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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在船上的时候，他不小心惹急了她，也不是没尝过那种滋味。
只能说，果然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不要随意冒犯平时的老好人。
于是这一桌子上，颜玉麟和牧月聊得火热。
古银和祝笑笑也聊得投入。
只剩下了李妄、师鱼鱼和不曾开口的游生面面相觑。
这回离得近，李妄和师鱼鱼倒是彻底看清了此前一直隐于人后的游生的模样。
乱蓬蓬的刘海遮住眉毛，露出双清澈过头的下垂眼，肤色偏白，身材瘦削，个子在同龄人中也不算高，穿着身灰白的衣服莫名不太有存在感，仿佛故意收敛了光芒的剑。
光看这瘦弱的外表，很难想象当初他挥动剑刃的果决模样。
“这样安静下去岂不是显得我们很不合群？”师鱼鱼眨眨眼，戳了戳李妄，“快点说些什么，假装我们也聊得很开心。”
李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要他忽然找话题，反而有些想不出。
就在他苦思冥想时，另一个完全没被他们放在考虑范围内的人出声了：“你的伤，好了吗？”
李妄一顿。
师鱼鱼面露惊讶，看了眼游生，又去打量若无其事的李妄，微微眯眼：“你受了伤？”
“只是一点小伤，我用力量压制住了，等事情谈完，我再去处理，不算什么。”李妄仿佛要强调这伤真的没什么大不了，又说了一句，“真的没什么事。”
师鱼鱼没说信不信，转头问游生：“你怎么知道的？”
吐字节奏奇怪的少年伸出手，指了指李妄的头发：“颜色，浅了。”
原本灰黑的发色，在阳光下，似乎真的比原先看见的样子要浅了些，介于灰黑与灰白之间。
师鱼鱼盯着那头发，与记忆中对比，也说不好是不是真的浅了很多。有时候人的记忆会骗人，说不定一开始就是那个颜色，只是现在才看清。
最终结果如果，还是需要问问当事人。
“你现在有什么要解释的吗？”他故意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可李妄完全没有被吓到，很是冷静。
他轻描淡写：“头发颜色只是因为之前力量使用过度的副作用，和伤势关系不大。此前的战斗你们应该看见了，我没有被直接攻击到，只是一点被波及的小伤，并无大碍，所以才没有提起。”
师鱼鱼盯着他好一会，确定他脸色的确并无异常，又想起战斗中的确没看见李妄有什么被攻击到的表现，才将信将疑。
“讳疾忌医。”他学着祝笑笑的口吻，“你要是受伤，一定得好好养养。”
“我知道。”这么回答的李妄，引得游生多看了一眼。
随后李妄像是终于思考结束，问了不少可以聊天的话题，像是游生怎么和颜玉麟他们认识的，师鱼鱼被抓走后的所见所闻，他们去找师鱼鱼的过程等。虽然游生吐字奇怪了点，但倒是每次概括都异常精准，回答速度也不慢。
他们的聊天就这样含含糊糊进行了下去。
等太阳开始下滑，染红天际的时候，几人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次的交流活动。
当然，表面上看是如此。
具体几人有没有把自己一方的底牌泄露干净，就只有他们知道。
而等人群散去牧月安排的各人房间，李妄进了自己的屋子，布下一层隔音结界，才终于卸了力气。
他向里屋走了两步，连躺上床都没能做到，踉跄了一下，半跪在了床边，捂嘴咳嗽起来。
被压制的疼痛如雨水，滴滴答答敲打颤抖的全身。
【为何不说你的情况？】
“这不是伤……没什么好说的。”发尾颜色在灰黑两色不断变化，少年从咳嗽中勉强挣扎出来，低声道，“只是使用堕神力量的副作用。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天道。”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一旦得到堕神之力，活不过五十了。
的确……有点难啊。
第42章
天道安静了一会,忽然道：【以人之身，适应神力尚有不足。但如今情况，并非完全无解。】
“你想说什么？”李妄撑起身子,趴到在床上，呼吸从急促中逐渐平缓。
【你们得到了“变化”的权柄，这便是转机。】
“转机？”牧月重复道。
“嗯,祂是这么说的,我们获得了重要的转机。”
翌日,李妄安稳坐在厅堂中,复述前一晚从天道那里得知的事,“人类与神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被限制了变化。人永远是人,无法如神那般从天地间汲取力量，也无法突破身为人的极限。只有被赋予了能够突破极限的变化,才能得到新的力量。就像那些半人半兽的除妖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为这一点，所以即使是原本最强的人类除妖师，也打不过骆高为首的那群半人除妖师？怪不得那些人看见骆高就气得慌,要是我辛辛苦苦努力那么久,被个作弊的家伙轻易超过,也会想打他一顿。”
师鱼鱼一手托腮，若有所思，“说起来,之前那些个半人半兽的天级去哪儿了？怎么到现在都没有见到。”
按照伏光的作风，他可不信只有骆高这一个半成品,指不定当时跟在他身后那些人都是如此。可这次进入这片地区,倒是一直没看见他们露面，难不成是因为牧月夺权,他们暂避锋芒？
“他们啊，”牧月用下巴指了指院外隐约能看见的一处山头，“大概在那个地方躲着吧。”
“躲着？”
“没错。”她解释道，“我成功得到半数以上的人支持，作为原来的掌权者，他们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听我的探子说，他们原本打算找个我孤身一人的时机，直接把我杀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商量着商量着，忽然神情恍惚，抱头痛呼，在地上滚得满身灰尘，像是疯了一样。没过多久，就主动躲入了人烟稀少的深山里。探子不敢靠近他们，便远远受命远远监督着，至今还未有他们离开的消息传出。”
师鱼鱼：“……探子什么的，还真是大小姐的风格。”
“等等，他们出现异常多久了？”
颜玉麟开口，得到答案后面露思索，又细问了他们发疯的具体时候，想起他们杀了那位神的时间，似乎能对得上。
他想了想，说：“从这些话里我有个猜测，如果他们的那份力量与伏光有关，而不是彻底属于自己的力量，你们认为，在伏光死后，会发生什么？”
这问题里包含的想法太过明显，几人马上想明白到底为什么这些天级不敢出来了。
“原来如此。”古银摩挲下巴，笑了起来，“他们不是故意避开，是不得不藏起来。原本被强行塞到他们身上的妖兽力量，没有了神帮忙束缚，现在恐怕都快把他们吞噬掉了。那副半人不妖的模样，如果出现在其他人面前，也不用大小姐暗地里再去拉拢其他人，凡是看见那副样子的除妖师，都不会认为那是他们的同类，更别说认可他们做自己的领导者了。”
“如此说来，杀了神倒是还为我消除了隐患，多亏你们了。”牧月眉毛微挑，目光却依次在古银、师鱼鱼、游生三人身上经过。
“道谢就道谢，你这么看着我们做什么？”师鱼鱼白她一眼，“我们可没有变成什么奇怪的东西。”
“是啊我知道。”她坦然得很，话锋一转，直指问题所在，“所以为什么你们没事？你们身上的妖力，也是靠着那个死掉的神才能融合的，不是吗？”
古银面色难看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身上，摇头：“我还是个人，倘若哪天我真的失去神智，我会自我了断，我只能确保这点。”
牧月没说信不信，也没等剩下两人确认，又问：“目前看来你们的确没什么异样，只是我不明白，你们到底是暂时没有变化，还是……有什么更可怕的变化在等着？”
闻言在场诸人脸色顿时一变，气氛似有些凝重。
唯有李妄平静出声。
“你猜的没错，他们本该在之后也出现不可逆转的崩坏。”
“本该？”颜玉麟抓住关键词，看向他，“你从哪里知道，又有什么改变了这一情况？”
李妄没有答话，从袖子里托了一样东西出来。
那东西浑身散发着淡金色的柔和光芒，似一团蒲公英，又似一捧月光，飘忽不定。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
“权柄。”师鱼鱼低声念道。
李妄将其放在半空中漂浮，淡淡道：“正如此前所说，这就是转机。天道说师鱼鱼你们身上的力量还不稳定，有随时崩溃的可能。你们融合得太多了，远远超出一般人能接受的程度。一旦崩溃，你们的下场比起半人半妖，可能更为凄惨。”
“会死？”师鱼鱼小声问。
“想死死不了。”他严肃道。
听到这里，古银眉头一皱，双手环胸，似是思考。
少女们也蹙眉不语。
游生好像还在状况外，慢吞吞眨了下眼睛。
师鱼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可没忘记之前看见的尸山血海和形状奇怪的那些东西。他戳了戳旁边这人，拖长了嗓音催促：“有什么办法你快说。”
他心知如果真没有办法，李妄可不会这么一副冷静从容的模样。
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妄顿了下，果然说了：“‘变化’之力，可以无中生有，可以由多变少，由少变多，玄妙异常，不可参透。目前来说，祂最大的用处，是帮助我们适应新的力量。”
“我明白了。”
听到这里，颜玉麟眼睛一亮，“人类的身体适应不了妖兽的力量，才会出现骆高他们那样的异常。但如果得到了‘变化’，能够适应妖兽的力量，就不会再出现相同的结果。”
“颜玉麟这么说了，那大概还有救。”古银顿时松了口气。
师鱼鱼也翘起嘴角。游生还是那副没什么感触的模样。
“不止如此。”李妄摇头，“从无到有，也是新的力量。”
从无到有。
这里完全处于“无”状态的人……
“你是说……”这回牧月都忍不住惊讶，捂住嘴，“我和笑笑也能拥有自己的力量？能自保、能战斗的力量？”
这个假设实在过于美好，过于不可思议。就在前几天，她们还在想方设法为自己增添筹码，提升力量，不想下次再被抛下，如今便瞌睡来了就有枕头似的，被告知真的能够拥有自己的力量。
还有我啊。颜玉麟心说她还真是完全不掩饰自己没把他们当朋友，却也有些期待。
祝笑笑也反应过来了，看向那光团的眼神里忍不住带上憧憬。
“是真的吗？”她问。
“天道说，有很大可能。”李妄认真回答。
一时间，他们注视权柄的目光火热了起来。
“不过为什么由你代为传话？天道去哪里了？”师鱼鱼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有些疑惑，“这些话由祂直接说不是更方便？”
其他人也不是对此没有疑惑，只是没能找到机会问。这下倒是终于有人问了。
李妄倒是不意外他们的疑惑，他指了指权柄：“天道暂时在那里。权柄只有一个，要想将力量分出来给我们，必须进行一些准备工作，从昨晚开始祂就在准备了。所以才是由我来说这些。”
“既然如此，天道可有说过何时能够完成？”颜玉麟问。
没等李妄回答，面前的光团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切成薄片，一瞬间变作七片光芒，飞到了各人面前。
“……大概是此刻。”李妄盯着那片薄薄的光，轻声道。
不过已经没人在意他到底说了什么，所有人都看着那片漂浮到眼前的“权柄”，有些入神。
“我们现在该怎么做？”牧月本想问问李妄这个唯一对神力有研究的人。
然而天道吭声了：【接受它即可。】
“接受？”得到了这个回答，牧月却没有冒然行动，又问祂，“天道你说过不能对我们撒谎，对吧？”
【确实如此。】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将权柄分给我们？”她还是想再问问，“这是你需要的东西，就这样给我们，你真的没有目的？”
天道沉默了一会，在其他人都从惊喜中回神，快变得怀疑前，祂才给出了回答：【吾的目的只有一个——得到神的权柄。会将“变化”转交你们手中，也是出于这个目的。“变化”现在于吾而言，不如交由你们发挥的作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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