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不是前世那个愚忠于他的丞相杜清远,不会再被他三言两语所左右。
赵懿微怔住,他还以为杜清远和寻常没见过世面的书生一样,能让轻而易举的说破。
没想到,只一瞬,这个男人的眼神就变了,还聪明的变被动为主动。
的确,他有一件非他不可的事情让他去做。
可他不急于说,赵懿擅长攻略人心,他知道杜清远有求于他,他必将利用这一点,将杜清远的价值,发挥大最大。
端起茶杯,赵懿放在唇边嘬了一口,嘴角扬起,打算接着耗他,直到杜清远心神疲惫的求他,到时候,便任由他摆布。
“邹柯长被杀后查出陷害武王勾结外敌,其子邹蘅之连夜逃往越水国,三皇子想将他抓捕,并利用他指证太后,逼得太后不得不放手朝堂上的事。”
赵懿端着茶杯的手滞住,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
他怎会知晓他的计划!
杜清远勾起唇,学着他方才气淡神闲的模样,端起茶饮了一口。
“你若派兵前去抓人,太过显眼,因此,你需要杜家的行商令,通过商队混入越水国神不知鬼不觉的抓捕邹蘅之。”
赵懿沉着脸。“你如何得知这些!”
他从未和任何人说起过这个计划。
杜清远吹了吹杯盏中的热气,氤氲了双眸,遮挡了其中狡黠。
“无缘无故请我出来饮茶,三皇子若无图谋,说出来都没人信,若说我杜清远身上有什么可让三皇子图谋的,唯有走遍诸国畅通无阻的行商令了吧。”
赵懿惊诧了片刻,脸上恢复和煦。
“杜清远,你的确很聪明,还记得上次你和我提及,你想要我的权势。”
“现在我不需要了。”
杜清远直截了当。
他不是想让他去求他吗,现在,三皇子,想想,该如何才能说服他得到行商令吧。
赵懿的脸一阵红一阵青,难道他的猜测是错的?
杜清远并不想救墨尘,那他到底想要什么?
要如何才能说服他交出行商令?
赵懿显然没察觉自己正被杜清远饶了进去。
用的,还是他惯用的伎俩。
看向淡淡饮茶的杜清远,赵懿眯着眼睛,决定先试探一二。
“墨尘的病能治好?”
杜清远叹了口气。
“死马当做活马医,什么昂贵就给他用什么药。”
赵懿暗自讥讽,他清楚的知道,墨尘生得可不是单纯的病,却不道破,假意说道:
“宫中有位医术高超的老太医,若杜公子需要,我可以让他给墨王看看。”
“这怎么好意思,三皇子事务繁忙。”杜清远继续喝茶,不为所动。
赵懿微不可察的抽了抽眼角,轻柔和煦的道:
“听闻杜公子最近在寻找药材,想要什么药材,那位老太医或许留有。”
端起茶杯的手滞住,强压下狂跳不止的心,眉眼弯弯的笑着。
“墨尘的身子弱,得补补,那就有劳三皇子了!。”
此话一出,赵懿差点刚入口的茶差点喷出来。
杜清远招呼掌柜的递来纸笔,将自己缺少的那味药材写在纸上,递给他。
赵懿轻咳一声,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正要去接,忽然反应过来。
抬眸就见杜清远眉眸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我现在就需要。”
杜清远的心怦怦直跳,脸上的笑容快要僵硬了,赵懿却不去接他手里的纸。
赵懿暗道自己居然被他给饶了进去,本应该气恼,却忽然大笑出声。
“好。”
伸出手眼看着就要接过,骤然便抓住了杜清远的胳膊,顺势将杜清远拽了过来,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
“明日辰时带上你的行商令前来城门口,我给你药材。”
温热的气息带着冷冽兰香喷洒在他的脸颊,杜清远双眸一颤,眸里的狡黠退却成错愕。
看着杜清远那张僵硬的脸,赵懿松开他的胳膊,从手指中抽出杜清远刚写的字条。
“别迟到了。”
风吹得窗叶摆动,桌上的茶杯已空,座位上的人却早已离开。
杜清远还坐在位置上,垂眸看着杯中茶水自己的倒影。
“咚。”
一拳头砸在桌面上。
“可恶。”
……
出了茶馆,杜清远这才发觉自己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和这个男人相处,会令他很疲惫。
来这里之前,杜清远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只要能救墨尘便好……
回到王府,去了东院,小德子照顾了墨尘一夜,杜清远让他下去休息,每次许若替他针灸后,墨尘都会昏睡过去。
透过门缝,望着里面熟睡的男人。
想起今日早上他狼狈的样子。
推开门,走了进去。
床上,墨尘披散着发丝,脸色苍白如纸,哪怕昏睡眉头也紧紧皱着,是在承受病痛的折磨吧。
前世和他毫无交集,这一世他和他的命运,却牢牢的绑到了一起。
走到床边,用温热的帕子替他擦拭手心。
“墨尘,我马上就要凑齐药材了,你一定会没事。”
一定!
翌日,辰时。
杜清远带着阿宝一同前去城门口,果不其然在城门口看到伪装成商队的赵懿和他的人马。
“你来迟了。”
赵懿淡淡的说道。
“药材呢。”
赵懿一个眼神,马车一侧的周锐安取出一个玉盒,杜清远正要去接,却被被周锐安收走。
“上马车。”
赵懿示意杜清远上他的马车。
杜清远疑惑,不是只要行商令吗?
“有杜家杜公子随行,更加稳妥。”
杜清远看向周锐安,又看向赵懿,他明白,若是自己不上马车,他便不会给他药材。
“少爷。”
阿宝拉住他的胳膊摇头。
“别去。”
杜清远轻拍着他的手示意他放心。
“照顾好墨尘。”说完钻入了马车。
他一进去,周锐安将玉盒抛给了阿宝,阿宝两手接住,抬眸就见马车已经出了城门。
想去追,迈出一步看着手里的玉盒,想起少爷的吩咐。
“少爷……”
一咬牙,朝墨王府跑去。
墨王府,东院,墨尘病危,从昨夜开始说胡话,发高烧,许若正在替他针灸,他满头大汗,持着银针的手,在颤抖。
银针已经成了黑色,毒入心肺,过了今日墨尘便会丧命。
手一抖,银针落在地上。
完了,完了!!
“嗬嗬……嗬嗬……”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粗重到像是拉风箱的呼吸声后,东院紧闭着的房门被人敲响。
“王爷,王爷,王爷!!”
阿宝大喊着,眼眶红肿。
这声音惊动了正在给墨尘针灸的许若。
他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许久才疲惫的去开门。
“什么事。”
“许大夫……药……”
许若苦笑。“没用的,那些药若能找到我早就找到了,而且……”也未必有用。
“少爷,他……他将药都凑齐了!”
阿宝将刚得到的药材递给他,又匆忙去了杜清远的房间,抬出一个箱子来。
“这些都是公子找到的,许大夫,您一定要救救王爷!”
看着这些药材,许若的脸色变了又变,他不确信的将这些小盒子一个接着一个打开。
“绝迹的碧血莲心!世间罕见的万年玲珑叶!千金难求的绝品幽染草!千年红芝……”
越看,许若便越惊心胆战,杜清远到底是何许人,就连黑雪阁都无法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找到这些几乎绝迹的药材。
许若哪里知道,杜清远,几乎将能搜刮的人,都搜刮了个遍,甚至连赵瑜在青羽国的势力都用上了。
只是……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许若摇头。
“没用的……”
这张药方是他有一日上山采药捡到的,恰好那个时候墨尘心情低落,一心想鱼死网破,为了安抚他,他便骗他,说这张药方能救他的命,并让他去找。
天色渐渐暗下,许若跌坐在地上,目光呆滞。
他骗杜清远,骗墨尘,说若寻到药材墨尘就能活命。
可他终究骗不了他自己,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并非救他命的药。
扶着额头,许若沉沉的呼出一口气。
“师父,我该怎么办。”
叮……
铃铛声在耳边响起,许若抬眸,眸子闪烁唇瓣颤抖着跪在地上。
“师父!”
第85章 你的福星,和别的男人走了
他背对着许若,轻如蝉翼的纱衣在月色的银辉下朦胧若幻。
风拂过,一缕银发拂过脸颊,月色下男人的瞳眸透着诡异的金色光,如琥珀通透,似黄金耀眼。
“师父,您下山了。”
这位鹤发童颜的男子便是许若的师父,齐玉山药王凌云子。
见凌云子朝床边走去,许若三步并作两步挡住他的去路。
“师父!”
许若自幼被师父收入门下学习医术,他知晓凌云子恨透了朝廷里这帮人,别说医治,杀了他还差不多。
“让开。”
许若低下头,师父之命,他不敢不从。
一掌劲风掀开被褥,凌云子抓起墨尘的手,蹙眉。
“将药取来!”
许若呆住,师父在给墨尘诊病?!
“若再晚些你就等着收尸。”
许若反应过来,急忙去将杜清远寻到的药材送到凌云子面前。
凌云子接过药材,嫌恶的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
“若非那个人苦苦哀求,我才不会救他。”
那个人……
是谁?
凌云子用的是杜清远找到的药,莫不成这药方真的能救墨尘?
冥冥中,有位高人在暗中帮他们?
那位高人究竟是谁,竟能让从不出山的师父放弃原则前来救墨尘。
看着天边皎洁的月色,许若抿着唇,有师父出手,墨尘算是得救了。
坐在门口等候,许若如释重负。
……
墨尘他现在怎样了?
已经过了子时,十日之期结束了。
他给的药应该会有用吧……
杜清远靠在马车壁里,掀开车帘望着天边的月色。
那病秧子,真让人不放心。
“在想什么。”
男人的声音将杜清远的思绪拉回,杜清远蹙眉。
他此刻正和赵懿同坐一辆马车,连夜赶往越水国。
邹柯长之子邹蘅之逃逸到了越水国,赵懿想瞒过太后眼线,神不知鬼不觉的抓人,盯上了杜清远。
马车宽敞,坐四五人都很空,何况只坐了两人。
可杜清远却坐在马车的角落里,距离他远远的,从上马车到现在,都心不在焉的看向车窗外。
“在担心墨尘。”
“我是他的王妃,担心他理所应当。”
杜清远的语气不算恭敬,既然药材都得到了,也没必要在他面前伪装自己。
他就是厌恶他。
“王妃?”
赵懿细细的品味着这两个字,当初皇帝赐婚杜清远大闹一场,还威胁杜叙则跳了湖,却不知何故忽然想通了。
再看现在的杜清远,从上到下像是变了一个人。
以前那个被人虚高捧上天的南城才子,持才而骄,还谣言要干一番大事的杜清远,现在却口口声声承认自己是王妃。
他真的是杜清远?
“你对于此次前往越水国一行,可有什么计策。”他问道。
“三皇子足智多谋,我一个商人家的儿子见识短浅,怎懂什么计策。”
杜清远拢了拢袖子,闭上眼睛靠在马车里,为了墨尘忙前忙后的快半个月了,他着实累坏了。
替他出谋划策?
他脑子抽了吗!
……
马车摇摇晃晃距离南城越来越远,顺着官道走了一夜,于第二日早上抵达越水国的地界。
“醒醒。”
杜清远睁开眼睛,才发觉自己正躺在马车里,身上还披着一件披风,是赵懿的!
见了鬼。
“杜公子,主子正在等你。”
马车外的人说完便离开。
杜清远看了一眼被自己丢到马车角落里的披风,抓起,出了马车,看了一眼四周,认出身处何处。
此处是普林镇,南楚国与越水国的交界,从这里再走半个时辰就能抵达越水国国境,前世杜清远来过这里几次,因此有些印象。
马车停在普林镇唯一的一家驿站门口,赵懿正坐在桌前和他的亲信周锐安商议着什么。
见杜清远走来,周锐安离开,临走前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跃上马背。
“昨夜睡得可好。”
赵懿持着毛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并未看他。
“出了变故?”杜清远问道。
“你既然不打算参与,就别问。”
杜清远撇了撇嘴,“你的披风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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