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一沉,放松了力道,任由黄沙席卷,将他也掩盖了去。
眼前一阵黑暗眩晕过境。
扑通——
“葛哥!”
耳边一阵惊呼,葛洲蹙眉睁开眼,昏暗的空间勉强能看的清近在咫尺的脸,季然的脑袋都快凑他脸上了。
季然正捏着他的双颊,鼓着腮帮子,嘟起的粉嫩小嘴已经和他仅差分毫。
人工呼吸不是这么用的。
葛洲怔得瞳孔大了一瞬,又趋于平静,淡定地抵着他的额头把人推开一些,坐起来观察这个地方。
偌大的空间像是某个安全点或者罪犯看守所,一眼望过去几乎看不到边,黄土色侵占了整视野。
密密麻麻的全是门和小窗口,像是一个个张着嘴的人脸,诡异的感觉蔓延。平平的一层被这些土坯房间堵得像是窒息一样,视觉上看上去就不是一个令人舒心的地方。
这是哪里?
云图上也查不到,从未显示过这个地方。
“葛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呜呜,我还以为你要摔死了。”季然流着一行热泪,惊喜地扑了上来,搂着葛洲的脖子拱脑袋。
葛洲下意识想推开他,和别人的触碰一向让他很是不舒服,可看这小子哭的稀里哗啦的,还是压抑住了心中的不自在,随他搂着。
“死不了,丧尸和你差不多。”
当然不是,丧尸也会死,他毕竟不是真的死人,而是……
葛洲眉头一皱,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关于丧尸病毒他至今还没有查到一丝消息。
季然抽噎道:“葛哥,说起这个,你可知道,我方才掉下来时,心中胆战心惊,下意识闭上了双眼害怕落下,结果过了许久还没有坠空的感觉,睁眼一看,我竟飘在空中,差些吓坏了我。”
“飘在空中?”还真是阿飘啊?
葛洲反而觉得有意思:“原来鬼真的能飘。”
“是啊是啊,以前我偷偷看过一些怪诞奇闻录,里头说到逝去之人的魂魄若无法得到超度,则将化作冤魂留在人间飘荡。以往只是觉着有趣,如今真体验后,才觉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这句话确实,葛洲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就在他身上塌了信仰。
再说,御兽的存在本就够怪诞了,他还觉得奇闻录更怪诞?
葛洲:“小崽呢?”说起来,自醒来之后就没见到小崽。
季然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笑嘻嘻地冲他眨眼睛:“你猜猜?”
猜你个鬼,这种时候还玩捉迷藏?
葛洲很想给他一拳,看在他不过十六少年,又哭了一通,于是好脾气地顺着他:“在哪?”
“葛哥你都不猜猜,好没意思。”季然故意撅嘴。
不揍人已经是他的好脾气了。
季然又笑着努了努下巴:“看你头上!”
葛洲顺着他示意抬头,只见他头顶上悬着小毯子包裹住的一团,露出一片雪白的中衣在外面。
“……”
“我没有骗你吧!葛哥我真的会飘,我还能让别人飘!”季然撑着双臂冲葛洲靠近了些,“葛哥你想不想飘?”
葛洲抬起了拳头横在两人之间:“你想不想看看我一拳能把鬼打成什么样?”
季然立刻缩了回去,抱着双膝瑟瑟发抖,瘪着嘴幽怨地看他。
葛洲单手将小崽抱下来,见她没有睡觉也没有哭闹,而是甜甜的一张笑脸,嘴巴里的小乳牙清晰可见。
这里的温度适中,和方才沙漠里逐渐降低的温度不一样。葛洲将小毯子拆了下来,用季然的中衣将小崽的脑袋包住,多余的布料在前胸打个结,原本的“蚕蛹”摇身一变成了雪白团子。
阿蚊和周齐阳不知道在哪,或许还在上面。这地方给他不简单的感觉,明明从上面掉落下来,但头顶看去却是结实的泥塑黄土。
葛洲问:“你有办法心灵感应到阿蚊吗?”
季然回道:“不行,我和阿蚊之间的心灵感应若是超过了一定范围,也无法感知到它。”
超过一定范围?
那要么这地方离沙漠表面非常深,要么他们进入了另一个地方。
沙漠确实危机重重,什么样的可能性都有。
葛洲点头表示知道了,又对小崽说:“会走路吗?”
快两岁应该会走路了吧?
小崽甜甜地喊:“爸爸!”
“……”葛洲又问,“会不会走路?”
“爸爸!”
“……”
葛洲和她对峙两秒:“爸爸问你会不会走路?”
小崽:“会!”
疯了。
季然也觉得惊讶,又爬了过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小崽说除了‘哥哥’‘爸爸’以外的话,她为何不喊‘爹爹’?”
葛洲没理他,扶着小崽的两条小手臂将她放在地面上。他人高马大,身姿挺拔,这么一看到像是拖着一个小猫咪一样,反差感十足。
小崽脚上没有鞋,扑腾的两只小脚丫上也是包着两层布,看起来更可爱了。
试探地接触到地面,葛洲才慢慢放松了点力道,待她真的能站稳摇摇晃晃扭着屁股走路时,这才放开了手,让季然牵着。
“哥哥!”
季然欣喜地牵着小崽,嘴里不停地说:“好棒!小崽好棒!真可爱。”
少年双眼亮晶晶的,活像是第一次看到孩子会喊妈妈的母亲。
唔……这么比喻有点奇怪。葛洲暗自想,之前“兄乳”的画面又涌上脑海。
“起来,走,找出口。”
季然站起来,个子不太高的他牵着小崽刚刚好,若是换做葛洲怕是得弓背弯腰。
“这里有出口吗?”
“既然进的来,那必定出的去。”
季然似懂非懂地点头,牵着小崽跟在葛洲后面。
他们方才站的地方,位于整个空间的最中心位置,仅从视野里难以判断这到底是个圆还是方,纯色影响判断,但像是一个大迷宫。
迷宫……?
莫非这就是一个迷宫?
季然边走边左顾右盼,突然皱起了眉头,疑惑地看了一会儿,出声道:“这里总有种好生熟悉的感觉?”
葛洲闻言看他:“你熟悉?”
两千年前就存在了?
“不不。”季然摇头,“是这里的感觉。”
“怎么说?”
季然答道:“葛哥可曾听我说过御兽空间否?”
“嗯。”
“我的御兽空间就是这样的一片纯色,不过它是金色。偌大的御兽空间若是站在里面很难分清到底是棱是圆,但若是置身于空间之上,就能瞧出它是个方形。”
“方形?”葛洲若有所思,正想让季然飘在空中看一下,却见他突然紧张地旋身,望着身后的一张张密密麻麻的“人脸”。
葛洲问:“怎么了?”
季然又看了两眼,茫然疑惑地转过来:“我方才好似听见有人在哭……错觉么?”
哭?
怕不是错觉。
这里头古怪的很,任何疑似错觉的东西说不定都不是错觉。
葛洲没听到,追问:“是什么样的哭声?”
季然思索了一下,抬头看向他,神色有些怪异:“是……小孩的哭声?”
“小孩?”
两人同时低头看向季然手中牵着的小崽。
小崽甜甜地龇着乳牙对他们笑,与之前哭闹不休的模样天壤之别,一双瞳孔黑黝黝的,却看不出半点光亮。
葛洲双眼一凛:“放开她!”
他扯过季然的手腕拉到自己身后,又飞速带着人后退,拔出军刀往“小崽”身上甩!
季然吓了一跳,连忙呼喊:“小崽!”
可军刀过去将“小崽”开膛破肚,从腰腹间横切而过,转了弯旋回葛洲的手中,“小崽”却纹丝不动,依然甜甜地笑着。
一秒之后,从切过的腰腹间倏地迸发出黑色的流状黏稠物,向四周飞溅落了一地,“小崽”也迅速萎缩化成了一滩黑色黏稠物。
“哈哈哈……哈哈哈……”
空中突然响起刺耳又惊悚的婴儿笑声,回荡在整个地方,阴森又可怖,直到黏稠物消失在地里,毛骨悚然的声音才停下。
“天……”季然惊地大气不敢喘一个,刚刚牵在手里的小白团子,突然变成了一滩恶心的黑色物质,换谁都要起鸡皮疙瘩,更何况他方才还夸赞可爱。
葛洲非常淡定,拉着他戒备地走:“叫天,你还信上帝?”
“上帝?”季然虚弱地问。
也对,他那时代估计还不知道上帝为何物。
“玉皇大帝。”
“唔,偶有听闻。”季然问,“葛哥你信吗?”
葛洲没什么表情:“不过都是杜撰的虚妄存在,当然不……”话没说完,他瞥了一眼季然,怎么给忘了,最打破科学的存在现在就在他身边。
季然没察觉到葛洲的一言难尽,问道:“葛哥,小崽去哪里了呢?”
“应该中途被掉包了,你听到的哭声或许就是小崽。”
至于什么时候被掉包的,葛洲有两个猜测,要么在他把小崽抱下来的时候,要么在他把小崽交给季然的时候。
但无疑都是在他眼皮底下把人换走了。
“葛哥……”季然被葛洲握着的手突然收紧,他声音几乎气若游丝。
葛洲感觉到他的不对劲:“怎么了?”
“小崽……小崽她……”季然嘴皮都在颤抖,亮晶晶的大眼睛写满了恐惧,头皮发麻地机械式扭动自己的头。
“嗯?”
“小崽她……又在牵我的手……”
第10章 腿怎么这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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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体温的白皙手中那柔软无骨一般的触感,像是一柄悬在天灵盖上的长枪,随时会落下来将脑袋刺穿。
季然浑身僵硬。
葛洲立刻拔刀朝“小崽”挥了过去,不出意外又是如方才一般,并没有任何抵抗地站在原地仍由被砍。尖锐的小孩笑声不停回荡,随之伤口喷发出黑色的黏稠物,溅到季然的手上瞬间恶心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葛哥!”季然吓得不停甩手,企图把黏在手中的脏东西甩掉,大声尖叫地往葛洲身后窜。
“没事吧?”葛洲问他。
季然好不容易搓掉,点头:“没、没事。”
他小心翼翼地从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咽了咽口水,看向地上蠕动被土吸收掉的黑色东西,又抬头看凝神的葛洲。
“这是怎么回事啊?葛哥。”
葛洲抬手从智脑里搜索查看,确定了这里检测到了能源,感应到有芯片的存在,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
“换一只手。”
刚刚他一直牵着季然的右手手腕,这下将他掉了个弯,直接牵上了左手,虽说有手套的阻隔,不至于太不舒服,但这种动作还是令他皱眉了一瞬间。
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
季然像个玩偶被摆动,战战兢兢地被牵着走:“葛哥,这地方真能出去吗?”
他们已经走过了最中间的圆形空台,在一片“人脸”平房之间的空隙穿梭。
葛洲:“能。”
他的回答太坚定,季然顿时明白了他有办法了。
季然:“葛哥你知晓如何出去了?”
“嗯。”
葛洲边走边看智脑:“你刚才说的不错,这里大概是一个方形空间。不过这地方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虚构的。”
季然先是点头,听到后半句又一头雾水了:“虚构的?这是何意?”
“盲图迷宫。”
说起来还多亏了季然那一句“御兽空间”,他才能联想到这个。
盲图曾经是战斗场上有利的武器,是通过机械程序制作出来的一片虚构空间,十几年前风靡使用。
通俗易懂来说,就是制作者建立起一个虚幻的空间,如同幻境。进入盲图的人若非破坏掉系统程序才能出来,否则就会被一直落在盲图里。
然而后来却被一些疯狂的民众用于犯罪,得罪了贵族,因此这项武器最终在世界范围禁止。
“盲图的关键是芯片,芯片装着所有程序,找到芯片销毁就能出去了。”
季然听了解释,又像没听,完全没懂,只有个模糊的概念,这类似是一个迷宫。
“哦……哦。”总之先点头就是了。
季然打量着这里,又想葛洲说的话,不由得感慨,这样一片昏暗却又真实的地方居然都是虚幻,倒真的和他的御兽空间有些像,不过也只是一些。
他的御兽空间可没这似有若无的刺鼻气味。
“那该怎么找呢?我能做什么呢?”季然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扭过头来一看,视线里的人却像是能上了一层纱,变得朦胧了起来。
他费力揉了揉双眼,睁开却不见葛洲,而牵着他的人从比他高许多的精壮男人变成了一个不足膝盖的幼婴。
正抬头望着他甜甜的笑着。
季然:“……”救命。
为何一直缠着他啊?莫非是因之前他想占“爹爹”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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