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书拿出来一看。
那是件病号服。
上面残留的腥儿,是叶榆吐的血,混合未散的消毒水,逼得明书呛气。
知道他最怕这场面,叶榆就是不松手,明书无法挣脱,眼睁睁看着男人扬起沾满血的下巴,露出来微笑。
“我不会死的,小明书。”
说话间,又几滴血珠滴落,砸在叶榆的衣领。
明书哑了嗓子,按呼救铃的手不住颤抖,男人勾起嘴角。
再后来,明书的记忆一片混沌。
“……”
他放下衣服,静坐床边。
来之前,明书再三检查过书包,确定没带不该带的东西,叶榆的物件都在那栋小洋楼,明书只留下他们的婚戒。
那这件本应该烧毁的病号服,又是谁放过来的?
明书手指微缩,他猜不到。
第3章
身体劳累,明书准备打个盹。
还没睡着又被楼上噼啪声吵醒,他抬手用枕头盖住脑袋。
已是深秋,谈不上热,可一后背的汗,连衣服都被浸透。
明书烦躁起身,指尖触及一旁的衣服,上面叶榆的气息混合血腥,明书不敢凑近。
味道让他想起某个盛夏午后。
他被叶榆堵在二楼露台,男人的发梢在他眼前晃动,明书轻轻拽住,躺椅也是摇椅,叶榆的体内比外面更热。
两人依存时,外面落了雨,沾湿叶榆的胳膊,明书身上的汗,比雨水还要湿得多。
“……”
几秒后,咳意从喉咙蔓延,明书拿起衣服,又将它盖在腿上,他躬起身子鼻尖凑到袖口。
还是消毒水的浓郁气息,但隐隐藏了其他味道,明书形容不出来,他后仰躺回床。
冰凉、梆硬,对躺了近两小时的床铺来说,这温度有些不正常。
明书没上心,他半蹲翻找床底留下的洗漱用具,落不少灰,但还能用。
这个时间去洗澡的人不多,走廊尽头的浴室格外空旷,明书放好衣服,赤条条进了隔间。
他只想快点洗完,本着就近原则,没想最近的水龙头是坏的。
反复调试几遍,明书索性换到下一个,结果出来的凉水激得他哆嗦。
从最边上试到最里间,都是这么个效果,明书无语,好像知道为什么没人的原因。
直到他耐心耗尽,甚至想去公众澡堂时,原本关上的水龙头忽然拧开,热水劈头盖脸地浇了明书一身。
“……”
好在水温不算特别热,水流极冲,明书几乎睁不开眼。
他抹了把脸,沐浴乳尽数流下,汇聚在黑色地板,沿着下水道打旋,激起雪白泡沫。
浴室空无一人,挡板也只能堪堪遮住重点部位,只要有心,压根没任何隐私可言。
明书收回目光。
他总觉得,有人躲在角落凝视他。
错觉吧?
明书抬手,发丝尽数后抹,水滴顺着肩胛骨,滴到他腰窝。
换好衣服,明书却不着急回寝室,他目光落在面前镜子,偶尔有几位学弟经过,见到明书站在旁边,直接狠狠掐住身边舍友。
舍友吃痛,佯装淡定:“真是他?”
“怎么不是!化成灰我都认识!”学弟激动,说话声偏大。
明书偏头。
对上他的眼睛,舍友一怔,竟喃喃自语道:“怪不得,能被有钱人包养,看这模样肯定是被……”
砰!!
话音未落,重物击墙,无数白橙色沐浴露飞溅,淡淡的野橙气息蔓延在换衣间,夹杂浴室的雾气,骇得人头晕脑胀。
未料舍友这么没脑,学弟吓傻了,他哆嗦扭头,镜前的男生穿着松垮烟灰长裤,短衫随意扣了几颗纽,压根不具备任何威胁性,学弟没由得背
楠諷
后发凉。
他默默吞下口水,一眨不眨凝视面前人,早就听说明书的存在,还有那些似真似假的传闻。
其中一个最为夸张。
“明书演唱时被公司看上,去公司签约遇到大股东,对方不顾明书意愿将他拐到房,成为自己独属的夜莺。”
够离谱刺激,也够有讨论的热度。
所有人都当这是胡编乱造的故事,等学弟见到明书,他怀疑最不可能的选项,或许就是真相。
雾气熏腾,男生的眼睛格外亮,总是遮住五官的刘海掀起,露出浓如墨的瘦眉,及微蕴怒气的琉璃眼。
明书是出了名的好看,美得令人不敢打扰,经过时也克制呼吸。
“对不起对不起,我舍友喝醉了,嘴上没个把门。”学弟疯狂鞠躬,生怕给明书留下糟糕印象。
他视线下移,落在明书脚踝,等看清上面红痕,他猛地别开眼。在这样场景下,学弟压不住脑子里的黄色废料。
愣神间,那双脚向前,宽松裤子晃动,学弟大气不敢喘,舍友头低得如安眠的鹅。
“哗啦——”
结果明书无视他们,接上水管冲去蔓延开的沐浴液。
野橘气息更浓了。
这样环境下,学弟分不清是明书身上的味道,还是水流激荡的残余。
直到清瘦身影消失浴帘后,舍友大口喘气,额头遍布细密汗珠:“好可怕,真有人喜欢这性子?他是个抖m吧!”
学弟端起盆子想换层浴室,结果在拐角时,撞上回来的杜成江。
“学、学长好。”
杜成江是他的直系学长,所以学弟与舍友更为紧张。
在两人担惊受怕的注视中,杜成江眯起狭长眼睛,视线落在明书离开的方向。
“你刚才说包养,是怎么回事?”
/
隔绝了雾气,明书混沌的大脑,这才慢慢冷静,他提着空了的沐浴乳往寝室走,顺便拢好散开的衣服。
他没有反驳,因为对方说的都是对的,不过不是因唱片,而是冲喜。
叶榆命中带煞,他去冲一冲,反倒将叶榆冲没了。
明书关上房,又出现被凝视感,他拉严实窗帘,被子蒙住头顶,缩起来脚边还有些漏风。
他抱住病号服,两条袖子放在身后呈现拥抱姿态,脸埋在领口,呼吸残留的气息。
因为男妻得不到叶家认同,就算如此,叶榆还是给他了完整的结婚仪式。
甚至将自己名下财产,全部留给了明书,包括他们平常住三层小洋楼。
但明书不会回去了。
没有叶榆的地方,根本不叫家。
不知过了多久,明书昏沉沉睡去,房间紧闭,窗帘无风自动。
光线明暗。
紧接着,明书衣领下滑,露出振翅欲飞的蝴蝶骨。一阵凉意压下,飘散时留下不明形状的阴影。
若细看便能认出,那是一块被重度吮吸的吻痕。
第4章
这一夜,明书直接失眠到天亮。
等晨光透过窗户落来,他还在盯着天花板的斑驳痕迹发呆,宿舍楼下的树木充斥说不出的味道,像把腐败的植物塞进鼻腔般苦涩。
他一声不吭低头,下巴靠在了衣服的边缘,柔软布料如叶榆先前的抚摸。
直到肺部因缺氧快要憋到爆炸,明书才猛得抬头,掀开毛毯下床,双脚踩进拖鞋里,结果落地的触感像烂在盒子里果冻。
什么东西……
明书蹙眉翘脚,结果脚底板白皙干净无任何异样,连拖鞋里都整洁看不到一条皱褶。
仅仅一夜未睡,大脑便产生幻觉了?
他快速换下睡衣,自椅子上取来外套,刚穿上半个袖子,紧闭房门敲响,有道胆怯的男低音隔了门板传来。
明书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清晨五点。
谁会这么早?
开门后,等看清站在过道的男生,明书挑起半边眉。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昨晚在浴室编排他的家伙。
明书对生人毫无兴趣,未得安眠脾气自然不好,阴沉着脸,吓得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前来道歉的小学弟哆嗦。
等他看清明书袒露的胸口,又慌忙移开视线,声音紧绷如架在火上的弦。
“我、我我我……”
慌张之下,学弟又咬到舌尖,痛感令他眼泪飞飙,只能大着舌头讲话,本就混沌的大脑此刻成了浆糊。
“有事?”
没睡好的明书语气不客气,要是叶榆在,见状多半又会揉着他的头哄。
“没、没有!”
吓得男生一个激灵,瞬间后退半步,又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他猛地弯腰,洪声回荡整个走廊。
“对不起!学长,我不该乱说话!学长有任何不满尽管发泄,我任劳任怨!”
“……”
明书的寝室旁还有其他几间,这一嗓子不要紧,隔壁传来的谩骂,五秒内男生的族谱被问候三遍。
懒得跟一根筋交谈,明书连嗯都不嗯,单手拿着衣服就要关门。
“等下!”
右手卡住明书的动作,男生脑袋探来,双手摩擦肩膀,嘴唇乌青:“学长,你的寝室为什么这么冷,暖气片坏了?”他默吞口水,刚想进一步询问。
——滚。
“诶?”男生愣住,学长的神色虽说不太友善,但不像会说这种字的人,幻听吗?
“还有事?”直到现在,明书才有些不耐烦。
“没有……”
明书反手关门,后背落入男生的视野。
自然而然,男生也看到明书白皙后背上,有一小块如红樱桃的痕迹。
结果还没看清,不知哪来的风,吹得他睁不开眼,再加深秋早五的光线昏暗。
男生抱紧胳膊,打了个喷嚏,哆哆嗦嗦离开。
/
经过这么一搅局,反倒冲淡了明书心中不少空荡,他似乎明白,叶榆为什么坚持要他搬回学校。
这里有人气,最起码能让明书有点精神,而不是死气沉沉坐在床边,一言不发盯着心跳监视仪发呆。
“叮——”
明书抬头,视线落到手机。从叶榆生病起,他便常年静音,生怕吵到对方为数不多的睡眠。
未知号码,无归属地,看起来像骚扰短信。按明书平常的习惯,他应该会无视,可落在删除键的手偏移,打开了陌生信息。
一片空白。
恶作剧?
明书随手滑了几下退出,切进昨天设置好的日程提示,除去领课本,还得跑一趟城郊陵园。等他举高胳膊换衣服时,才察觉一丝异样。
……好痛。
从后颈蔓延到肩胛骨,又落在侧腰,连绵不绝,像在梦中跑了马拉松。
或许是床板太硬?
不过这种小事,明书压根没上心。
学校距离城郊很远,他没有多余钱打车,只能坐最早一班公交过去。
出门前,他扭头看了眼病号服,每一处褶皱都被弹开,就像叶榆穿时那样板正。
明书攥紧手,头也不回关上门。
没过几秒。
宿舍门嘭一下被撞开。明书将东西叠好塞进书包,毕竟除去兜里钥匙,这是叶榆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明书没有回头看的习惯,所以他自然也没注意,房门闭合的瞬间,原本下压的床单弹起。
仿佛有人在那儿坐了好长时间。
/
今日人奇多,公交站都挤满了人。
明书好不容易找到空地,还没等他缓口气,肩膀就被不轻不重拍了下。
一扭头对上杜成江神色复杂的脸。
明书不想套近乎,他面无表情收回目光,视线落在发车表上。距离公交到站足有五分钟,可有杜成江,就如五小时般难熬。
“你……”
对方开了个头,结果看清明书的眉眼后神情一变,到嘴边的询问改口:“坐几路?”
算不上隐私,加上对方语气随意,明书回答:“K23。”
杜成江屏住呼吸,视线暂时从明书肩膀处移开,等他好不容易在路线图上找到K23的行驶方向,看清终点站竟是城郊陵园。
“这么早?”
明书性子淡,杜成江总刨根问底,他开始不耐烦,单手固定住包后靠,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即便紧绷着脸,旁人目光还是无法从明书身上移开。
那双眼专注看你时,让人恨不得将全世界的瑰宝都送到明书面前,只为换来他莞尔一笑。
等眼神游离,明书又仿佛与
楠碸
周围的世界隔开,身边围绕琢磨不透的迷雾,感觉下秒明书便会消失不见。
上次杜成江怀有这感觉,还是家人带他去给一户人家驱邪。
“……”
他眼皮一跳,结合明书越发倦怠的脸,心中预感不妙。
等杜成江抬头想问人究竟去哪时。
明书已经上了K23。
公交车上的乘客不多,他很顺利的便看清明书清瘦的背,以及黏在他身后一团模糊的影子。
第5章
“奇怪。”公交车上,相隔两个位置的男生自言自语:“怎么会这么冷?”
无论他怎么扭通风口,阴冷气始终徘徊不散,甚至有加重迹象,风隐约吹到明书侧脸。
明书低头,视线落在怀中背包,他上车前就感觉异样,肩膀沉重像被人按住,明书扭头,身后又空荡荡。
错觉?
没由得,明书想起跟叶榆兜风的几次,对方身上已经弥漫着药味,当时的夏夜还残留些许躁热,跑车启动时,药味变成了浅香。
是叶榆的味道。
男人一改先前慢条斯理,若非明书跟着,他都以为叶榆被鬼魂夺舍。
对方将头发尽数扎起,跑车引擎轰隆,叶榆面不改色的死踩油门,明书觉得他脑壳都要被狂风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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