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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有蝴蝶在翩飞。
凤须玉静静呼出一口气，将腿伸直，又是不自觉晃了晃，回道：“蝴蝶很好看。”
贺星天点了点头，唇角弯起了明晃晃的笑容，当场跳了起来，兴冲冲面向他道：“我们来戏蝴蝶吧。”
凤须玉茫然眨了眨眼，贺星天却是一声稍等，迈着欢快的脚步跑到了卧房去，不一会儿又是带着两根小枝跑了回来。
将其中一根递到了他的眼前。
凤须玉扫视看过，见平直的小枝尽头还绑着一条细线，线下缀着两个白纸裁出的蝴蝶。
贺星天将远离细线的一端递给了他，凤须玉抬手接过，贺星天便是当即向他招了招手，“来。”
凤须玉站起来走到了院中，跟随着贺星天的动作，笨拙晃动着小枝与纸蝴蝶，竟真的慢慢引来了两只灵动的蝴蝶。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居然可以这样，一瞬间只觉得蝴蝶傻乎乎的，居然被纸做的蝴蝶的欺骗。
可很快，凤须玉面上的笑容就已是盈了满眼。
贺星天手中的小枝早已垂落在腿边，静静看着凤须玉愈发熟门熟路，眸下鲜红的小痣都带着笑意。
雪色的发丝随着凤须玉戏耍蝴蝶的轻快脚步微微起落，阳光之下，哪里只是两只蝴蝶，分明是三只啊。
但很快，贺星天恍然意识到这样的类比或许并不恰当，不由得垂下视线摸了摸脸。
——
凤须玉很快就玩累了，呼吸都略显沉重起来，干脆放弃继续与蝴蝶斗智斗勇，又跑回到台阶处坐着。
反而是贺星天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不自觉笑出了声，上前几步替了他的位置，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吸引着蝴蝶。
啊，果然还是观赏比较轻松。
大大喘了两口气将呼吸顺下来，凤须玉又一次支起了下巴。
不愧是一家人，明明长相性格迥然不同，可像这样看着贺星天的背影，凤须玉竟莫名觉得与寸度的身影重合了起来。
不知道少年时的寸度是否也是这般活泼这般爱笑。
但一想到寸度当今的样子，他又觉得寸度或许自少年时便已是一副死气沉沉的冰冷样貌。
再往回推的话，幼年时呢？
一想到小不点点一只，脸上尚还带着奶膘的寸度板着一张稚嫩的脸，气鼓鼓说着“胡思乱想些什么”，凤须玉就觉得好笑，甚至当场笑出了声。
凤须玉的笑容却瞬间僵在了脸上。
那句好像不是他想象出来的。
寸度的声音当真带着几分淡淡的凉意响在了他的脑海，尾音上扬，好整以暇等待着他的回答般。
凤须玉当场就懵了，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回应：“不是挂了吗？”
只静了片刻，寸度的声音再次传来，“若你说得是本尊，本尊尚还活着。”
凤须玉一下没反应过来。
寸度的声音并没有停下，继续道：“若你说得是此次的传讯，也仍是你唤的本尊。”
凤须玉的眼角不由得抽动了一下，更是当场道：“敢情只要我脑子里想到了仙祖大人，这玩意就会拨过去呗？”
寸度并没有否定，“你如此想念本尊可是让本尊受宠若惊，可是有什么事？”
凤须玉差点没听下去，不由得闭了闭眼，“仙祖大人，有事，把这玩意的灵敏度调一下，不然我会考虑把它给销毁掉的。”
片刻之后，寸度还是答应了他，又道：“本尊现已在寝宫，小玉儿若是玩够了，尽可回来试试你的新床。”
凤须玉一个激动差点没当场站起来，好歹还是忍了下来，乖乖坐在了原地，应声说好。
说完，凤须玉又是一个嘴欠问道：“仙祖大人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长久的沉寂。
凤须玉都不自觉吞了吞口水，怀疑自己或许是踩到了什么雷。
可终于，寸度开口，只道：“太过久远，本尊早已不记得了。”
听起来可不像是当真不记得了。
凤须玉挠心挠肝一顿抓挠，还是暂且忍下了再问一次的冲动，不自觉挠了挠头，“那、那就不说了。”
寸度的声音和缓了下来，应说：“好。”
或许这便应该当做结束语，凤须玉也是想再说一次“挂了吧”，寸度的声音却是打断了他的预备。
寸度说：“不过本尊预言到，本尊终有一天会想起。”
凤须玉茫然眨了眨眼。
寸度只道：“到那时，小玉儿再来问本尊罢。”
凤须玉安静了好一会儿，再开口，却并不是对寸度提议的回应。
凤须玉只是发问道：“仙祖大人，能够预言到未来发生的事，是不是也很痛苦啊。”
沉寂迅速席卷了他的大脑，好像他已是坠入虚无，面前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
在惊慌升起之前，寸度那犹如松风般的声音缓缓递来，将他拉出了虚空。
寸度说：“待在原地，本尊来找你。”
第75章
寸度那话说得突然, 凤须玉没头没尾听了一句，还以为寸度是要专门跑过来找他算账。
话说, 他的问题已经是离谱到寸度听完觉得不忿到这种程度了吗？
他是不是应该躲一躲。
不是，贺星天还在这里呢，总不能当真是过来找他算账的吧。
寸度仙祖的人设应该坚不可摧才是，怎么可以因为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问题就冲过来破坏掉呢？
是吧，是吧是吧。
凤须玉心头一跳，目光已是落在了贺星天手中仍在不时翩动的小枝，更是想到什么当场起身冲向了小殿的大门。
贺星天听得动静回头, 身周寻着纸蝴蝶飞舞的蝴蝶已是跟着凤须玉手中跑动间飘起的纸蝴蝶追了过去。
而下一刻，敲门声响起，大门旋即自行开启。
堪堪冲到门边的凤须玉急忙在大门开启的瞬间, 举起了手中的小枝一抖。
蝴蝶紧随其上，翩然落入来人那双漆黑的深眸。
惊讶陡现, 却是自另一双金色的眼瞳。
显然，凤须玉并不知道贺星天身周的蝴蝶跟了过来, 而他的本意，是想用纸蝴蝶迷住寸度的眼。
好吧，或许根本不用纸蝴蝶，这一行为本身就具有迷惑性。
凤须玉也是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合理，一时竟不知道自己的大脑是在怎样的运作之下，才带着他的身体跑过来整了这样一出。
迟来的尴尬席卷而来, 凤须玉莫名感觉脸颊都在发烫, 只能感谢肯跟着他来到此地的蝴蝶们。
至少有蝴蝶飞舞在寸度的眼前, 让他的行为看上去不至于太过离谱。
于是, 在寸度那双冷冷的也淡淡的视线正中，凤须玉强作镇定扬起了笑容, “惊喜吗？星天教我的。”
明显带着搬救兵的意味。
可实际上，寸度来此并非为了找凤须玉算账，所以这份救兵倒是无需去搬，只是越过那翩然的蝴蝶看向凤须玉略带羞涩的脸，直言道：“惊喜，小玉儿当真冰雪聪明。”
声音也淡淡的，只是那份淡淡中，似是当真掺杂着几分笑意与感动，听得凤须玉都有些发懵。
好像太过平和了些。
然而在凤须玉愣神的工夫里，寸度已是转目看向了贺星天，“星天今日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贺星天飞快行礼道：“尊主，我一切都好。”
看着也确实是神采奕奕，并未说假。
寸度颔首应下，又道：“难为你还要陪着小玉儿胡闹了。”
贺星天又是赶忙摇了摇头，否认了这一说法。
毕竟这来往间也都称得上是客套，寸度也并未再去纠结。
倒是因着这话里话外实在是过于平白了些，没有丁点儿他意混合，凤须玉听得懵懵的，手中小枝也跟着静了好一时，蝴蝶已是飞走了。
而那边说完，寸度又是回首深深看了他一眼，确定他没事之后，目光则是落在了他的头顶。
蝴蝶并没有飞远，而是自顾落在了凤须玉的头顶，两只一起，肩并肩挨着。
纤弱的翅膀轻轻抖动，竟让寸度莫名想起了先时为了哄凤须玉而编织的草编蛋花，那颗略显潦草的蛋花之上，正缀着一只小小的蝴蝶。
至于那朵让凤须玉可是一段时间里爱不释手的蛋花，已是早早被凤须玉笨拙处理加固过，此刻也是插在寝宫里的小房子上。
尽管凤须玉不时更换着小房子的装饰，将那是妖兽们送给他的礼物轮换着摆出来，那些亮晶晶也显眼的饰物们，竟都没有那朵蛋花惹眼。
而且数次更替之后，对那朵蛋花也只是移动了位置，已然是高高竖起在小房子的屋顶。
可见蛋花在凤须玉心中的地位一点儿也不低。
凤须玉真的会很爱惜每一件礼物，不管是妖兽们的，还是寸度的。
寸度不由得生出一分感慨，便是抬手递到了凤须玉头顶。
凤须玉不自觉闭了闭眼，再睁眼却是抬头跟着寸度的手看了过去。
寸度上前一分，凤须玉就跟着后仰一分，落在头顶的蝴蝶自是跟着他的动作愈发远离寸度，惹得寸度一阵无奈，不得已出声道：“莫动。”
凤须玉愣了愣，当真僵住了身体。
寸度的指节终于成功递过去，好脾气尚未离开的蝴蝶便是自行爬上了他的手指，寸度带其缓缓下移，又将其递到凤须玉面前，“看，它们还在。”
漂亮的蝴蝶落在那修长纤细的指节，不用说是一副多么美好的光景。
凤须玉眼中的茫然瞬间就被亮起的光芒遮掩了下去，眉梢眼角皆是不自觉弯起，“真的诶。”
惊呼声中，蝴蝶们抖了抖翅膀，不过片刻，便就振翅飞走。
凤须玉一双金色的眼瞳追着蝴蝶飞远，又想起什么倏地收回到寸度身上，“仙祖大人怎想着来了？”
问的是原因，他需要知道，一旁的贺星天也需要知道。
寸度来此只为了确定凤须玉的状态，见其面上没有分毫的痛苦神色，便也算是放下心来，随口应道：“无事，你们饿不饿？”
凤须玉差点就要跟着贺星天一起摇头了，可寸度不说还好，这样一说，凤须玉突然就觉得自己也不是不可以饿。
于是凤须玉点了点头，甚至隐隐有些期待寸度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寸度心说一声果然，便就看向了贺星天，“本尊准备了好些，一起吃点罢。”
贺星天脱口就要拒绝，可凤须玉那双包含期待的视线已是巴巴递了过来，贺星天直觉自己不可能拒绝得掉，只得应声道：“劳烦尊主。”
他们就近在贺星天小殿的食厅落了座。
不得不说，三人一起吃饭还是第二次，上次还是贺星天刚刚接受了自己的身份跑来主动找向寸度的。
不过对比起第一次，这一次的饭桌明显轻松了许多。
尽管已经变身为完全体的人类，寸度也仍是专心照顾着他，不住给他添茶夹菜、褪骨剥壳，让他可以安心也幸福的沉浸在吃饭中。
自昨日化形之后，凤须玉吃过的东西也只有寸度端来的那一大盘鸭子，按照正常人类的认知来说，他早该饿了。
所以尽管实质上并没有明显感觉到饥饿，凤须玉还是吃得很开心。
凤须玉在这边幸福的吃吃喝喝，那边寸度的视线却是一刻也没有离开的，落在了凤须玉浅浅鼓起的脸颊。
那双漆黑也总是冰冷一片的眼睛里，好似也渐渐开始了融化。
贺星天抬头瞥过几眼，不由得埋头开始扒饭，嘴角却是越翘越高。
显然，贺星天已是意识到自己碗中的山珍海味早就变成了狗粮，可这份狗粮，他吃得很是开心。
对呀，在贺星天或是其他任何人眼中，寸度仙祖在预言蛋尚未成精尚未化形之时就对其爱不释手视若珍宝。
更不要说预言蛋已是在这短短几个月里几次变化，彻底变为了如此漂亮的人类形态。
寸度仙祖难道会因此就不爱了吗？
首先就应该先将这个选项排除掉才是，未免太不合理了些。
别说不爱，说是更爱了才更符合常理。
若说先前的贺星天还会对此产生一点微末的疑虑，昨天今天接连和两人凑在一起看过几眼，贺星天哪还会有什么疑虑，两人明天里宣布结契都不会让他感到意外。
至于这个契嘛，懂的都懂。
只是贺星天在这边懂的都懂，那边两人却皆是在状况之外。
两人间的关系远比贺星天或是其他任何人看到的都更要复杂，毕竟这也算是寸度有意为之，甚至还跟凤须玉做出约定捆下契约，避免事情败露。
真要说的话，契倒是有了，却一点儿也不是贺星天所想的那种。
不过也很明显的，有什么事情将要开始发生变化了。
饭后，贺星天眼睁睁看着那个冷漠残暴的寸度仙祖像是哄宝宝一样，抓起绢帕给亲昵给凤须玉擦净嘴巴，竟莫名觉得不好意思，轻轻避过了视线。
这一幕被凤须玉捕捉在了眼睛里，心下已是不自觉念说不要太过较真，你家仙祖这是拿你涮KPI呢。
当然，凤须玉并不能当真将其说出来，只是自余光中带去了一抹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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