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都是今年新做的,灌满了鹅毛,丝绸做被套,盖在身上很难不舒服。
容棠走到床边,低下头伸手,动作轻柔地探了下宿怀璟的额温。
略停留了几秒钟,容棠撤开手,跟自己的做了个对比,确认宿怀璟没发烧之后,又替他倒了一杯茶放在床头小几上,才有悄悄摸摸地离开了房间回去睡觉。
心稍微定了定,容棠睡得很是安稳,徒留宿怀璟在房门合上之后,睁开眼看着床头那盏还冒着热气的茶水闷笑。
不是怕传染吗,小骗子。
宿怀璟拿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素日喝惯的茶水却品出了一股清香,他放下茶盏,转过身安寝。
宿怀璟“病”了五天,容棠愁得想替他请大夫,大反派却一直自己煎药。
容棠看着那一碗碗黑乎乎不知疗效的药汤,一句“庸医”卡在喉咙里,话音出口说的却是:“要你不知节制,年纪轻轻,生病了吧。”
宿怀璟闻言愣了好一会儿,讶异地看向容棠,这人却一派正气凛然,说得认真又严肃:“你以前从来没生过病。”
不论是没日没夜地处理政事、安置灾民,还是贴身照顾容棠一宿又一宿,宿怀璟身体素质相当好,不知道疲倦和饥寒一般。
如今刚做完就病了,容棠不得不怀疑这就是纵欲过度伤了身。
他还有证据!
——虽然都被清理出去了,但也曾经存在过,还撑得很!
容小世子丝毫不提自己让大反派睡了好些天小榻的行径,谴责得有理有据,宿怀璟懵了半天,气笑了。
装什么病,这下好了,棠棠以为他不行。
宿怀璟喝下半碗药,漫不经心地问:“棠棠这些天睡得好吗?”
容棠反问:“我有什么睡得不好的?”
“是吗?”宿怀璟闲适悠然,“那日日夜间溜进我房中摸我脸亲我嘴巴的是谁?”
容棠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我什么时候有亲你!?”
“那棠棠就是承认摸我了?”宿怀璟反问。
容棠瞬间噤声,耳根缓缓开始升温。
宿怀璟:“我还以为棠棠是关心我,才要日日探我体温,看我什么时候可以痊愈。却原来是食髓知味、欲求不满,嫌我久久不能恢复,无法让夫君舒服了?”
容棠嘴巴张了张,整张脸上写满了匪夷所思。
还没等他出声指责宿怀璟颠倒黑白,这人已经轻轻一低头,告歉道:“是我的错,我这就早点好起来,争取让相公舒服快活。”
容棠耳根子上那点红迅速泛滥,几乎要冲上整张脸庞。
他发现大反派这种面不改色搞黄色的本领特别耍流氓,分明讲的话没有一个字在调上,可偏偏就让人没办法反驳他。
这根本就不是应该正经拿出来讨论的问题啊!
容棠气结,闷了大半天,愤愤甩袖离开。
可是当天晚上,不知道是宿怀璟傍晚说的那些话进了脑袋,还是那天确实做得很舒服,容棠睡着睡着,做起了春梦……
他懵懵然起身,屋子里还是燃着熏香和炭炉,冬夜虫鸟在窗外轻轻地唤,门外檐下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提着灯笼走来,推开房门,绕过屏风,恰好与他对视。
身下有一点潮湿,容小世子生起了闷气。
宿怀璟站在他床边,瞧见人醒着,略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我还想着半夜来爬床,棠棠这是不睡觉在逮我吗?”
容棠没好气道:“把你逮了送去大理寺。”
“以什么罪名呢?”宿怀璟坐了下来,替他端来一杯水缓解清醒后的干渴。
容棠抿了半口茶,闷闷道:“耍流氓犯不犯法?”
“犯的。”宿怀璟失笑,“庶民犯法杖二十,服刑两年;官僚犯法杖三十,服刑三年。”
容棠闻言皱了下眉,小声道:“这么严啊……”
“是的呢。”宿怀璟轻声道。
眼睛适应了黑暗,容棠轻缓了缓,说不清自己到底清不清醒,但有些感知和欲望清晰明了,他又信奉人生苦短、知足常乐,沉默片刻,问:“那包庇流氓犯法吗?”
宿怀璟一下就笑了:“棠棠要包庇我吗?”
容棠:“你风寒好了吗?”
宿怀璟点头:“早就好了,装得可怜些,想让棠棠心疼我罢了。”
“……好过分。”容棠小声嘀咕。
他望了望窗外天色,问:“几时起来上朝?”
宿怀璟:“寅时中起床,卯时末上朝。”
“好早。”容棠皱了皱眉,犹豫着问:“半个时辰你能结束吗?”
宿怀璟微微一怔,意识到他在问什么,诚实摇头:“有点难。”
容棠立马就打退堂鼓:“那算了,你回房间——”
宿怀璟手已经伸到了被子里,轻声诱哄:“一个时辰好不好?”
容棠呼吸微滞,手抓了抓被子:“伤身……”
“不舒服吗?”宿怀璟低声问,凤眸漂亮极了,含着盈盈笑意,像是天上星辰,又似林间精怪。
容棠心跳一乱,挣扎好久,最终还是认了命,手伸进被窝抓住宿怀璟那只已经开始作乱的爪子,恶狠狠地威胁:“再乱来真的没下次了!”
“上次是我没经验,太过孟浪,这次一定不会了。”宿怀璟低声保证。
容棠跟他对视片刻,松开手,往下一躺:“你快点,我还要睡觉,好困。”
宿怀璟被他弄得简直哭笑不得,脱了外袍上床,轻轻吻了一下容棠的唇瓣,低声笑着:“好哦,多谢相公。”
容棠:“……”
好烦人!
还是送去大理寺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沐沐: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第135章
一整个腊月,容棠跟宿怀璟都黏黏糊糊、胡作非为、为所欲为……
容小世子跟被宿怀璟腌入味了似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神色却一天比一天慵懒,日日起了床就躺在美人榻上看话本。
然后等宿怀璟回家,吃过饭散过步,书房或卧房、床榻或小榻,哪儿都可能,容棠一勾手,大反派就开始尽心尽力地伺候他。
系统不小心撞见过几次,恨不得自戳双目,到后来只要宿怀璟一出现,它就自动休眠,生怕看到什么少儿不宜的场景。
直到腊月二十六那天,容棠白日起了床,乘马车出门去沐景序的府中带沅沅逛街,在路上跟一群采备年货的人相撞,头突然痛了一下。
很熟悉的感觉,容棠几乎瞬时就冒起了冷汗,手脚冰凉。
但痛感很快消散,像是没有来过一般,更像是游戏里运行出错产生的bug,不小心产生了一瞬的数据乱流,又很快被修复正常。
容棠心下惴惴,没有心思再带沅沅逛街,将人送回沐府之后,坐马车回永安巷。
路上看见来往的行人,跟各家各户清扫干净的大门,心念微微一转,排队买了一包刚出炉的枣泥糕,转道去了御史台。
接近年关,除了需要操办一应祭典和宴席的礼部,百官都松懈了下来。
容棠到御史台门口的时候刚到申时,车外天气正好,虞京冬日不化的积雪堆出了一座百年静谧皇城,他下了车,安安静静地仰头看着御史台外威严肃穆的狴犴石像。
下值的钟声敲过,容棠回过神,转身望向门口。
宿怀璟从门内出来,身穿一身青灰色御史隶的大虞朝服,再过半个月,他的朝服就该换成御史中丞该穿的鸳鸯纹靛青色。
容棠站在阶下看着他朝自己走来,虞京的晚风吹落,仿似走过了三世的光影。
宿怀璟眸光微亮,欣喜不加掩藏,快步朝他奔来,下意识就将容棠的手攥到自己手中,替他搓了搓驱走寒气:“怎么来了?”
容棠:“白天去找沅沅,回来的路上看见留芳斋新出炉的枣泥糕,想着你爱吃,就给你送来了。”
于是宿怀璟那点本就因为看见容棠变得很好的心情,一下更加雀跃了起来,要是柯鸿雪在这,他高低得去找柯少傅炫耀一下。
但柯鸿雪不在,外面又冷,宿怀璟不想容棠受了凉,牵着人上了马车。
枣泥糕热气腾腾,香味弥漫在车厢里,几乎盖住了檀香的气味,暖融绵软,特别适合年关的氛围。
宿怀璟吃了一个,去亲容棠,于是棠棠嘴巴里也是甜点的香味。
当天晚上容棠要的特别狠,一个时辰到了,宿怀璟正想下床拎热水进来替容棠擦拭,后者却用脚勾住他,声音虚弱沙哑,却莫名带着丝狠劲儿:“再来一次。”
宿怀璟终于从糖点心和美人帐的诱惑中清醒,意识到被他忽略的细节。
那天晚上容棠是直接晕着睡过去的,宿怀璟替他擦干净身子,披上外袍穿了衣服出门回自己房间。
暗格里每天都会有信,他拆开一看,发现流云说大夫已经替盛承厉将那条跛腿治好了,问主子什么时候要他的眼珠。
宿怀璟眯了眯眼,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思索。
他不知道盛承厉这条腿跟容棠有什么关系,他甚至不确定棠棠今天的反差跟盛承厉是否有关,但眼下最有可能的可能摆在这,容不得他不多想。
他坐在原地半天,提笔写信,重新派了任务。
第二天,仁寿帝取消了上朝,百官开始半休假,日日只需去衙门点个卯就可以回家。
宿怀璟带着容棠去找沐景序,一家五口热热闹闹地玩了一天。
回家的时候宿怀璟牵着容棠,看他的侧脸与神情,心里的猜测似乎有要成真的影子,他低头,压下眼底那层快要杀人的暴戾。
第三天,容棠又开始跟厨娘商量过年期间该做哪些菜,还让双福打扫出一间院子,说想要接祖母和娘亲年后来住几天。
宿怀璟翘了一天班,陪着他闹腾,晚膳前回了一趟房间,看见案头放着的木盒,突然笑了出来,眼底却聚着寒冰。
容棠来敲他的门,说自己快饿死了,要吃饭。
到了夜里,却一边哭一边说吃不下了。
娇气死了,宿怀璟心想。
他俯下身,容棠颤栗着想躲,他却凑到他耳边咬了下他耳垂,轻声道:“棠棠,我送你一件礼物。”
容棠这时候哪有心情管什么礼物,思绪都是涣散的,宿怀璟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求他早点结束。
可等睡了一觉起来,吃过早饭宿怀璟送给了他一只锦盒。
容棠疑惑着打开,看见一只通红的眼珠,裹着粘膜,血管清晰,孤零零地放在绒布之上。
他愣了半秒,险些没反应过来。
一辈子没再做过阴谋算计,容棠都快忘了这些东西剥离人体之后,究竟长什么样子。
许是他的反应太过淡然,取悦了宿怀璟,大反派轻轻笑了一声,道:“棠棠猜一下,这是谁的招子?”
答案已经浮了出来,容棠不受控制地紧张,头皮微微发麻,莫名有一种在被判决生死的既视感。
他不答反问:“哪天挖的?”
宿怀璟眸光微闪,替他倒了一杯茶,盖上盖子,走过来低头望着容棠,温声道:“一件一件跟棠棠说吧。”
“我帮他做了一件好事,顺手取回了这个报酬。”
容棠微怔,抬起头迷茫地看向大反派。
宿怀璟慢条斯理地解释,手指没有闲着,撩起容棠一缕头发慢慢地绕:“腊月二十六,我让人治好了盛承厉那条跛了的腿。”
容棠懵了一秒,瞬间清醒,睁大眼睛,宛如濒死的人找到了救命良药,死死地盯着宿怀璟。
宿怀璟心脏不可抑制地疼,却还是笑着慢悠悠地说:“腊月二十七,我让人偷袭,在盛承厉腹部划伤了一道口子。”
容棠瞳孔微缩,不为盛承厉,而是为了宿怀璟吩咐出去完成任务的人。
这时候的男主多半已经习得了武功,府中也有侍卫守护,想要从他身上讨到好来,一点都不容易。
细微的表情被宿怀璟捕捉,原本就算不上好的心情瞬间变得更糟糕。
宿怀璟压抑着心底的暴虐因子,手指上移,轻轻握住容棠的下颌。
他弯下腰,俯视他的神灵,无限与容棠接近,额头相抵,语调温吞,却裹着难言的危险:“不要露出这种表情,我会不开心。”
宿怀璟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容棠愣了一秒,反应过来,稍微迟疑一瞬,仰头不顾一切地吻上他的唇。
轻碰了碰再放开,安抚意味十足,容棠说:“我没有为他难过或心疼,我是在担心你会不会陷入危险。”
宿怀璟怔住,那点糟糕到恨不得杀人的情绪迅速被抚慰,他愣了一下,手指力道松开,额头轻蹭了蹭容棠,像是受了委屈在撒娇的宠物。
他贴了贴棠棠,接着说:“然后腊月二十八——昨天,我让人取了报酬回来。”
报酬,即木盒里装的那颗眼珠。
容棠心知肚明,却问:“二十七号那道划伤是为什么?”
宿怀璟反问:“二十六那天的枣泥糕又是为什么?”
于是各自无言,各自心照不宣。
宿怀璟这般关注容棠一举一动的人,或许一时的温香软帐会使人放松警觉,可等到一点苗头漏了出来,剥丝抽茧他也会想方设法弄清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因为想让盛承厉喜悦后再感受绝望,所以送他的那份大礼,误打误撞凑成了这个闭环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腊月二十六,盛承厉伤腿痊愈,容棠出现异样,眼神里透着几丝快要压不住的疯狂和隐隐的绝望,不重欲的人疯了一般索取,恨不得溺死在床笫之间。
腊月二十七,流云划伤盛承厉,容棠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所以宿怀璟才敢让流云去给盛承厉下药,然后挖掉他一颗眼珠。
宿怀璟垂眸,望着容棠的眼睛,哑声问:“棠棠,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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