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尘身子病弱,不宜饮太凉的茶,故此杜清远今日是冲着滇山红茶来的。
滇山红茶是从海拔极高的雪山之巅采得,一年只冒尖一次,并用古法发酵十年,有暖身护胃的功效,对于墨尘这种久病又喜欢饮茶之人,最为合适。
“掌柜的将滇山红茶取来……”
杜清远话还未说完,就听隔壁包间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茶我要了。”
杜清远滞住,转眸看去,就见男人一袭绛紫长袍,发丝半束一脸和煦。
“不赶巧,本店仅此一份的滇山红茶刚被三皇子买走,杜公子瞧瞧别的茶?本店还有别的红茶。”
店小二的话,引起了那个男人的注意,他转眸朝这边看来,在看到杜清远的一瞬,微愣住,似是这偶遇让他觉得有些意外。
杜清远错开眸子,起身。
“罢了,不买了。”
正要迈开脚。
“杜公子也懂茶?”
身子僵住,背后响起脚步声,男人走近他,淡淡的茶香临近。
杜清远低着头,眉头紧皱着,似是多看他一眼,便会生出毒疮来。
“略懂。”
见他这个不加掩饰的嫌恶和冷淡,男人并不恼怒。
“现在是个人便说自己对茶道略懂,实则不过是白水冲泡,尔尔罢了。”
说他说大话?
杜清远最看不惯他的自以为是,和笃定给人定下标签的习惯。
“三皇子很懂茶?”他抬眸,茶色的瞳眸明亮如宝石。
赵懿手摇折扇,轻笑一声。
“茶道略懂,不过品茶,我算是大师级别的。”
“原来你只会坐享其成,我还以为是哪家茶道大家,本还想讨教一二,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
此话一出,店小二狂汗的退后一步。
杜家公子,这是找死吗!
现在三皇子在朝堂当势,正是风生水起之时,人人见了都恨不得巴结着,他倒好,直接杠上了。
正当他以为三皇子要发怒的时候,却听赵懿淡淡的说道:
“听你一言,似乎杜家公子对于茶有不错的见解,今日赶巧,我闲来无事,这样罢,你沏茶,我来品,若能得我称赞,这里的茶你想要什么,我便买来送你。”
杜清远翻了个白眼,他杜家家大业大还买不起茶了?
不过,他既然如此说,目光落在他手里刚打包好的滇山红茶上。
“我怎知你不会故意说不好。”
“由我和店掌柜一同品鉴。”
杜清远勾起唇,“好,不过我不要别的茶,我就要你手里这款滇山红茶。”
此话一出,店掌柜和赵懿同时愣住。
店掌柜一个劲的使眼色,毕竟是老雇主家的儿子,得提醒着点。
别找事!
赵懿抿着唇,这茶他等了许久才等得,若要送人,还真是不舍,不过再他看来是杜清远说大话。
“好,我答应你。”
茶馆二楼,独立的雅间,琴音环绕,熏香袅袅,茶桌前,杜清远一手扯着袖子一手提起茶壶,轻浅垂眸,恬静熟练,一举一动如画卷一般静怡安好,似是在他的手里,茶具,茶水,茶叶,一切的一切如同有了灵魂。
这让店掌柜看傻了眼,杜家公子居然懂茶道,且还如此娴熟,看这手艺,最少也得潜心修行十年才可。
可他明明才十七八岁年华,真乃天才。
而此刻最为震惊的,当属赵懿了。
他派人调查过杜清远,他就是心怀大志,却无实才的书呆子,若说他的价值,也就唯有他背后杜家了。
难道,杜清远一直在家中苦学勤练,故意掩藏才能?
“请。”
清亮的声音,打断了赵懿的思绪,他端起面前碧绿的茶水,先看,再闻,再品,色泽鲜亮,香气扑鼻,味有回甘,乃是茶中极品。
可冲泡的茶叶,却是最为常见的绿茶。
“妙!”
店掌柜忍不住夸赞,当即又端起一杯茶,嘬一口,却只一小口,似是生怕喝完了就没有了一般,小心翼翼。
杜清远起身,拍了拍了袖子,一拱手。
“三皇子,这茶如何?”
赵懿放下茶杯,眉头直跳,他等了半年才等到的滇山红茶,就这样拱手相送!
杜清远接过茶包,用一根手指勾着,在赵懿肉疼的目光下线晃了晃。
“早就听闻三皇子平易亲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一见面就送如此贵重的礼物,多谢。”
目送杜清远离开,一直站在赵懿身后的周锐安低声问道:
“主子,可要派人跟着他。”
赵懿垂眸看着杯中茶,眸子冷如幽谷无光。
“不急,先看看。”
“赵瑜离开南城之前,有人亲眼目的杜清远从齐王府出来,兵符必定就在他手中,刚刚得到消息,太子已经去了。”周锐安沉声道。
赵懿嘬了一口茶,回味着茶中的清香。
“锐安啊,你得学会和茶一样不急不躁,温润淡然。”
“主子的意思是。”
“既然他要动手,那且让他去试试,我倒对杜清远有些信心,他不会让兵符叫人轻易夺去。”
……
“少爷,茶买好了吗?”
杜清远出了茶馆,晃动着手里包装得精美的茶包。
“好了。”
“这是老爷一直想买,却没能买到的滇山红茶!公子这得多少银子。”阿宝两眼放光。
“一个铜板也没花。”
阿宝挠了挠头,哪有这么好的事?
……
不多时,杜清远提着茶包,哼着老掉牙的戏曲小调,心想着,现在墨尘应该已经起来了吧。
今日在路上瞧见绿豆糕不错,便给他卖了一些,用来配茶最好不过了。
他今日有口福了。
刚到王府门口,便见熊震天冲了出来,差点和杜清远撞上。
“熊叔,你这般匆匆要去哪里?”
熊震天一脸焦急。
“王妃,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杜清远疑惑问道。
“不久前宫里来人了,现在正在东院。”
杜清远迈入王府,边走边问。
“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子。”
“是个青年,长得浓眉大眼,身边跟着一个面白无须的老太监。”
他话音刚落,杜清远将手里的东西丢给他,朝东院跑去了过去。
东院。
小德子和一众丫鬟内侍颤颤巍巍的跪在门口,东院的门敞开着,墨尘常坐的太师椅此刻霸座着一个青年,墨尘正病恹恹的站在他面前,一副随时都要倒在地上的模样。
而此时正有官兵在墨尘的房间里搜查东西。
片刻,士兵过来,低声说道:
“殿下,没有找到。”
赵曲良皱眉,在厅房里扫视一圈,舅舅说赵瑜将军符给了他的王妃,不应该没有。
“太子殿下,咳咳咳……”墨尘摇摇晃晃的走来。
赵曲良用帕子沿着鼻子。
“墨尘,许久不见你病成这样了,既然都来了,别让本太子空手回去,快将东西拿出来!“
“本王不知太子……咳咳咳,要的是什么。”
“别装蒜!”赵曲良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怒瞪着他。
“赵瑜的兵符,给本太子取来!别忘了,支撑你这副病弱身子的昂贵药材是从哪里来的!是我父皇!而本太子,可以轻而易举的结束这些恩赐!”
散落的发丝遮挡了眸子,埋藏了黑暗之中的汹涌。
“没有……”
“敬酒不吃吃罚酒!”
赵曲良气急,抬起拳头。
却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住手!”
第74章 这都仰仗了王爷!
见有人闯进来,赵曲良指着他,询问身侧的老太监。
“他是谁。”
“回殿下,他是墨王妃,杜清远。”
“杜清远就是他?”
赵曲良松开墨尘的衣襟,墨尘摇晃着险些摔倒,小德子急忙进来搀扶着他坐下。
“你来做什么,出去。”
他有气无力的指着门外,想赶杜清远走。
杜清远看着他褶皱的衣襟,又见他气若游丝脸色苍白,眉头皱起。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王爷病弱,现在,王府我说得算,若是殿下有什么事情,找我便可,他只是个病秧子。”
赵曲良围着他转了一圈。
“你就是那个给他冲喜的杜家少爷杜清远。”
“正是。”
“听闻,赵瑜将兵符给了你。”他顿住步伐,目光落在他身上。
杜清远眼观鼻鼻观心,不卑不亢。
“齐王和我的确认识,可你认为他会将如此重要的东西给我?”
杜清远压根就没见过那东西,再者兵符如此重要,他怎会给他一个不相干的人。
见杜清远一副不知情的模样,赵曲良看向身侧的安公公:
“难道他不在他手中?”
“殿下何不将他带回去,严加审问!”安公公一脸阴鸷。
赵曲良暗道一句麻烦,一扬手。
“将他带走。”
有士兵上前押着杜清远的胳膊,杜清远挣脱开士兵的手,径直走到墨尘身边,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
“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说完,离开他耳边,轻柔一笑。
……
东院的门,咯吱咯吱的响着,厅房里凌乱一片,满地狼藉,丫鬟内侍跪在门外哪怕太子已经离开,仍旧不敢起来。
厅房里,墨尘坐在太师椅上,还保持着杜清远离开时的坐姿,发丝被风吹得撩动,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幽暗的光,放在扶手上的手,骤然缩紧。
“砰。”
桌上茶杯被他扫落在地。
屋内寂静,唯有墨尘因为气急而粗重的喘气声。
“出了什么事。”
脚步声响起,许若匆匆赶来,见满地狼藉,又见墨尘浑身戾气,他驱散仆人,搀扶着他进入里间。
“我方才进来的时候,见太子的轿撵离开,他来过了?”
墨尘闭着眸子,天知道他忍着没动手需要多大的力气。
“他们是冲着兵符来的。”
“他怎会知晓兵符在你手中?”许若疑惑。
墨尘睁开眼睛,漆黑的瞳眸里闪动寒芒。
“有人看到杜清远从齐王府出来,故此,他们以为兵符在杜清远手中。”
“杜清远人呢!”许若下意识的朝杜清远的房间看去。
“被太子带走了。”
“什么!”
……
与此同时,杜清远被带去了太子宫,此刻正立在殿前,等着太子问话。
说起赵曲良,杜清远可谓印象深刻。
对他的印象总结下来,便只有两个字‘窝囊’!
说得好听他是南楚国的太子,实则不过是国舅与太后的傀儡。
前皇后生下太子后病逝,皇帝念及旧情,将刚出生的赵曲良封为太子,而后便一直交给太后照顾,太后自幼便管制着他,说过于安逸也好,说过分依赖也罢,总之,赵曲良就是一个没有自己想法的傀儡木偶。
前世,他听从太后和国舅的话,在皇帝决心换掉太子之位人选的时候,任由国舅以他的名义造反,最后被赵懿逼得自裁于东宫门前,到死都不能为自己辩解一句,死得要多窝囊,有多窝囊。
不过,今日他登门墨王府,做这一桩蠢事,又是为了什么?
太后和国舅不会任由着他做这种事情吧,明明还未确定,便登门砸东西还要打墨王,若是皇帝了知道,他少不得要被奚落一顿。
看向他身侧站着的老太监,这是方公公,前皇后的仆从,是看着赵曲良长大的老太监。
难道,赵曲良是想通过这种办法,在皇帝面前立功,并隐瞒着太后和国舅?
“杜清远,要怎样你才肯将兵符交给本太子。”
杜清远一挑眉,听他这口气,是想收买,而不是用强的,看来他应当知晓杜家得太后庇佑的事情。
“我若有兵符,早就孝敬给太后了。”
赵曲良皱着眉头,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他跟前。
“你将兵符给本太子,本太子给你更多的赏赐,比太后给你的还要多。”
杜清远耸了耸肩膀,一脸惋惜。
“我也想啊,可我真的没有,不信,你搜查一下我身上?”杜清远张开双臂。
赵曲良见状,叹了口气,坐在台阶上。
“赵懿抢尽了风头,父皇本就不待见我,如今,更没将我这个太子放在眼中,若不能得到兵符,怎能得父皇欢心!”
“殿下,实在不行就对他用刑,消息十分准确,他从齐王府出来之后,兵符便不在齐王身上,确凿无疑!”安公公说道。
杜清远暗道这太监心狠手辣,眼珠一转,心生一计。
“殿下想讨皇上欢心还不简单。”
“你有法子!”赵曲良走近他,双眸明亮。
“皇上之所以对赵懿另眼相看,还不是因为他立下功劳的缘故,你若是立下功劳,皇上也会对你另眼相看,到时候他们便不会说,您是仰仗着太后才能坐上太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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