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洲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又默默地捡起碎块刮鱼鳞。
季然有点担忧:“葛哥,……你会下厨吗?”
“不然你来?”
“在下从小就未曾进过厨房,恕我无能为力。”
那还废话那么多。
葛洲继续弄鱼,没再回他的话,噼里啪啦一顿操作,最后要盛出来时才忘了添盐。
葛洲舀了一汤匙递到季然面前:“你先尝尝看,合适的话就这样,不合适再添些海盐。”
季然听话地把真正字面意义上的水煮鱼塞到嘴里,品尝似的点了点头,颇有评审专家式的认真。
“怎么样?”
季然:“尝不出来,我好像没味觉了。”
葛洲:“……”
那你装的那都是些什么劲?
季然:“实在抱歉啊,葛哥,都是我无能。”
葛洲摆摆手:“小事,又没怪你,我也没味觉。”
季然惊讶:“葛哥你也是千年怨鬼?难怪我看你的肤色好生奇怪,还想或许是晒黑……灰了罢。”
“怨鬼?”葛洲对话中的关键词精准捕捉,他对着季然上下打量,见他一双眼中透露的尽是清澈的愚蠢,怎么看也不像,“你是怨鬼?”
听他这么问,季然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嗯,实不相瞒,我曾是遭人活埋,怨念积深成了鬼,后……因为一些事,而在地里沉睡千年之久,不料醒来后,连当初的棺材板都被土吃了个遍。”
活埋?
这样一个傻白甜的长发少年鬼,竟是被活埋致死?
葛洲有些动容:“为什么被活埋?”
季然则是看了看锅里的鱼,又看了看肩头的蚊子,道:“都过去了,不足挂齿。”
葛洲没有强人所难的习惯,对方不想说,他也就不再问,只是默默把这点记了下来。
又舀了一勺剔好鱼刺的鱼肉,塞进了幼崽的嘴里,瞬间就让乖巧盯着蚊子的幼崽号啕大哭。
“怎么又哭了?”季然已经开始习惯抱孩子了,摇摇手臂哄她。
葛洲:“……”
丧尸的身体已经不需要正常人的饮食能量摄入,他自打变成丧尸独自行动后,也不用自己动手做饭。至于以往在联盟,也从来都是吃的联盟食堂。
说起来,他这一点和季然一样,以前都没进过厨房。
而现在的这锅鱼……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下厨。
但这种事情他是铁定不会说出来的。
葛洲又喂了她一口:“兴许是太好吃了,喜极而泣吧。”
季然煞有其事地点头,辅助地捏着幼崽的小脸强迫她张开嘴:“原来如此。”
然而幼崽却张牙舞爪地想挣扎,满嘴乱喊:“哥、哥!爸、爸!”
“他叫我哥哥?”葛洲。
“他叫我爸爸?”季然。
“?”葛洲,“你觉得你这个问题合适吗?”
季然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那倒也是。”
葛洲捏了捏幼崽的小脸:“嘴倒是挺甜。”完了又毫不留情地往她嘴里又塞了块鱼肉,强迫她吃下去,“吃饱才不会饿肚子。”
鸡飞蛋打地喂完饭,三人一蚊子都松了口气。
葛洲将浴缸的水重新换上,再一次在季然的注视下表演“加热”神技,看得季然是一愣一愣的。
“葛哥,你这手臂是怎么回事呢?”
“机械手臂,不是我本来的手臂,植入了芯片,可以修改程序以达到期望效果,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季然惊讶:“葛哥你手没了?”
你手才没了,你全家手都没了。会不会说话啊小屁孩。
水加热好了,葛洲收回来擦干水渍穿好衣服:“出意外断了,接的这只机械臂。”
季然似懂非懂地点头,对新时代的接受程度非常高:“难怪肤色差别甚大。”
“你帮她洗个澡,她这个个头的衣服现在怕是找不到,不过我来准备,洗完澡先用浴巾裹起来就行。”
葛洲把浴巾递给他就出去了。
说他来准备也不是瞎吹。虽然他做饭不行,但是他补衣服却很是在行。
贫民窟出来的孤儿可能不会下厨,但一定会补衣服。
毕竟他们根本没有可以用来烹饪的食材,自然也没机会学做饭。可一年四季就那几件破旧衣服可以穿,若是不会缝补,冬天肯定是要遭罪的。
这一点,葛洲也不是例外。
贫民窟……
想到这,又联想到今日出现的这些人,包括幼崽。
所有的讯息都指向贫民窟,但目前他没有时间去解决,看来只能把幼崽送到人类基地了。
葛洲用羊毛薄毯做了一套小衣服,双手捏着领口拿起来查看,一抬头就和大黑蚊子对视上了。
葛洲:“……”
蚊子:“嗡嗡嗡。”
葛洲:“?”
季然突然伸出脑袋:“葛哥,你做好衣服了?”
不愧是心灵感应。
葛洲冷冷看了一眼蚊子,蚊子突然打了个颤,立马卷铺盖哆哆嗦嗦地飞走了。
等到给幼崽洗完澡,季然抱着出来又是惊讶地接过小衣服,更加艰难地为她穿上了。
现代衣服对他来说太困难了,穿完都累得虚脱了,直瘫在沙发上,想回到过去躺在土里沉睡的日子。
可刚趴下,就被葛洲用力薅起来了。
葛洲表情突然非常严肃:“有一辆车正往这里开来,不到五公里,快起来,我们得走了。”
直觉告诉他,这一行人必定是为了这个幼崽而来的,大概就是煞组织,此处留不得了。
季然还没放松一刻,怀里就又塞进来了个幼崽,被简单收拾了东西,放掉热水倒掉鱼肉的葛洲推着往下跑。
“马车?那不必着急呀。”
“你以为还是你们那个时代?这是现代车,眨眼间就到了。好了别废话了,快点离开。”
葛洲下楼取了他存放在楼下的改装车,把人推进去做好后,立马将左手在插线孔里,用电发车。
季然哪里见过这种新奇玩意儿,趴在窗户上好奇又激动地看着飞速过往的场景画面。
葛洲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有点犹豫带上他是对是错:“你那只大黑耗子呢?”
“……那是蚊子。”季然瘪嘴,“我把它放回御兽空间了。”
季然:“葛哥,这车好神奇哦,我们现在是要去何处呢?这些地方我还是第一次瞧见,现代的房屋建设如此别致的么?倒有种废墟之美。”
“你还知道废墟之美。”葛洲看了一眼窗外,感慨道,“这就是废墟。”
曾几何时也是高楼林立,而后来被地震地陷侵袭,死的死伤的伤,从变异种口中活下来的少数人也再没了曾经的风采,躲在联盟的保护伞里不敢出来。
这些废墟便肆意荒废,破楼长满了草木,比人还高。
季然突然一脸肃然:“莫非是经历了天灾?”
“是。”
“命运竟还是如此……”
“什么意思?”
季然摇摇头,一脸恍然地看向车窗外。
那些被尘封了两千年的回忆一点一滴涌入脑海,仿佛就在过去。
包括被活埋的窒息。
没想到两千年前自己为了苍生而死,两千年后,苍生仍旧没能逃得过厄运,说到底还是应了菩萨的那句话——因果轮回。
“你在那不停动嘴皮子又不出声是想说什么?”葛洲打断他的回忆。
季然扒着椅背靠近问:“葛哥,我想给蚊子取个名字,你说取什么好呢?”
“?”话题跳好快,葛洲道,“你的蚊子,你自己取。”
季然又坐了回去,把蚊子从御兽空间召唤出来丢给幼崽,思忖道,“今日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我于两千年后苏醒,醒来就和它结契,这是缘分。嗯……那就唤它‘阿蚊’吧。”
葛洲又看了一眼后视镜,眼中意味分明,犹如在看一个傻子。
季然觉得这名字非常不错,心里感应和阿蚊交流了一波。
葛洲就见蚊子突然挣扎了起来:“它说什么?”
季然也疑惑:“它突然说,它上辈子或许作恶多端?”
葛洲看向蚊子,蚊子也看向他。
葛洲:“它说的对。”
蚊子:“嗡嗡嗡……”
季然解决了阿蚊,又想解决幼崽:“葛哥,那这个孩子呢,要叫她什么好呢?”
“就叫‘小崽’吧。”葛洲立刻打断他。
“唔,好吧,也不错,虽然我方才还想到了别的主意,若是葛哥觉得如此不错,那便唤“小崽”。”
“可爱的小崽。”季然戳了戳熟睡小崽软嘟嘟的脸,问道,“葛哥,我们这是要去哪?”
葛洲:“最近的人类基地。”
“哦。”
季然点头,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惊呼:“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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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洲:“好不好吃?”
季然:“葛哥,我没有味觉,尝不出来诶。”
葛洲:“再问一次,好不好吃?”
季然:“好、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鱼,朝化顶尖的御厨都不如哥做的鱼!太、太好吃了!”
葛洲:“嗯。”
季然:“呼……”
哈哈哈哈哈哈
第4章 阿蚊的吸血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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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然吓了一跳:“葛哥,我以为我们两人交谈甚妙,可没想到你却打算将我交给人类!“
言外之意:我把你当兄弟,而你却想害我。
季然:“虽然我也知如今的身份不宜长存与人世间,但我确实无法去超度投胎,若是交给人类,又得遭受那些非人的对待!……唔,尽管我现在真的非人类了。”
那些恐怖的回忆只是想起来,就难以平静。
葛洲打开了智脑云图,实时监控那辆开往酒店的车,然而他们存在的印记铁定是被发现了,那辆车再次启动,竟追着过来了。
他凝神思忖,只觉耳边嗡嗡作响,分出一丝心神应付季然:“说什么呢?”
季然在他沉默的这段时间已经做好了一圈心理建设,闻言委屈兮兮地吸鼻子:“……醒来能遇到葛哥,我已经很幸运了,谢谢葛哥让我沐浴更新衣,就算送去了人类那里,我也不会怨葛哥的。”
“?”葛洲没太听他说的话,就抓住了“新衣”这个词,打着方向盘道,“哦,你的衣服在手提包里,没扔。”
“呜呜,葛哥你真好,还特地帮我收了衣服,让我以后睹物思人……”
“嗯?不客气。“
两人对牛弹琴地交谈了一阵,谁都没有发现端倪。
季然从手提包里翻出他那套两千年的红金衣服,这套衣服是特制材料百年不易毁坏,又因为吸取自己的魂灵而至今完好无损。
看到这套衣服,还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想来,当初陛下送来这衣服时还并未直言祭祀之事,只道贺季师十六生辰,彼时的他也还不知道陛下款待相赠打的是他一条命的主意。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恐怕比尘埃还虚。
罢了,衣裳没有罪,况且还是真金丝线制成,尤其贵重,如今身无长物,留着或许还能以备不时之需。
就是不知道这里的货币是什么,这衣裳能不能换银子。
季然想得入神,突然车子一个急转弯,他没来得及防备,更别提系安全带,直接以别扭的姿势摔在了车窗上,哐当一声,阿蚊也随之重击在他腹部,而小崽又垫在阿蚊身上,差点挤得他呕出两千年前最后一顿晚饭。
他颤颤巍巍抬手投降道:“葛哥,这车子怎如此颠簸?”
葛洲面色沉重,双眼如含着冰霜,面朝悬崖裂谷旁来了个急刹车,冷漠地看着后视镜里靠近的车。
后面的人追了上来,而前方竟也来了一批人,他们被包夹了,左边走不通,右边又是大裂谷,看来怎样都得会一会这群人了。
葛洲松开安全带翻身,伸长上半身给后面三位匆忙系上安全带,对季然交代道:“就在车上等我,你看好小崽,知道吗?”
季然不明所以,但看他表情严肃,又不敢多话,只乖乖点头:“好、好!”
追过来的两辆车很快出现在视野里,葛洲开门下车的功夫,车就停在了周围,车上的人也跟着下来。
四个人,每个人都穿着深色的作战服,服装不是任何一只正规军,外表看不出来什么,但葛洲多年的作战经验和直觉,他很肯定这几个人不简单。
“丧尸?”车上下来的人在看到葛洲后,也明显惊讶了,其中一个个子较矮的瘦子难以置信问,“还是晒成这个肤色的?”
葛洲没兴趣和他们多废话,从腿侧拔出军刀,犀利的眼神划过面前的四个人,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死在刀下的模样。
面前的四人却没动作,像是根本没当回事,瘦子眼珠子一转,说道:“你知道我们是谁吗,就敢这么冲动?那个小孩在你手里吧?交出来,就放你一马。”
葛洲:“煞的成员都这么多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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