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一句话抹煞了艾宝宝从中的重要功劳，让她十分不爽，但是这对话的走势有利于她套话，她只能假笑扮从容，顺着姜淮的话说：“这才多少时间，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胖子也不是一口吃出来的，要想进一步发展你们的关系，你还得再努努力。”
姜淮没说话，但眼神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艾宝宝故意视若无睹，说话留个钩子引姜淮，自己则专心致志地啃排骨。
果然，姜淮不一会儿，满脸别扭问道：“怎么努力？”
嘿，鱼上钩了。
“我想想。”艾宝宝放下筷子，故作思索，“啊，有了！你知道念念生日是什么时候吗？”
“三月十二。”姜淮脱口而出。
“植树节？”艾宝宝叹口气，“现在十月份不到，还有半年呢，那有点远了。”
她余光瞥了眼姜淮，“那你生日什么时候啊？”
姜淮突然生出警惕，反问：“问这干嘛？”
“……”
问你生日又不是银行密码，说不就完事了吗！
艾宝宝心里着急，面上还得忍着，怕姜淮看出端倪。这僵硬的母女关系，真是为难死她了。
“……就是找一个合适的契机拉进你们的关系嘛，天天一块吃早饭，那得吃到什么时候，吃到老不也就是个饭搭子吗。”艾宝宝编得像模像样，“她生日太远了，不能帮她庆祝感动她，那就过你的生日呗。哎呀，重要的不是过生日，重要的是需要一个吃饭以外的活动让你们接触，更深层次地交流了解，那感情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这番话也点醒了她自己，曲阿姨只说让她帮姜淮庆祝生日，但没说只让她一个人筹办庆祝，她把陈念念拉进来不就好了吗。这样既能完成曲阿姨交代的任务，也能保证姜淮不发现还配合。
一箭双雕，一石二鸟，她可真是个聪明的宝宝！
“这个主意很好吧？”艾宝宝胸有成竹，她志得意满道，“你们天天就是聊得太正经了，趁这个生日，你跟她多说说你内心的话，实在不行就表白呗，你俩郎有情妾有意，赶紧把窗户纸捅破在一起得了。”
“我不过生日。”姜淮硬邦邦说道。
她起身把碗筷收拾走，便进了游戏室，把自己关了起来。
艾宝宝：？
又哪根筋搭错了？
-
“我问她了，她不太愿意。”艾宝宝如实说道。她心里有点猜测，但是怕直接问太冒犯，反而欲言又止，始终词不达意。
曲雯听出她的心思，直接道：“宝宝，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吧。是我找你帮我忙的，我当然要全力配合。”
“……曲阿姨，姜淮她……是不是对过生日有什么阴影啊？”艾宝宝犹豫着问道。
晚上姜淮说不过生日时脸色不太对劲，之后一直在游戏室呆着，到现在都没出来。算起来得有六个小时了，连趟厕所都没出来上。
她因为不知道发生什么，一直在客厅外面守着。一方面，她平常晚上就是在客厅呆着，看电视画画什么的，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姜淮在作什么妖，饭吃一半放了碗，都是人类该死的好奇心啊。
结果人没蹲到，刚才曲阿姨给她打电话，怕被姜淮出来时碰见，才躲进房间里接的。
“姜淮她十岁以后就不过生日了。”曲雯面色复杂地说道，她眼睛看着艾宝宝，却像看到了别处，看见了记忆中总是沉默倔强的姜淮，“因为那天我和她爸爸离婚了。”
“……”
您离婚还挺会挑日子。
艾宝宝心里吐槽了一句，但是面对她尊敬的长辈当然不能出言不逊，她贴心地安慰了曲雯几句。
十年了，当年的痴缠怨恨，曲雯已经看开了，她已经组建了新的家庭，拥有了崭新的人生，她与过去的自己和解了，但是她的亲生女儿姜淮却不肯与她和解。
艾宝宝算是她的一根稻草，曲雯记得小时候两个孩子很是要好，所以便希望能借艾宝宝唤醒姜淮对过去的记忆，能坦然地面对她们之间存在的问题，从而去解决，而不是放着伤口，任它溃烂。
其实这么多年，什么方法都试了，只是效果甚微，到这个地步，她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听曲阿姨用着遗憾、悔恨、释然等多种情绪混杂的语气讲述曾经她对姜淮的所作所为，即使作为一个外人，艾宝宝也觉得胆战心惊，难怪姜淮会生病。
从小被母亲无视，与父亲相依为命，却因为经济原因没有考虑她的意愿将她判给母亲，继续被忽视，甚至被当做一个错误，一个污点，带着屈辱感沉默地长大了。
电话挂断后，曲雯给艾宝宝打了一万块钱，感谢她帮忙为姜淮庆祝生日，有用钱的地方让她别客气。
艾宝宝退回去了。听了姜淮过去的故事，她是真心实意地觉得这个与她成长轨迹截然不同的同辈人很可怜，也开始怀疑她帮助曲阿姨修复二人的关系算不算好心做坏事。她看电视剧的时候经常很生气坏人只是低头认个错就能获得原谅的阖家团圆结局，那她现在做的不就是一样的事吗？
可她当时决定帮助曲阿姨的时候，也是觉得热脸贴冷屁/股，总是不被领情的曲阿姨很可怜。
艾宝宝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打开卧室门，刚好看见姜淮一脸疲惫从游戏室里出来。她愣了下，脑海中浮现一个人孤独住在大房子里的姜淮，被指责拖累毁坏了母亲人生也不辩解不哭闹的姜淮。
“你、你出来了啊？”艾宝宝强迫自己开口寒暄了一句。无论如何，现在她没法对姜淮恶语相向。
姜淮倒是始终如一，听见声音扫了她一眼，冷漠地上楼了。
“……”
艾宝宝跟了几步，止步于楼梯前，看着姜淮背影逐渐远去，马上消失在视野中的时候，她开口说出了她唯一的想法：“你要是不喜欢就不过，我只是随便提了一下。对不起。”
第26章 相对
姜淮是出于个人原因才不过生日的，只是一个出生的日子，曲女士不喜欢，她也不喜欢，没人喜欢就没有纪念的意义，有什么可庆祝的。
艾宝宝却像做错了事与她道歉，其实该道歉的是她，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迁怒于什么都不知道的艾宝宝。
当时没有心情错过了机会，现在……
艾宝宝变得听话懂事，不再刁蛮不讲理，不再提任性的要求，没有那么多奇奇怪怪要她配合的事情，说话做事都会考虑她的感受。这周姜淮只送了艾宝宝两次，其余都是艾宝宝提前一晚在手机上约车，只有约不到没办法才来找她，以乖巧且愧疚的态度请求姜淮帮忙，为带来麻烦而感到抱歉，这是多么令人意外却又情理之中的态度啊，恍惚间姜淮以为自己来到了天堂。
虽然不知道艾宝宝吃错了什么药，但是现状显然是对姜淮有利的，大大有利。再说她又不是人生导师，艾宝宝不给她带来麻烦的情况下愿意怎样就怎样，没必要自找麻烦去开解她，所以她只要静静地享受恢复了宁静的生活就好。
与姜淮平静到异常幸福的生活形成鲜明对比，艾宝宝这一周过得异常难受。
知道姜淮悲惨的童年后，虽然与她无关，但是作为一个在爱中长大的幸运儿，艾宝宝心境发生不小变化，她觉得庆幸，也觉得心虚。
就好像，在报纸在电视里看到山区儿童吃不饱穿不暖的样子，她会假想如果她是那个孩子，过上那样的生活会是什么样。他们和她本质上没什么不同，只是投胎的时候走了不同的通道。在同情之外，她还会产生一种既得利益者的心虚，会通过捐款捐物来弥补，填补内心的空洞。
对姜淮亦是如此。
只是这种心情来得快，走得也快。
第一天这种愧疚和补偿的心理达到巅峰，她话都不敢和姜淮多说，生怕哪个字戳到了姜淮隐秘的痛楚，给她脆弱布满裂痕的心灵再添一道伤痕。她尝试晚上十一点预约早上七点的出租车，让姜淮能多休息，更好地调整她的状态。
但是十一点根本约不到，她一直捧着手机，失败后重新预约，到凌晨一点四十才成功约上。
早起也尽量没打扰到姜淮，她以前都是在家吃完煮鸡蛋，再去学校食堂点份别的作早餐，现在去学校吃早饭才发现学校食堂没一个能打的，煮个鸡蛋而已，怎么能比姜淮煮得还难吃，不得已改吃茶叶蛋了。
两天下来，她这种心情基本淡去，面对姜淮也变得理直气壮起来，但还是有一点余波影响，没法回到不知情时候的相处模式。
真是好奇心害死猫，自己找憋屈。
第二天晚上，艾宝宝开始找一些解压方式，她晚上等着约车的时候——经过两天的探索与尝试，她发现凌晨一点到三点比较好约上，同时放一些恐怖电影，听奶油说，看完整个人从脚到头都通畅了。
她以前没看过，奶油给她推荐了一个入门级的《昆池岩》，恐怖画面比较少，适合她自己一个人晚上看。
当晚，艾宝宝差点吓尿了。
也忘记了约车。
打不上车，早上只好顶着黑眼圈和浆糊一样的脑袋去找姜淮送她上学。晚上脑子里不断重播电影里最吓人的片段，她根本不敢睡。在车里，旁边有个人，虽然不说话，但是呼吸，这就足够了，艾宝宝补了半小时无噩梦纯享版的睡眠，才勉强撑过了第三天。
第三晚，艾宝宝只恨她脑子太好使，电影里的画面时不时还会冒出来，在她听课的时候，在她记笔记的时候，在她喝水的时候，在她上厕所的时候……
晚上还是不敢睡觉，奶油的建议也不敢参考了，网上找了些网友认可度高的方法，比如脱敏治疗法，多看两遍，习惯了就不害怕了。
……想到rap女鬼惨白的脸猛地闪现在眼前的画面，还是算了吧，感觉只会加重她的阴影。
她看了三部喜剧电影，笑过以后独自面对黑暗，突然深刻领悟了什么叫喜剧的内核是悲剧。
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月亮。
……深度思考了自己的人生，除了失眠，艾宝宝又忘记约车了。
第二次找姜淮开车送她，艾宝宝多少有点驾轻就熟、熟能生巧了。
当一直要靠付出巨大努力才能得到的东西只需要动动嘴皮就能拿到手，人自然会生出懈怠心理。
艾宝宝也是一样，第二次姜淮送她的时候，她补觉期间，某个半睡半醒的时刻，大脑忽然意识到，这明明是上周、上上周的日常，为什么重新得到让她觉得如此感激。
这种心理太奇怪了，她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不然姜淮病没好，她要生病了。
随着时间推移，艾宝宝的愧疚早就比白开水还淡了，所以支使姜淮做她们协议里约好的事情，她心里没有任何负担。甚至回忆起这一周，她都觉得像做梦一样，姜淮别是给她下降头了。
打定主意后，艾宝宝回家就和姜淮宣布了，不容置疑的。
姜淮也算良心未泯，没有因为她的义务而抬杠，接受了。
不用约车，早上也能吃到水煮蛋，家务恢复轮流制，也不用再小心翼翼把姜淮当做一个易碎品，艾宝宝以为她的生活能回归正位，但是她低估了《昆池岩》的影响。
躺在床上一个小时了，她辗转反侧，迟迟无法入睡。只要一闭眼，不管她刻意想象什么内容，思绪稍一不把控，就会飘向恐怖电影的氛围，猛一回神，她又在想rap女鬼了。
只要想到了这个方向，在看黑暗里的房间，空荡荡的角落里好像都充满了她看不见的生物，寂静的夜晚也有着她听不见的声音。
妈耶，太吓人了。
艾宝宝不敢自己在房间里呆着，她到客厅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个台放出声音。
有了说话的人声，占据脑海的画面逐渐被挤出去。这部电影艾宝宝已经听过，但是知道结局不好，所以一直没看过。不一会儿，她就被电影情节吸引住了。
随着电影情节发展，剧情急转直下，之前美好的生活在战/争的背景下都成为了虚浮的泡沫，艾宝宝全神贯注投入到电影之中，随之潸然泪下。
直到中间开始放广告，她抽纸擤鼻子发现纸用完了，刚准备去拿，发现客厅突然多了一个身影，吓得她大喝一声，兔子似的蹦上了沙发，好像不站在地面上，鬼就抓不到她一样。
艾宝宝又要变回老样子，狗改不了吃/屎，姜淮有预感她的生活又要被搅得一团糟，于是失眠了。
她下来想去热杯牛奶助眠，没料到艾宝宝大半夜不睡觉，灯火通明地在看电影，还哭得稀里哗啦。
这么看，房子隔音做得确实不错，这么大动静，没出房间之前她愣是没听到。
“你抽什么风？”姜淮走近问道。
广告结束，电影继续播放。《美丽人生》，她看过，确实很感人，让她相信世界上真的存在愿意为了孩子牺牲自己的父母，只是她没那么幸运，没有遇到。
艾宝宝泪眼朦胧——一半感动的，一半吓的，看见姜淮的脸，冷冰冰的，像冰箱冷冻室冻了十天拿出来的一样，好在没有穿白色或黑色的睡衣。
她两手捂着脸，只敢从手指缝中看人。
虽然客厅很亮堂，但是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没准鬼也与时俱进，不怕光了呢。
她问了声：“你……还活着吗？”
姜淮：“……”
姜淮不说话，脸沉了下来，看上去像是暴露身份撕票不干了的鬼。艾宝宝吓得心肝直颤，嗓音也跟着高频颤抖：“你你你别过来我们无冤无仇我这周自己打车没让你做早饭还帮你做了两次家务做人不能恩将仇报做鬼也不能！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死的但是跟我没有关系我还想帮你过生日呢我真的是个好人，大姐求求你啦！啊啊啊啊啊——”
姜淮走到沙发边的时候，艾宝宝再也承受不住心理压力，她闭着眼从沙发侧面果决蹦下去，一路又喊又叫又哭地跑回自己房间，反锁上房门后，神经质地查看了一圈房间，把窗户锁上，窗帘拉上，不露一丝缝隙，不叫鬼有从外边看见或者进来的机会。再把灯关了，避免有光成为鬼的目标，希望成为鬼以后姜淮能忘记前尘往事，不记得她的房间是哪个。
缩在床上，被子蒙着头，过了大概三四分钟，艾宝宝逐渐冷静下来。
刚才那个是……人吧。
她好像是穿拖鞋走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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