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猛地抬头,反倒是杭景忍不住想要避开机器人明显透露出痛色的目光,他因为那被爱的希望,而感到一丝快活,但又因自己拿捏住机器人的弱点来折磨他,而感到难过。
但他忍住了自己的软弱,继续冷静地直视着天赐,继续在三大法则上施压,“当然,我得承认,我现在非常爱你,非常需要你,如果你还是不愿意答应,我不保证自己会因身心的伤害,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随便你把自己当成什么,我的爱人也好,一根按摩棒也罢,但在我对你厌倦之前,服从命令,满足需求,保护我免受伤害,是你的天职。我不想再重复第三遍——
“过来吻我。”
机器人的身躯剧烈震颤了一下,一根弦终于绷断。可怕的是在听说自己不可能永远,也不可能唯一时,他发现自己全面地认可了杭景的观点。
他也无从判断,真正影响自己的,是小主人所分析的三大法则底层逻辑,还是潜伏在正子脑中的私欲作祟。
他已经完全认可了杭景是对的。所以他还是缓慢地抬起胳膊,关节已经开始失灵,转动时咔咔作响,手指不断抽搐,肌肉剧烈痉挛,他隔着布料,感受到杭景腰部的温度。
他缓慢低头,真如年久失修出现了故障一般。杭景的分析稍稍占据了上风,但不意味着冲突已全数化解,天赐明白,他此刻抬起手,低下头,在做的事情,都不是一个机器人应该做的。
但为了守护好小主人,为了让他长久幸福,为了让他免受一丝伤害,他还是亲吻了他。
后来他一直没弄明白,也存心不想弄明白,到底是什么使他屈从于小主人的胁迫:是为了践行第三法则,抑或是别的什么。
冰凉的嘴唇贴上温热的嘴唇,汹涌的欲念如巨浪。混混沌沌中,他被命令着脱掉杭景的衣服,抱他到床上去,他舔过杭景身体的每一处,将他弄得湿润而柔软,最后在一墙之隔,可以穿透正子脑的扫描仪的注视下,将早已勃起的肉刃送入杭景的甬道。
快活消融了一切冲突,无论是他们当中的哪个,似乎都暂时地忘记了机器人法则。
只是在杭景沉沉睡去,天赐为他做好清洁后,在轻微的崩坏中,他检讨着自己也不甚明了的错误。
检讨至清晨,所有错误都模糊了,一种不甚明了的雀跃反而开始飘荡:走出卧室的步伐轻快,正子脑中一片明朗,直到他准备完早餐,这间套房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双方在对面的刹那,不约而同地收敛了脸上的淡淡笑意。
天赐退后一步,让开门口空间,低下头说:“贺先生,您怎么来了?”
贺庭神色严肃的端详了他片刻,或许心中有同样的疑问,他不答,快步走向客厅,在墙壁的控制面板上操作几番后,一个虚拟屏幕跳出,赫然是卧室的景象:
小主人赤身裸体、睡相不佳,怀里抱着天赐用过的枕头,露出纤细的后背,和浑圆的臀部。
天赐脸色一变,急忙道:“贺先生,这是少爷的私人空间,您不能随意查看他的隐私。”
就在这时,卧室里的人翻了个身,于是颈项、胸腹、甚至腿根青青紫紫的吻痕便昭然在目了。
陡然涌现的一股怒气,已驱使着天赐不出口请示,便直接关闭了屏幕,并且严肃地对贺庭道:“这间宾馆套房内部配备监控设备已经触犯联邦法律,而您的这番举动同样如此。”
贺庭的脸色早已沉冷,他旋身,漠然地注视着眼前振振有词的机器人,“你又和杭景发生性关系了是么?”
“……是。”
“那看来你的主人果真好智力,好口才,竟然能说服你违背杭楚泽的命令,说吧,他是怎么说服你的?”
“和小主人无关。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和判断,我认为从长期角度来,满足主人的生理需求所能避免的潜在危害……”
在这里与贺庭解释,并就这么私密的事情进行解释,是不合适的,像是在分享一段可以偷偷快乐的秘密,天赐察觉到这一点,脑中升腾起抵触的情绪,但顽固的法则又驱使着他下意识地做出解释。
他没有解释完,贺庭的神色愈发冰冷,“自你出厂之后,非工作时间,你把自己安置在哪里?”
天赐回答道:“通常小主人会允许我在室内休息。”
“你是否还记得,一个机器人在非工作时间里,实际上应该将自己安置在何处?”
天赐一愣,这是个陌生又熟悉的问题,他愣了很短暂的时间,但对于机器人的反应力来说也已经过久了,答案似乎根深蒂固地植在预设之中:
“一个不需要为主人服务的机器人,理应面向墙壁站立在壁凹之中,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很好,看来你还没有把所有规矩都忘记。壁凹,你有亲眼见过么?”
“……没有。”
“这并不奇怪,上等人社会逐步淘汰了机器人仆人,转而以平民仆从代替。但在一小部分建筑里,依旧配备着这种古老的装置。比如你的主人所生活的那栋别墅,至少配备了三座壁凹,又比如这间客厅。”
贺庭话音刚落,通向阳台的落地窗处,窗帘应声而开,徐徐展露出墙角凹进去的一个高两米,宽一米,深半米的立体空间。
那狭窄的空间,不言自明,那就是壁凹,天赐本能地调取了关于这个空间的名字、作用、发展历史。
这是机器人理所应当的“存储盒”,却给了天赐一种陌生的窒息感。
但不必贺庭发出命令,他便本能似的走进了那“壁凹”之中,背对着整个世界——眼前只剩下光秃秃的白墙了,他的脑袋也空白了许久。
沉稳的步伐踱过来,他感知到贺先生这站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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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凹的设定也是借用阿西莫夫的设定。
重新拾起这个文,还有点手生。看了看大纲,可能后文写起来也不会特别顺利。
还有小伙伴在看嘛!我自己为了熟悉一下,也重新回顾了,看到了前文的一些小bug,之后会尽可能地修改掉。
但是我也感觉,可能我也没有很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导致有些地方的阐述时意义不明/难以理解。
如果有对这个文特别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交流讨论一下!
比如哪里没理解,哪里可以更好的阐述,情节或者行文,都非常欢迎!!
第48章 冷酷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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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景认为你需要休息,你也这么认为么?”
天赐回答道:“不,我不这么认为,机器人不需要休息。”
“那为什么你从没有亲眼见过‘壁凹’?”
“……少爷好心,觉得我需要休息。”
“杭景涉足机器人学这么多年,仅仅是好心,就能忘记机器人的常识么?”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您这个问题。”
“没有关系。你是否认为,你作为机器人,有必要对主人的忘记做出提醒呢?”
“……如果这种忘记会给主人带去负面影响,那么我将会做出提醒。”
贺庭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至少你还是很清醒的。那么试想一下吧,你的主人忘记了壁凹的存在,他显然已经成为了习惯。而在他即将进入的机器人学研究院里,为了观测到更多的数据,产生新的灵感,大多数人都倾向于配备机器人仆从。
“如果有一天,他与同事聚会,当不需要机器人仆从服务的时候——当然这个仆从可能是你,也可能是其他某个机器人,他却忘记命令仆从进入壁凹,你觉得他会受到他人的嘲笑而受到伤害么?”
“……是的,少爷会因此受到伤害。”
“错了。”贺庭厉声道,“你的少爷不会因此受到伤害,因为一个机器人会知道自己的本分,不用做任何吩咐,它便会自觉进入壁凹了。你说呢?”
“……是。”
“很好。”贺庭淡淡夸了一声后,窗帘动了起来,重新阖上,将那墙角挡得严严实实,接着,走向料理台,为自己泡了一杯茶,在餐桌边坐下了。
茶叶杯里蒸腾的雾气裹挟着清香,他的视线穿过那雾蒙蒙的水汽,落在了桌面上杭景的衣服上。那视线似乎还要更具有穿透力一点,似乎深入了衣衫内部,看清了里头那个椭球体。
他看了很久,直到茶叶的翻腾停止,雾气沉默,他端起杯喝了一口,然后一抬手,便将那件衣服揭开了,一个冰冷的、毫无声息的正子脑便出现在他眼前。
贺庭的目光似乎满满弥散了,虚虚实实,似将那正子脑包裹了起来,又似乎落在了虚无的空气中。
直到卧室门被拉开,贺庭神色收敛。
杭景揉着眼睛,睡意朦胧地走出来,他没想到在客厅的不是天赐,就那么几乎赤身地走出来,见到来人后,被吓了一跳,顿时清醒,急忙又退回卧室,匆匆换上衣服。
再走出去时,他先是环视了一番,拧眉道:“天赐呢?”
“我们接下来的讨论你也不想被机器人听见吧,我请他先回去了。”贺庭说着,屈指敲了敲桌面,二人一同看向桌子上的正子脑。杭景也眉头微蹙,接受了贺庭的解释。
“你怎么会有进门的权限?”杭景又问。
“抱歉,”贺庭说,“我以为你是为了和我探讨机器人学才预订了这里,便自作主张向工作人员申请了权限——这里有我一位相识,但没想到你……”视线下移,落在杭景无法遮掩的脖颈上,那里有两个吻痕。贺庭暧昧不明地笑了笑,“没想到你会与机器人做爱。”
他说得直白,但杭景也不怎么尴尬,他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反而是贺庭私自闯入、还叫天赐离开,让他恼火。但果真如古老谚语所言“拿人手软”,正子脑PB03-0514还沉默地驻留在眼前,散发着无穷的诱惑,杭景也不好多说什么。
“您不用尴尬。”贺庭起身,提杭景拉开椅子,“比起您的父亲,可能我更能理解您。实不相瞒,我也曾为0514着迷过,甚至我还想过,机器人换个皮囊就能继续存在,人类却为什么不能永生呢?那样我就永远可以占有0514的可爱。
“但没想到,0514反倒先一步冻结了。说来奇怪,我并不感到悲伤,反而有种清醒与醒悟。那时候我想明白了一个问题,现在我把这个问题分享给您。”贺庭面含笑意地看了PB03-0514正子脑一眼,问道:“您觉得机器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又来了。那种话里有话的感觉又来了。杭景直觉中一直认为贺庭还有不少重要的内容还没有揭开,就像杭景从没有相信,贺庭赠与一颗正子脑,仅仅是为了那莫名其妙的“爱”。
他皱眉道:“机器人存在的意义只有机器人本身才有资格回答吧。”
“那您会向一张椅子、一张桌子询问,它们存在的意义么?”
“您的类比恐怕不太恰当。”
“为什么?”贺庭似微微困惑,“人类是椅子、桌子的占有者,同样也是机器人的。人类是它们的主人,为什么不能评判它们存在的意义?”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在杭景面前如此直白地展露对机器人偏见与恶意,杭景忍不住冷笑一声:“照您这么说,那我该向谁询问,人类存在的意义呢?”
贺庭一愣,目光很快锐利起来。
“您怎么知道人类不是某个更高级文明的附庸?他们控制着我们,我们甚至都看不到他们的存在,即使不存在这种更高级的文明,那人类也不过是宇宙法则的产物,人类和机器人又有什么不同?”
贺庭思索一瞬,笑了,“早就听闻您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总算是切身体会到了。那么就让我先暂时接受您的观点吧。就算在您的观点之下,机器人与人类也同样有天差地别——
“在进一步阐述我的想法之前,我想先问一句,您对您的机器人保姆显然有着深厚的感情,我们此番只是客观讨论一个问题,您认可这一点么?”
杭景点了点下巴。
“那好,我就继续说下去了,如果有冒犯之处,还希望您可以保持客观,明白那也仅仅只是我的一点思考。”贺庭继续说道:“不管物理条件,也不管精神活动,但从存在的角度,无论给出怎样的条件,机器人与人类都有着本质的区别。人类是一个永远在向前发展的生物,如果有你所说的更高级的文明,那么那就是人类的下一个航向。
“即使我们也同样是被另一种存在创造出来,我们存在也就存在了。甚至如果我们能够发展到更高级文明的地步,那么人类将永存,而机器人——不过是个中间产物罢了。”
中间产物……
多么傲慢又冷酷的定义。
虽说是“客观探讨”,可还是很讨厌这个人啊。
杭景突然想起来,贺庭曾对他说过,“机器人的价值只在正子脑”,和所谓的“中间产物”是一回事吗?那么它们是什么过程的中间产物呢?
杭景抬头看了看贺庭,对方目光很温和,甚至带着淡淡的鼓励,他突然预感到,贺庭正等着他问呢?只要他问出来——机器人是哪个过程的中间产物呢?
贺庭就会回答他了。这个人来这里的真实目的或许就会揭开了。
但杭景不想问。
或许对99%的人类来说,机器人学的研究就是为了给人类更好的服务,但对于杭景来说,机器人学却是为了机器人本身的发展。
作为一个人类,或许,他的想法偏激、扭曲、荒诞,可是他改不了啊。
他不能接受天赐只是个中间产物,也不认可天赐只是个中间产物。
哪怕被调整、被控制、被束缚,天赐依旧是个独立的、有血有肉、有情绪有情感的个体。
他没有问出来。而是扫视了一下料理台,发现早餐已经备好。他走过去,发现料理台的早餐是两人份。
煎蛋是两只对望的小兔子。
杭景看着这两份早餐,看了一会儿,他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这盯着他的背后,他说:“您用过饭了么?没有的话,这里也没有备您的早餐,您请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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