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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无光的情况下，那双鸢色漆黑如墨，和深不见底的瞳孔混为一谈，像个死气沉沉的标本，又像仿真娃娃眼眶里的玻璃珠。
是了。
不管是在明光还是无光的环境，Dasein的眼睛都只是诚实地倒影着周围的一切。
他在笑，但他也没有在笑。
中样有点后悔为什么要在饭桌上挑明了。
他并不是很会说话的人，但既然话已经说出了口，不好好解释一番的话可能会被Dasein误会吧。
“累了就不用勉强自己。我希望你能够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哪怕只是暂时。”于是中样这么说道。
Dasein的手指关节微不可闻地蜷缩了一下。
他笑弯了眼眉：“当然了，Tsuya，我像是会勉强自己的人吗？”
“难道你不是吗？”中样反问。
黑发少年的笑意随着中样的话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失了嘴边的弧度，那双眼的才显露出底子里的薄情。
Dasein原本是想死不承认的。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对别人好的人。
样样惯着他还不是因为Dasein在中样眼里属于需要照顾的弱势个体。
可假如中样明白过来这只是个错觉呢？
看着中样笃定的眼神，Dasein眯了眯眼，反而有了跃跃欲试的感觉。
“那么现在呢？”Dasein似笑非笑地问他。
“你既然觉得我不该笑，那我该做什么表情才好呢？”他耸耸肩。
“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中样一手扶着下巴，神色不变。
“就算是节日。”他淡定自然地给自己添了些菜，“也没人规定一定要一直开开心心着呀？”
“虽然不知道你在为什么难过，但是我们好歹也住在一起好几个月了吧？是不是真心想笑我还是分得清的。”中样把去了壳的螃蟹肉夹进Dasein盘子里。
Dasein的眼睛忍不住追踪起中样筷子上的蟹肉。
“明明除了螃蟹之外的东西你都没什么胃口吧！”中样吐槽:“每次都只吃猫食一样分量的饭菜，突然一下子什么都吃。。。察觉不出问题才怪吧？！”
Dasein双手交叉，困惑地说:“中样真是个奇怪的人。我还以为你会生气。”
一整桌的菜，就算瞎子也能闻得到用心的味道，就这么浪费了谁不心疼。
中样扒拉了两口饭:“正常人都会生气吧？约好了一起过年结果其中一个人根本心不在焉。”
“但是看到你勉强自己做着自己并不想做的事情，只为了不想让我失望。”
“就突然觉得Dasein果然是天使一样的好孩子吧！”
Dasein：“那我就实话实说了。”
中样：“？”
“栗子荷花鸡放了太多姜末，很辣。”
中样赶紧尝了一口。
“配干青鱼子的河虾腌太久了，很咸。”
中样又赶紧跟着掰了个虾头。
“糖醋莲藕的醋太多了，很酸。”
中样捂住了脸。
“乌冬面。。。”
“蛋卷。。。”
中样拍桌怒目：“你是大少爷吗？不管怎么看都比只有一碗荞麦面要丰盛的多了吧！”
“信不信下次我只给你做七菜粥啊！”
Dasein摊了摊手：“你看，实话总是没人爱听。”
【好的，打住，回忆结束。】
【再回忆下去我可能会想把这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混蛋揍一顿。】
总之，浪费食物可耻。
后来的东西全部分配成小分，做成御节料理放在硬冰箱一直落灰到开学才被取出来当便当吃了。
反正Dasein的话，只要蒸一锅大闸蟹就很满意，何必再费心费力做一桌根本没人吃的菜呢？
只有两人的餐桌上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真到了全世界都热热闹闹的时刻，两个人反而更加不知道应该聊什么话题。
“十二点了。。。”Dasein趴在阳台上兴致缺缺地望着远方的烟花。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衡量阳台的高度跳下去是能摔死人还是摔断腿。】
中样给他点了根仙女棒，然后给自己点了根烟。
Dasein睁着对死鱼眼：“我怀疑你在心里骂我。”
中样：“瞎说，没有。”
Dasein眯着眼，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两人的亲生父母都已过世，虽然Dasein有被收养，但谈及新的家庭，他的话语间却不自觉地带着生冷。说的仿佛是别人的家庭。
【可能养父母待他并不好吧？】中样想。
听着就很有问题。
本就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实在是想不出收养第三个孩子的原因和必要。
再加上会让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外界生活，甚至就连平日的生活费都得自己赚取，无论是谁看了都会怒骂一声不负责任。
既然决定收养一个孩子，至少最基础的责任要背负起来吧？
Dasein宛如会读心，嗤笑一声：“你这是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吃穿不愁，家庭经济不错，假期游玩安排的满满当当的，热热闹闹的吃喝玩乐。怎么看都是十分幸福的生活吧！”
他笑起来很好看，五官精致，唇红齿白，哪怕刘海又长又杂乱，也像是恋爱番里走出来的男主角一样，并不会给人带来邋遢的观感。
中样掐灭了还未燃尽的烟头，呼出最后一口白雾。
这才是最大问题所在吧？
Dasein排斥热闹人多的环境，因为他与常人有别的思维方式会让他共情到高于人们表面情绪的思想。
「这么大的烟花要烧掉多少钱啊？打肿脸充胖子的死老头。」
「连个像样的烟花都没有，他们家也太抠门了吧？」
正因为共情到的都是人们不愿表露出来的阴暗情绪，Dasein才更加不愿意参与进热闹的环境。
单纯的善意与美好的情感当然是存在的。
但是实在是太少了。
和这些无处不在的隐晦比起来根本是凤毛麟角，杯水车薪。
身处其中，除了寒意与无法融入的孤独以外，剩下的也只有各式各样的恶意了。
但至少今年稍微没有那么孤独了。
Dasein扬手夺走了中样的打火机。
刚准备再点一支烟的中样：“你发什么疯！”
Dasein做了个鬼脸：“来抓我啊～”
小少年身手矫捷，三下两下爬上了屋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抛着中样的打火机：“你这是打算一个晚上把一整包烟都抽掉吗？想自杀不如和我一起跳高台好了！”
中样把桌子猛地一拍，踩着桌子爬上护栏：“谁脑子进水了才想靠这个自鲨啊？话说你个自鲨狂魔有资格说我吗？！我只是点着过个嘴，又没吸进肺里，就算一整包都烧了也不会有事的！”
“反正都是过嘴，你就叼个干草好了！”
“那反正都是自鲨你怎么不干脆一口水把自己呛死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宰除夕没有和同学跑出去玩，是一个人在瞎几把乱逛试图找机会自鲨，然鹅热闹的地方太热闹，冷清的地方太冷清，宰找了一天还是决定回家再shi，看到中样做了一桌菜不想他失望所以决定第二天再死，反正都要死了就多笑笑讨好一下中样好了。（毕竟死家里处理尸体的也得是中样。）
这一段考虑过宰第一人称或者中样第一人称，最后决定第三人称中样视角。
不然篇幅太长节奏会很慢。
这两人的故事我可以再写二十万字，但不是现在。
现在首要目的是happy end。
。
以下一段是把刀。
及时止损发现be苗头我就停笔了，但还是放出来看看吧。只有两句话而已啦。
【黑发少年的笑意随着中样的话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失了嘴边的弧度，那双眼的才显露出底子里的薄情。
“那么现在呢？”Dasein面无表情地问他。
“你既然觉得我不该笑，那我该做什么表情才好呢？”他耸耸肩，重新露出了笑容。
这个除夕两人不欢而散。
满袋子的烟花爆竹终究落了灰。】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再继续写的话他们就凉了。
心态对于写文真重要。
淋黑泥的时候不要动笔写甜文hhhhhhhhh绝了。
第70章 Dasein Osamu (六）
第六十六章
时间总是飞快的。
不知不觉中样也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学校远在另个城市，为了方便中样在那附近租了个房子，将自己家留给Dasein住。
虽说远在另一个城市，但是假期约出来玩一玩还是没问题的。没想到的是，那个家伙一没人管着就直接人间蒸发了。
学校旷课了好几天，老师联系不到人于是打给了中样，小说起了三万字，联系不到作者催更的编辑也找上了中样。
“拜托您了，中原先生。。。”那个一米八的汉子弯腰鞠躬。
中样：。。。
他和Dasein的联络倒是没断，只是两人都不是闲着无聊就给对方发消息的类型，中样一时也无法想起他和Dasein上一句话是什么时候。
中样一言难尽，迫于编剧大大的压力，他只得拨了Dasein的号码。
【不是我说，你们打不通的电话难道我就能打通吗？】
电话打过去嘟嘟了十多秒，正当中样了然想要放弃的时候，少年慵懒的声音便从小小的掌机里传了出来。
【啊，打通了。】
脸有点疼的中样捂住了脸。
“喂，Tsuya？”少年的声音隔着手机显得失真，“怎么在这个时间有空给我打电话？”
顶着编辑大大“我就知道”的眼神，中样一个头大。
“你。。。”
“我？”
中样脑海里闪过无数絮絮叨叨，最后凝结成那一句万金油。
“你吃了吗？”
“。。。”电话那端的Dasein。
“。。。”电话这端跟着听的编辑。
Dasein：“哈哈哈哈哈。。。”
中样攥紧了手机:“不至于笑成这样吧！”
Dasein愣是笑出了眼泪，他抹了把眼角，道歉道:“抱歉抱歉，不愧是中样呀，我只是没想到会第一个听到这样的话。”
中样不耐烦:“你学校和编辑找你，你要是没吃的话我们约个地方聚一聚吧。”
“那我要是吃了呢？”
“别装傻了，你要是吃了你就直接拒绝了哪里还会反问我？话说你在哪里？什么噪音这么大？”
“是海浪哦～”
“海？”中样迟疑片刻，立刻回过神来：“跳河已经不能满足你的兴趣爱好了吗？”
“跳河？！”还不知道自家老师本性的编辑疑惑。
“咳，没什么。”中样连忙岔开话题：“Dasein答应了，我先去订个桌子。”
Dasein和中样住一块的时候，不管是随手试试的兴趣自杀，还是稍微认真策划的自杀方案，不是因各种各样的神奇原因失败就是被中样救了下来。
因为对死亡姿势与方式有着艺术一般奇奇怪怪的信仰，所以不愿意用通俗必死的自杀方式自杀一定要搞一些花里胡俏的宰认真总结了自己多年来的失败经验，决定策划一次浪漫又充满美感的死亡。
他穿的轻薄，外面套了一件过膝长的风衣，紧身牛仔裤将少年的腿裹的修长又笔直。
面带微笑着挂掉了电话，三步并作两步轻轻松松找到了落脚点跳下了礁石平稳落地。
海水漫过了他的皮鞋，浸湿了里面的袜子，在石子堆里走起路来稍微有点打滑，但好在很快他便走到了沙滩上。
这一带的海浪波涛汹涌，击打着礁石，发出凶兽般的咆哮。
Dasein找了好一段时间才找到这么一个理想的永眠之地。
从高度适宜的礁石上一跃而下，只要调整好姿势，被海水遮掩的尖锐群礁能轻易刺穿脆弱的身体。
最幸运莫过于致命部位受击当场毙命了，就算不能，来势汹汹的海浪也能把被礁石固定穿透的身体拉扯的支离破碎。
之后这些身体部位会带着浓郁的血腥味被海水卷入鲨鱼出没的海域。或许某些部位在这期间会成为海鸟和其他海洋生物的美餐，就算被人发现也大概率只剩下被啃空了的骨头了。
中样的电话简直就像是命运在挽留他一样。
Dasein感慨地将手机扔进了垃圾桶。
不就是死前想给唯一关系比较好的小伙伴发一条道别的消息吗？
就这么开机的几秒，小矮子就给他打电话了。
看看未接电话记录，基本上都是校方同学还有编辑的电话，中样的话连条短信都没发过。估计连他的失踪都没发觉。
联系不上我于是找上中样了吗？Dasein想着，基于好奇中样会说什么，他接通了这波电话。
正常人这个时候不该问一句你去哪里了，怎么联系不上你之类的，再说一说自己打电话的缘由，但蛞蝓不愧是蛞蝓和人类的脑回路是不一样的，中样开口第一句话居然是“你吃了吗？”
Dasein一时间以为海浪声太大他出幻听了。
讲真，这几天随便塞了点什么果腹，一整天更是什么也没吃的胃确实在抗议着。
人就是这样的生物，明明可以忍耐，但在听到关键字词的时候，身体便本能地便催促起Dasein饭点该到了。
“饿着肚子死也太可怜了。”Dasein喃喃，“吃饱了再来好了。”
——诸如上诉事件。
无论Dasein的自杀策划多么异想天开还是普普通通上吊跳河跃高台，明明不住在一个城市，中样居然仍然可以每一次都恰到好处的阻止Dase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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