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转身看向少年。
“酒三,你不该来这里。”
酒三是渊观城最大的酒商,别看他年纪轻轻,却是上一届的酒王。
他酿的酒千金难求,除了用料讲究,最重要的是他为人懒散,每年由他手所酿的酒也就几坛子而已。
酒三自来熟的坐在凉亭的长凳上,手抱着后脑勺枕靠在圆柱上抖腿。
“你不会是在想他吧?“
男人眸子闪烁,脸色沉了下去。
“明日要开始比试,这个时候你来我的府邸难免落人口舌,送客。”
仆人搀着酒三的胳膊将他提起来丢出了出去。
总算清静了下来。
男人正要走,低头看着脚边的茶包,他蹲下来拾起,本想丢了,忽得想起了什么,一阵晃神。
“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像。”
“他也会酿酒?”
“他会烹茶,他的茶比你酿的酒好,不过他的茶不能醉人,你的酒可以。”
“醉凤再给小爷倒一杯。”
眼里一阵惆然,鬼使神差的将茶包收了起来。
第二日,天刚亮。
赵瑜的马车停留在茶叶铺门口,引得人驻足。
杜清远与阿宝一同上了马车,前去观看此次比试。
渊观城每年一度的酒节是每年里最盛大的节日,在渊观城的正中央已经搭建好了比试场地。
各地来的酒商举着自家的酒肆的旗帜一列列的排队准备入场。
杜清远乘坐赵瑜的马车,故此不用排队,直接进入场地。
这是一处类似于格斗场的观看场地,场地的中央是用于斗酒的地方。
“来了。”
赵瑜和他打招呼。
杜清远走了过去,坐在他旁边的位置。
因为是贵宾,所以赵瑜享受着贵宾的待遇,位置距离主位最近。
主位是酒仙的座位,现在他还未到,准备参加比试的酒家都已经到齐。
“咚。”
一声铜锣声响起后轰隆轰隆的脚步声后,八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抬着一座精美的轿子走来。
他们走路的步伐极其怪异,嘴里发出吼吼吼的声音,像是在举行某种仪式。
“这是在和上天祈祷风调雨顺,渊观城的酒仙类似澜沧国的祭司。”赵瑜解释道。
仪式进行完毕,轿子停下,从里面走出一位身着华服的男子,他一身隆重的装扮,细长的柳叶眼,脸颊清瘦,皮肤白皙。
身子清瘦得似是风一吹便能将他吹走,那只白皙的手光照下几乎透明。
“历代酒仙,从少年时便选出,一辈子只能喝酒,不能吃任何东西,听闻酒仙的身体如酒一般,只接近便能醉人。”赵瑜淡淡说道。
杜清远蹙眉。
他注意到赵瑜的话,他说‘酒仙和澜沧国的祭司一样’是不是他多想了?
醉凤落座,距离他们不远,见有人在看他,他转过头与杜清远对视上,一眼后淡漠的错开眸子。
“这人可真冷。”杜清远身边的阿宝低声说道:
“我总觉他阴森森的,看着怪吓人的。”
“阿宝,别乱说话。”
阿宝急忙堵住嘴,看醉凤没什么变化,应当没有听到,松了口气。
比试开始,酒肆们各自端来酒由酒仙品尝。
醉凤一点不剩下的将他们所端上来的酒喝了个干净,这一幕看得杜清远目瞪口呆。
这么多酒,眼睛都不眨一下?
当他喝完了所有的酒,一人冲了进来。
“请酒仙大人也尝尝我的酒。”
杜清远认出他,是那个在冰水镇见过的名叫槽子的青年。
他双手捧着一个脏兮兮的酒壶,满头的汗显然是跑过来的。
这种来历不明的酒,他应该不会喝,杜清远正想着,却见醉凤伸出手。
“奉上来。”
槽子端着酒兴奋跑过去,将酒壶奉上。
醉凤打开酒壶机械的仰头喝下,还没入喉,忽地剧烈的咳嗽,脸色涨红呼吸急促。
“他的酒有毒,拿下!”
侍从们将槽子抓住,槽子吓得脸色煞白。
醉凤倒下,众人冷漠的看着。
“为何没有人去找大夫?”杜清远蹙眉。
“他们认为触碰酒仙便等同于得罪了神灵,没有人会冒着得罪神灵的风险去救他。”赵瑜淡淡的说道。
“反正他死后,会有人接替他,没有人在意酒仙是谁,只要有就行。”
眼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差,杜清远站起来。
“少爷,你要去哪。”
阿宝追了过去。
在所有人都对醉凤不施以援手的情况下,杜清远撑住他的身子,掐住他的人中,取出银针扎在他的几处穴道上。
醉凤剧烈的呕吐,将方才喝下的酒都吐了出来,脸色才恢复了过来。
“酒仙醒了!”
他睁开眼睛,四周一阵雀跃。
看着搀扶着自己的杜清远,他轻轻的抬手将他推开,继续坐到那个华丽的座椅上,继续开始比试。
直到比试结束,醉凤坐着那辆华丽的轿子离开。
“少爷救了他的命,可他至始至终便没有对少爷说一个谢字,可真不招人喜欢。”阿宝看着轿子离开的方向不悦道。
杜清远转眸看向赵瑜。
“酒仙病了,不能看大夫吗?”
赵瑜摇头。“不能。”
杜清远蹙眉,在扶住他的时候替他把过脉,他病了,而且病入膏肓。
会没命!
第236章 他是谁?
肩膀被人按住。
“劝你别多管闲事,风渊观城可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赵瑜意味深长的看向他,眸里暗藏着什么,隐隐的让杜清远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乘上回去的马车,杜清远趴在马车窗口看向外面的夕阳。
他来渊观城的目的是为了寻得小夜藏在这里的琉璃玉。
唯一可能与小夜接触过的人,只有醉凤。
他不能让他死,所以他必须得做些什么。
酒节的斗酒比试今日是初选,三日之后还有一场比试决定今年的酒王人选,得赶在那之前,见一见醉凤。
正想着,马车忽然一阵颠簸停了下来。
“发什么了什么事?”
杜清远掀开帘子看去。
道路中间,四五个汉子正围着一个黑瘦的青年,青年狼狈的趴在地上,其中一个汉子抓住他的脑袋。
“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
啐一口唾沫后几人才离开。
杜清远认出,这被打的青年是在清水镇见过的那位名叫的槽子的人。
槽子擦去嘴角血渍,抱着酒壶一瘸一拐的离开。
杜清远放下帘子,马车接着朝前。
夕阳落下,正好落在槽子那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脸上。
他在笑,笑得很开心。
回到茶叶铺天色暗下,吃了晚饭,杜清远让阿宝去休息,脱去外衣躺靠在床上手背放在额头上,侧目看着桌上的摇曳的烛火。
不知他离开后,南城如何了?
……
翌日,杜清远带着阿宝一同去见醉凤。
渊观城有一处府邸,是专门建造给酒仙居住的,规模甚至比里正府衙还要大,可见在渊观城这样一座以酿酒为主要受益来源的城市,酒仙在这里占有多高的地位。
这是一座朱红的大门,门口候着两位身着白衣的侍卫。
杜清远走上前,一拱手。
“有劳通报,我是茶叶铺的老板,想见一见醉凤公子。”
“在比试结束之前,酒仙概不见客,还请见谅。”侍卫一口回绝了他。
杜清远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
“有劳替我传个信……病了得吃药。”
“病了得吃药。”
醉凤喃喃着,看向前来通报的侍卫。“他人呢。”
“他已经走了,他说他是茶叶铺的老板。”
“茶叶铺……”
醉凤让侍从退下,房门关上他撑不住身子捂着腹部。
“主人,您还好吗?”身侧的仆人小心的看向他。
他摆了摆手。
“你出去。”
仆从离开后,醉凤摔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疼的满头冷汗。
“酒仙人呢。”
说话间房门推开,中年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趴在地上疼得满头大汗的醉凤。
他的眼里没有怜悯,只有嫌恶。
“若酒仙因为喝酒死了,以后谁还会信奉酒仙,两日后别给我出现意外,懂吗?”
“是大人……”
男子离开,醉凤咬着唇忍着疼由仆人搀扶着坐回椅子上。
“主人,我扶你上床休息。”
他点了点头,单薄的身子摇摇晃晃的朝床上走去。
“你该离开这里,若再这样下去,你真的会没命。”
酒三站在门口看着他单薄的背影,紧皱着眉头。
“我要等他。”
他的手放在胸口,目光绝决。
“罢了,不劝你了。”
酒三离开,临到门口看了一眼那道紧闭的门,听着里面瓷器打翻在地的声音叹了口气。
一日后,西街茶叶铺。
“他没有来找少爷。”阿宝在门口看了好几遍,确认他没来。
“有病就要医治,他为何不来?”熊震天疑惑道。
“他不出府,我又无法见到他,再这样下去,他会死。”杜清远沉着眸子。
“我们该怎么办?”阿宝问道。
杜清远正想着,就听外面一阵嘈杂。
“臭乞丐,走开。”
对面饭馆小厮用扫帚将一人驱赶了出来。
“等我当上了酒王就有银子了,先赊账不行吗。”
“滚,本店概不赊账。”
一盆脏水泼到他头上,青年沮丧的蹲在墙角垂头丧气。
抱着咕噜直叫的肚子,想着这顿饭该怎么解决,一只烧鸡递到他面前。
“给你吃。”
青年接过狼吞虎咽的吃完,抬头便见是个长相俊美的男人,他生得一双好看的金瞳,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是你!”
他想起来了,是那个在酒节救了酒仙的人。
这个人是槽子,在斗酒场被赶出去后便一直在这附近转悠,身上没有银子吃饭睡觉都成问题,这两日活生生的熬成了叫花子。
杜清远将他带回了茶叶铺,给他一身干净的衣裳。
洗干净出来,槽子有些不好意思。
“里面被我弄得很脏,不过你放心我会收拾干净的。”
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洗过澡了。
杜清远看向他,怔住。
本以为他是个黑小子,洗干净了才发觉他长得还挺白净,是个浓眉大眼的精神小伙。
“你方才说,你会成为酒王?”杜清远问道。
槽子翘着鼻子。“那当然!”
阿宝听不下去了。“你就吹吧。”冷水镇的掌柜都说了,他天生没有味觉。
见他不信,槽子将自己的酒葫芦拿出来,找来一个干净的杯子子,倒出一杯。
“你们尝尝。”
杜清远端起酒杯放在鼻前嗅了嗅,
此酒无色,也没有酒香,看上去像一杯清水。
见槽子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杜清远将酒杯放在唇边,嘬了一口。
“少爷别喝!”阿宝和熊震天同时劝阻,杜清远已经喝了一口。
“少爷您没事吧。”阿宝急了。
冷水镇掌柜的说他的酒喝不得,斗酒比试醉凤喝了直接晕厥。
这酒定然是不能喝的!
杜清远看着杯中的酒,唇角缓缓的扬起。
见杜清远在笑,阿宝更加急了。
“少爷,您别吓我。”
杜清远站起来,眸光熠熠的看向他。
“槽子,我决定……”
话还未说完,酒意上头直接栽倒在地。
这一幕可将阿宝和熊震天给吓得不行,七手八脚的将杜清远背着送入房间。
槽子端起杜清远喝过的酒,自己喝了一口,疑惑挠头。
“怎么会这样?应该不会醉人吧……”
熊震天当场将槽子给关到了柴房里,阿宝去找了大夫,大夫说杜清远只是醉了。
这让大家伙松了口气。
“少爷醉了,这下可怎么办?”
“我去那边守着,若醉凤出来,我就直接将他抓起来。”
熊震天说完带着人离开,阿宝瞪了一眼被关在柴房里的槽子。
“都是因为你,看少爷醒了怎么治你!”
槽子抱着酒壶颇为委屈,嘴里嘟囔着。“他自己酒量差,能怪我?”
“你还说!”阿宝拿起擀面杖作势要打人,槽子急忙挡住头,擀面杖却没落下,只高高的举起,又缩了回去。
“我等少爷来收拾你。”气呼呼的锁上门走了。
阿宝守在门口等着杜清远醒来,天色渐渐暗下睡意袭来,他靠在门边头一晃一晃最终靠在门板上呼呼大睡。
“吱……”
房门推开一条缝,一人出现屋内,走向床边。
影子动了动,他坐下来伸手触碰着那因为醉酒而酡红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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