的缝,嘴里慢条斯理地吐出三个字:“关心我?”
“关心我的薪水。”拿被子裹他碰到他光滑的背,他动了几下,闻锐鸣低声喝止:“老实点儿。”
章寻把眼皮完全睁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神松软又迷离,“傻当兵的……”
闻锐鸣一怔,眼睛直直地瞪着他,脸上又难堪又费解简直精彩纷呈。
在他的注视下章寻轻飘飘地打了个呵欠,眼皮慢吞吞闭起来,渐渐的呼吸变得均匀。
过老半天闻锐鸣才猛地起身去客厅。
剧团的人没说错,这就是个妖孽。谁要是定力不够,一不小心就会折在他手里。
第18章 去他妈的
当晚闻锐鸣歇在客厅,睡之前他还在书柜上看到一样眼熟的东西——多多给章寻的那只纸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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