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无奇地一句话,却让葛洲猛地一惊。
只因宣穆贴在季然身边,而他却远远在后。而这个季父从出现就只看到他和季然两人,目光根本没有偏一丝一毫。
这个善于对外露出慈祥一面树立形象的人,不可能会平白无故无视一个人,就算这人是敌人,也不会。
酒楼里始终态度无二,对于突然出现在桌上的人并没有任何捧场卖弄笑脸的店小二;对着三人说“二位”的糖葫芦人;还有这位完全看不见另一个人存在的季父。
所有的不对劲都指向一个终点。
为什么季父会看不见?
原因只会有一个。
因为宣穆,根本就不存在。
第59章 没什么生意的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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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洲上前两步,用仅季父能听到的音调,装作被认错的样子,道:“常澜?您认错了,我是宣穆啊。”
如果换作宣穆的话,他应该会软着嗓子拖长音说这句话。
但是葛洲完全不一样,他反而用一本正经的态度,连说话的语气都刚正板直,完全看不到宣穆的影子。
可季父稍显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着说:“瞧我,说错了,宣穆啊,许久不见你上府找季然,今日你俩是巧了碰上了?”
仔细听的话,可以听出话里的试探。
“嗯。”葛洲没想和他多掰扯别的,只这一点就够了,他随意应了一声,下“逐主人令”,道,“您有急事可先离开。”
季父本就要出去,又因自己叫错觉多留不可,见坡就下:“那季然好好招待招待客人,我有事先离开一会儿。”
季然:“好的父亲。”
只是季父在离开前意味不明地多看了葛洲一眼,捕捉到这的季然过后疑惑地问:“常澜方才是和父亲说了什么吗?为何父亲面色有些不对?”
葛洲走在他身侧,见他稍许歪头看过来,一副不明白思索的模样,另一侧宣穆一直拽着他的袖子,分明活泼的小孩,进了别家他院后又显得束手束脚,紧张拘束。
“父亲向来对你很是赞赏,可方才却有些异样,常澜,莫不是你对父亲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季然看上去很担忧,他害怕常澜冷淡的外表会让别人抱有排斥的想法,他知道常澜的为人,更不愿意他因为一些乌龙被父亲误会。
然而葛洲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在他思索着说完话后才淡然出声。
“啊?”季然一时间没听清。
葛洲重复:“你牙上有菜。”
季然一顿,闭上了嘴,一脸茫然又缓慢地用手捂住了嘴。他没有惊慌甚至没有激烈反应,只是自然地动作。
就是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显得有些迷茫,就仿佛……葛洲想了想,想到个恰当的比喻。
就仿佛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程序出现漏洞,开始乱码。
葛洲送了他一记脑崩:“开玩笑,没有菜。你问什么来着,我没听清。”
季然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放下了手,道:“常澜你可真是,都会拿我寻开心了。”
兴许是见常澜难得讲这种话,季然被逗得开心,笑得八颗牙齿闪亮排列,冲宣穆道:“是吧?宣穆,今日常澜真不一般。”
宣穆一顿,目光被他的嘴吸引住,一时间也没注意听他说的什么,见嘴没再动了连忙随意应声:“啊、嗯,季然兄说的是!”
有菜牙。
季府上下的人都很奇怪。
一路往舒院走去。
离开时没有任何人的季府,回来时却奴仆不断,各司其职。只是见季然路过时,纷纷低头作揖跪拜,却不敢抬头看一眼,嘴上恭敬地称呼:“季师大人。”
第一个跪下时,葛洲不免蹙眉,现代星国的环境里,几乎见不到这种情况。
但当然,无论在什么时代,都会有封建陋习如顽强的蟑螂一样,野火烧不尽。
比如星国最高权利代表——贵族。
无论是星国贵族,还是两千年前的古代贵族,葛洲都不喜好这样。
听闻过古代封建,没想到这么封建,奴仆们见到主人都会这般跪拜吗?
那为何门口两位侍卫却不曾跪拜匍匐?
回到舒院后,季然带着两人走进拱门。
门口没有一人,进入后他顺手将门合上。
葛洲走在前面,听到响动回身:“关门干什么?”
季然眨了眨眼,低头看自己的双手,又抬头老实回答:“我……不知,习惯了。”
他笑笑跟上来,宣穆影子活泼,进来后没有其他下人,又放下了拘束,兴致勃勃地参观院子。季然跟着他。
这下葛洲成了落在最后的那个了。他看着前面有说有笑的两人,没走几步脚下一顿,警惕地转身望去。
拱门中缝里,将外面远远站着的女人面孔收入其中,她雍容华贵,面色却如死水无波澜,幽幽地望着这里。
葛洲瞳孔猛地一缩,想要追上去时,那女人又转身走了,消失在了小小的门缝里。
怪异的感觉升腾。
从季父改口开始。
干扰脑电波控制人的颅内活动确实是联盟可以做到的,但是基于主角却是无法撼动的。
就好比故事主人公,所有的场景搭建,人物设定,都只能基于主人公的思绪记忆来完成,能改变其他人物的相关设定达到干扰主人公的记忆,进行洗脑。
但这也有弊端,无法操纵主人公。
所以季然的思绪一直是走在“正轨”上的,空间场景的变化并不让葛洲惊奇的原因就在于此。
周围的事物可能在一瞬间发生改变,也可以在潜移默化里替换零件,只要季然这个芯子没变就行。
只是,季然对常澜的态度转变,叫葛洲警惕,他顿时想到或许不是常澜的问题,而是时间线的改变,提前到了季然认识了常澜之后。
然而季父的改口,却让葛洲惊住了。
前是把他认成常澜,后是听他一句话改口叫他宣穆。
不难看出,季父知道这两个名字,却从未清楚两人的长相,常澜和宣穆这两个人,大概率并不存在。
可季然的记忆里却明明有着这两个人的存在。
到底为什么呢?
葛洲无心与两个少年作乐,他沿着游廊走,绕到了放着椅子的窗前。那本书还搁置在哪里。
话本册么?
葛洲拿起蓝色的封皮的古书。
古人书写与排版与现代大有不同,不曾研究过的人读起来相当费劲。
葛洲干脆坐下来,翘起腿靠着椅背翻开书,认认真真研究起来。
费了好一番劲,他才从龙飞凤舞的字里行间里了解到了这个小故事讲的是什么。
城里有个长相风流倜傥,行为嚣张跋扈的小少爷,平日里当街都百姓都要弯腰驼背绕着走,有名的混世小霸王。
小霸王天不怕地不怕,家里有个牛逼的老爸。
一日当街纵马游街,进货搬运的酒楼老板没注意。宠物肖主,马儿也乖张,见前方有人也不绕道走,横冲直撞地撞了上去,把酒楼的老板撞翻在地,马儿也前腿滑跪歪倒,马上坐着的人也连带着摔了下来。
人仰马翻,好生狼狈。
这一下那可得了,娇蛮的小少爷哪里受得了这般下面子,当即就给了酒楼老板好看,叫手下的人提着老板就是一顿打。
打得人是倒地不起,不敢呼痛。
民不与官斗,当然斗也斗不过。
小霸王解气离开,老板硬生生受了这顿打,只被打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口,总比人头落地好,总比家破人亡地好。
只是从那之后,忌惮小霸王而去酒楼吃喝的人变少了,原本生意兴旺的酒楼一下子人迹罕至一般。
为了养家糊口,酒楼老板每日站在店门口吆喝招呼客人,而嚣张跋扈目无王法的小少爷仍旧春风得意,继续欺负下一个不长眼的苦主。
好一个欺民压迫的故事。
葛洲没什么表情地合上书,随手扔到了一边。过了一会儿又拿了过来。
双眼一眯。
没什么生意的酒楼?
第60章 镜子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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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落山,季府的晚饭时间也到了。
大家宅院的用膳也是规矩颇多,譬如晚辈女眷少儿一桌,长辈男主人一桌,将封建糟粕落实地明明白白的。
宣穆拒绝了用晚膳,他说今日乏了先眯一会儿,便在舒院的偏房睡下了。
用膳的地方在前厅,葛洲和季然一起过去。
来迎请二位的下人们,这下倒没有像之前那样行大礼了,只规矩地弯腰恭迎。
葛洲把话本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就扔在了原处,默默看着院子里的小亭里写诗欢乐的两人,心里不停思索着。
直到下人们过来,听闻动静的三个人纷纷起身。
放在一旁话本随着葛洲的起身,在细风中掀开了封皮。
离开的人没有看得书中的内容,自然也不知道首页里已经改头换面的标题大字——
“记府中晚宴,姊妹皆回,团圆之夜。”
说是用晚膳,葛洲原本以为最多就是大户人家聚在一张大圆桌上吃个饭,谁知道到了前厅,好几副漆木桌椅放在偌大的厅堂,桌上盛满了丰盛的餐食。
有些菜几乎不能说是简单的一道菜了,更像是艺术品,雕的龙飞凤舞,栩栩如生。
这是……晚饭?
热闹的厅堂听到仆人通报季然两人的到来,纷纷转头过来,每个人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有抱着婴儿的女子笑着走过来,一双眉眼弯弯,摇着怀里婴儿的小手,对着季然道:“快看呀,是谁呢?是小六舅舅呀。”
季然笑着轻轻捏了捏小手,跟着笑眯眯地凑近摇摇:“好可爱的小姑娘。”
葛洲没心情享受这顿富贵人家的奢侈晚膳,在简单和来打招呼的人点点头示意后,便不动声色地站到了一旁,由着下人引入座。
正好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
他目光在所有人身上走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远处被妇人们簇拥着的女人身上。
那女人估计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正得体地同身边的人说话,行为体态单从一个背影来看,就知道必定非凡,恐怕是这里的女主人。
也就是——
葛洲看向正和他人笑着说话的季然。
也就是他的母亲。
葛洲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女人,终于等到她转身,却叫他瞳孔一震。
那女子柔和慈善的面容,与下午看到那张沉如死水的脸一模一样。
只是这个女人却笑得雍容慈祥,美貌大放光彩,明明已然中年,却不见老气,更显贵气。
完全一样的脸,截然不同的神态。
说不震惊肯定是假的。
要么是精神分裂,要么就是脑袋有病,字面上的。然而无论是这两者的哪一个,都指向一个科学的结果,可,在这里的世界里,又怎么能把所有宝都压在科学上?
显然这样菜才是最不科学的做法。
所以葛洲迅速又冷静下来,平静地看着女人。
女人转身自然看到已经到场的季然,眼中惊喜,立刻快步上前:“季然,你来了。”
季然弯腰欠身扶住季母的小臂:“娘,来晚了,可有耽误时辰?”
“要叫母亲。”私下可以称呼“娘”,但这种人多的场合得叫“母亲”。
季母笑着道:“你这孩子,没有耽误,快快入座吧,就要开席了。”
“稍等,母亲,我问问常澜。”
“常澜今日也来了?”
“是的母亲,我去去就回。”
葛洲见季然转过来看他,又对着季母说了什么,便猜测跟他有关。
果然季然走过来:“常澜,你是客人,应当坐客桌,怎的跑来这个角落?”
“安静。”
“哈哈,是你会说的话。”季然哈哈一笑,又道,“不过我得与母亲及家中几位女眷同桌,恐无法与你一起。”
“理解,去吧。”葛洲打发了两句,把人赶走了。
不得不说季家真的大家大院,人口众多。
几张桌子的人全落座后,其他的热菜也迅速上桌。
季然看到呈上来一盘粉粉嫩嫩的白玉小丸子,立刻想到了那个小婴儿,便对隔着几人坐的阿姊问:“阿姊,小侄女呢?”
阿姊道:“乳娘去喂了,六弟莫要担心。”
“何故不让小侄女随我们一同用膳?”季然疑惑。
此言一出,立刻叫满桌的人掩唇轻笑。
季母也在笑:“好在你今日是同家中女眷同桌,若是叫你父亲听见,又要横眉竖眼地说你的不是了。”
“母亲休要吓我,父亲何时横眉竖眼过?父亲一向温和。”季然问,“说起来,今日怎不见父亲?”
这么一说!葛洲蓦地一怔。
对,他好像从进来这里就没想过季父的存在,好像潜意识里将他对这人的关注抹去,以至于他甚至都没去注意这里有没有季父。
“不是在哪儿坐着吗?”季母嗔怪地拍了拍季然的肩膀,便捏着丝帕便主桌一引。
慈眉善目的季父正端坐在主桌中,同桌而坐的,也是季府里的男人们。
葛洲目光一沉。
方才那一处像是根本没存在过一样,又仿佛一团挥散不开的白雾,他相信自己目光好几次所及那个方位,但却一次都没留意到。
是这个世界在干扰。
这真的是洗脑吗?
如果是洗脑,那作为主人的季然最有指导权,然而现在却让葛洲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从中作梗,正推着他们往前走,而那双手,不知是季父的手,还是挥在季父身上的手。
只是前方是康庄大道还是悬崖峭壁,也不得而知了。
若说是现实中有人作乱,动用仪器改变两人脑电波干扰,可为何单单跟季父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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