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瓷千恩万谢，婉拒了那位热心的姐姐陪他一起上去找“不靠谱亲戚”的提议，目送她身影消失，脚下一转先在单元楼下转悠了一圈。
他在观察这边的监控分布，确实几乎可以说没什么死角。
当然了，他的主要目的不是这个。
如果监控真的拍到嫌疑人，警方那里就不会一筹莫展了。
他原本也没有把希望放在监控上。
他在小区内当作散步的样子，观察进出的人，很快锁定了目标。
一整个上午，苏瓷接触了不少人。
出门买菜的大妈出门锻炼的大爷小区里的保洁等等。
他用不同的说辞，不同的身份和理由，给这些人都看过他手机里冯百渊的照片。
赵飞被害的时间是白天，有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有人看到过冯百渊呢？
当然了，他得到的结果并不尽人意。
不过这也在预料之中，连那么密集的监控都有办法规避，想避开旁人似乎也并不难。
苏瓷忙活了一上午一无所获，有些泄气。
其实他跑来找这个“证据”也有点可笑。
他都搞不太懂他到底是想证明冯百渊和这件事无关而安自己的心，还是想找到证据之后把冯百渊“送走”。
苏瓷有些无精打采，本来是打算混业主的电梯卡溜上去看看赵飞家门口的，却有些意兴阑珊了。
说实话，就算他真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他真的能狠得下心去把冯百渊举报了吗？
真正到了这个时候，苏瓷不得不第一次认真的去考虑这个问题。
得到的结论是——不知道。
说来有点可笑，他明明怕冯百渊怕得要死，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但是……他好像也做不出真正伤害冯百渊的事情。
抛开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情，就单说他们交往的这三年，在苏瓷心里也已经留下太深的印记了，他做不到那么狠心。
苏瓷蔫头耷脑的转身离开，并没有注意到保安室内一个表情有些僵硬的保安，在他走后拿出手机发送了一条信息：他走了。
而在那个信息框里，上面已经发了好多好多条。
从他出现在小区外面和业主姐姐搭话开始，一直到他离开这段时间内他和每一个人的接触。
图文并茂，详细得令人发指。
对面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但所有信息都是已读状态。
而这个保安在发送完最后这一条之后，直接抬手把所有之前的信息以及手机里的照片等全部删除，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隅囍征藜！
一分钟后，保安的神情从僵硬变成迷糊，紧接着眼神一点一点变得清醒过来，盯着自己拿着的手机半晌，想不起来自己掏出手机是要干嘛了。
挠了挠头把手机塞回兜里，继续上班。
*
苏瓷下午的时候依旧没有回家。
他约了高桐。
地点约在了高桐就读的x大校外一家清吧，大下午的人挺少，苏瓷过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儿等他的高桐。
“真的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却是三年后了。”
高桐和高中毕业的时候比起来变化不算特别大，也就看起来成熟了一些，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苏瓷的身后，仿佛在找什么。
苏瓷知道他在看什么，直接说道，“阿渊去比赛了，我一个人来的。”
毫不夸张的说，苏瓷在高桐脸上看到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两人坐下来，开头的几分钟是有些相对无言的。
曾经要好的朋友，中间有了三年空白的时期，蓦然重逢，似乎一时间还没找回当初那种轻松又熟络的感觉。
“抱歉，这么突然把你约出来。”
苏瓷率先打破沉默，“我想问问你之前在电话里跟我说的话。”
高桐叹了口气，“我猜也是。”
说实话，他一开始是想拒绝苏瓷的。
之前只是电话联系苏瓷，都已经用了好大的勇气。
可苏瓷今天打电话来那样拜托他，他也实在狠不下心拒绝。
“你说让我小心冯百渊，你是看到了什么还是知道了什么？能不能和我仔细说说？”
高桐沉默着，脸上是很挣扎犹豫的表情。
苏瓷当然不可能催他，之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等着他。
“说实话，你忽然和冯……和他在一起了，我们都觉得挺惊讶的。”
“当时我们大家玩得都挺好，但比起冯百渊，其实你和白岳的关系更好吧，就算你真喜欢男生，看来看去也该是白岳，而不该是冯百渊才对啊。”
苏瓷直接愣住了。
高桐却只当他的反应是惊讶于他的这个说法，于是解释道，“可不是我一个人这样想，高中三年，大家不都这样认为的吗？你和白岳的cp楼在学校都有几千层，你俩不说从小竹马竹马一起长大，高中三年更是形影不离腻歪得不行，感情好得我们时常都嫉妒啊！”
苏瓷的手在抖，脑子里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听着高桐的一字一句，觉得简直不像真实。
“谁都没想到一个毕业旅行回来，你会忽然和大家断了联系，甚至竟然和冯百渊在一起了。不是我说，那段时间别说白岳多受打击了，就是我们这些普通朋友，也有点不太好受。”
谁能好受得了，明明一直玩得很好的朋友，突然之间就单方面切断了联系……
就算谈恋爱了也用不着这样吧？
不夸张的说，那时候大家甚至都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倒也不是说全部都对苏瓷有意思，说的是友情上的背叛。
“你……说我和谁竹马竹马形影不离？”
高桐的絮叨戛然而止，他诧异的抬眼望向苏瓷，这才发现他脸色苍白，一脸惶然。
“白……白岳啊。”
不知道为什么，望着这个模样的苏瓷，高桐忽然感觉一股凉意从后背蹿了起来，心里突如其来的惊恐和慌张或许一点也不比此时满脸苍白的苏瓷少。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也就在这时，他听到苏瓷说，“白岳……是谁？”
咣当——
高桐打翻了手边的酒杯，震惊且无措的瞪着苏瓷。
苏瓷回看的目光比他还要无措。
“我的竹马竹马形影不离，难道不是一直都是……冯百渊吗？”
高桐觉得他看过的所有惊悚电影，都没有苏瓷现在说的这句话让他感觉不寒而栗。
第44章 分不清
周遭的热闹与温度与他们无关。
苏瓷和高桐看着彼此沉默着，仿佛此刻身处的并不是人世间。
丝丝缕缕的凉意让苏瓷藏在衣袖下的整条胳膊鸡皮疙瘩都爬起来了。
沉默了许久，他抱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也许……会不会是你记错了呢？”
高桐看着苏瓷认真的表情，一把抱住了头，有些抓狂的揪住了自己的头发。
苏瓷被他突如其来的崩溃搞得有些失措，忙道，“你别急，我不是怀疑你意识，我……可是我的记忆里完全没有你说的人，你说的那些事……我知道自己有cp楼，是和冯百渊的啊，我们从小就是邻居，他家住在我家楼下，他的卧室刚刚好就在我卧室正下方……”
苏瓷越说，脑子里却越发变得怀疑起来。
“我们在高中以前其实关系就是普通同学加电梯里遇见会打声招呼的邻居，高一上学期我因为被校外混混骚扰，他帮了我，我们关系变得亲近起来，之后高中三年我们确实很要好，毕业旅行也是一起去的。”
苏瓷越说越快。
他很少有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且说得这么急切过。
仿佛不是在说给高桐听，同时也是为了说服自己。
高桐揪着自己的头发抬起头来，一脸崩溃的让苏瓷别说了。
可是苏瓷还在说。
“毕业旅行回来之后，也不是我不联系你们，是冯百渊太黏人了，他挤占了我几乎所有时间，我根本抽不出空来，后来……他在开学前和我表白，我答应了和他试恋爱一个月……是冯百渊啊，是阿渊啊。”
“不是，你说的这些，除了毕业旅行之后的所有事之外，都是白岳，不是冯百渊啊。”
“冯百渊怎么住你家楼下了？他不是咱们在岑家祠毕业旅行的时候才冒出来的吗？他说是校友，而且看你和他的相处，我们都以为你以前在学校就认识他了啊！你的邻居，竹马，都是白岳啊，你为什么会把他完全忘记了？
不，不对，你是把跟他的所有回忆都按在别人头上了！
这正常吗，苏瓷？”
这当然不正常。
苏瓷手心一片冰冷濡湿，他心里其实已经相信高桐了，但是他多么希望高桐说的都是假的。
因为这太可怕了啊。
试问如果是你，忽然发现自己的记忆完全是错乱的，你不但完全忘记了贯穿自己从小到大整个时期的朋友，甚至还把别人当成了这个朋友，你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这不可怕吗？
再往深一点去想，现在我经历的这一切，就是真的吗？
苏瓷觉得头痛得快要炸了，他不得不用力捏紧手指，借助手心的刺痛让自己冷静一点。
“那白岳呢？你能联系上白岳吗？”
高桐如同醍醐灌顶，“对，我可以联系白岳，他能证明我……”
高桐手忙脚乱的开始翻手机。
也就是这时候，苏瓷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不是来电，而是视频通话的铃声，而且还是专门为冯百渊设置的特殊铃声。
苏瓷脸更白了。
高桐像是被突然按了暂停键，原本慌张又急切的想要证明自己的表情一点一点变得冷静下来。
他在干什么？
他明明来之前反复告诫过自己，不要太多嘴多舌的！
他现在是在干什么？
一直在响的铃声横亘在两人中间，让气氛变得更加紧张而焦灼起来。
高桐看向僵硬的苏瓷，咽了咽口水，艰难说道，“你……不接吗？”
苏瓷当然不想接。
可是不行。
他毫不怀疑如果他不接这个视频，冯百渊会立马坐上飞机回来找他。
苏瓷甚至怀疑，冯百渊是不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故意找这个时间给他打视频的？
他的手机里会不会被冯百渊装了什么监控程序，专门定位他，甚至能偷听他的所有电话，聊天内容？
想到这点，一股突如其来的逆反心理，让苏瓷一把将手机倒扣在了桌子上。
在高桐佩服的目光中，苏瓷（表面）淡定的说，“我不接。”
他甚至把手机关成了静音。
仿佛听不到这个视频通话请求就不存在。
多少有点自欺欺人了。
“你继续，刚才是不是准备帮我联系白岳？”
高桐眼神却变得闪烁起来，顾左右而言他道，“不接他的视频真的好吗？别到时候吵架。”
苏瓷：……
他明白了，高桐被这个视频通讯吓到缩回去了。
可是别人也没有义务真的要帮他做什么，而且高桐之前在电话里就那么紧张，可想而知是鼓起多大的勇气偷偷联系了他给他提醒。
他在冯百渊疑似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反社会甚至非人类的情形下，还一直拜托高桐出来见面的做法已经是不妥了。
苏瓷一下子清醒了。
“抱歉，我太麻烦你了，你不用联系了，今天我们的见面，我们说的话，你就当没有发生过。”
高桐愣住，半晌有些羞愧的垂下头，很轻的说了一句，“对不起啊……”
在这之前，他们这些曾经和苏瓷要好的朋友就已经遭遇过各种各样的倒霉事了，那些倒霉事之后总会以一种有意无意的情形让他们联系道冯百渊身上。
从那之后他们终于深刻明白，冯百渊不喜欢他们和苏瓷联系，冯百渊就是个疯子，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今天和苏瓷见面，亲眼看到苏瓷竟然完全忘记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高桐对冯百渊的可怕有了更深的认识。
他是怎么做到的？药物？催眠？
冯百渊别是个反社会的变态吧？
这种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答应的这次见面了，可是……苏瓷忽然改变态度，摆明了不想牵连他。
苏瓷那张脸苍白的样子，让高桐心里难受了起来。
“没关系的，不用对不起，应该是我谢谢你，如果……有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高桐，很高兴还能再见到你，希望你未来一切都顺利。”
苏瓷已经拿起手机站起身来。
“再见，高桐。”
苏瓷转身往外走去，走了没几步，听见高桐喊他。
他停下来。
“我……把白岳的联系方式和地址发给你了，不过他大学去了B大，你要和他见面估计也不方便，你先电话联系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苏瓷，我也很高兴能再见到你，你……你好好的啊。”
*
苏瓷走到店外，外面太阳挺大，光线有点刺眼。
苏瓷用手遮了遮眼睛，静静的在原地站了一会才离开。
来来往往的行人看着他独自站在路边以及一个人离去的背影，总觉得这个好看得过分的青年身上似乎有一种特别脆弱的气质。
他那颀长身影，在热烈灿烂的阳光下，却仿佛脆弱得碰一碰就要碎掉了。
是发生了什么难过的事啊？失恋了吗？
怎么只是一个背影，都让人看得这么难受啊！
苏瓷早就习惯众人的视线，当然也不会去猜他在别人心里搅动起了什么涟漪。
36/84 首页 上一页 34 35 36 37 38 39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