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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言关系(近代现代)——冰块儿

时间:2023-10-02 09:35:10  作者:冰块儿
  这么快吗?詹子延想问,那骆恺南是不是明天就不来了?
  他欲言又止,慌张地看向骆恺南,当看到对方脸上无动于衷的神色时,瞬间清醒了。
  骆恺南一直都不喜欢来学校,也对他的课没兴趣。
  能提早离开,骆恺南肯定乐意,他也能趁此机会回归往日平静的生活,为什么要阻止?
  因为舍不得吗?
  好像是有点儿。
  才认识两三周,他已经习惯每天有人陪着吃饭聊天的日子了。
  但他舍不得骆恺南有什么用,骆恺南是舍得他的。
  顷然降临的巨大失落感直击大脑,詹子延在钝痛中垂下脑袋,说不出话,一如既往地选择接受现实。
  他从来都留不住谁,也没人会为他停留。
  “恺南,来啊。”章海岳又喊了声。
  詹子延迅速收拾好情绪,也拍了拍骆恺南的后背,催促:“章老师喊你呢,去吧。”
  骆恺南瞥他一眼,高声回复:“不了,我想听完詹老师这学期的课。”
  “……?”詹子延怔住,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他。
  其余二人也面露震惊。
  章海岳是没料到詹子延的教学效果这么显著,骆恺南居然变得如此好学。
  高旭则是没料到这小子这么狠毒,居然还想欺负詹子延一学期。
  骆恺南在三道目光的包围中侧头,低声说:“我不会对我爸低头认错的,说不定他一恼火,连你的饭卡都不让我蹭了,不如先在你这儿待着。”
  原来是这样,这就说得通了。詹子延心想。
  他差点以为骆恺南也舍不得他。
  但不管怎么说,骆恺南暂时不会走了。
  心情转瞬大好,方才的忧悒一扫而空,他情不自禁地轻吁了口气。
  骆恺南看着他眉眼放松地舒展开来,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转头问章海岳:“章老师,可以吧?”
  “当然可以,孺子可教啊。”章海岳欣慰道,“我就知道,交给小詹准没错。小詹,那就辛苦你了。”
  詹子延忙说:“没事的,我很乐意。”
  他担心骆恺南或章海岳反悔,立刻告退,急切之下,语气也变得生硬:“那我先带他走了,我们还要回办公室……”
  这条借口实在不高明,不过章海岳见惯不怪了。
  詹子延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学生,再了解不过,学术能力一流,社交能力堪忧。
  倒不是情商低,就是总给人一种十分疏离于人群的感觉。
  以前读研的时候就不爱跟其他同学玩,空闲时间全在兼职,比现在消瘦得多。照理说现在工作稳定了、房也买了,应该有时间享受了,却依旧过着简朴的生活,像是活在现代社会中的斯多葛主义者。
  院里的其他老师都爱去各地交流,毕竟哲学系嘛,思想上的碰撞摩擦是这门学科最大的魅力之一。
  可詹子延几乎每天三点一线:家里、办公室、课堂。鲜少看到他出现在别的地方。最近在食堂露面的次数多了些,迅速凭着优越的相貌引起了新生们的注意,向来门庭冷落的哲学系居然有不少学生主动绕路来闲逛了。
  不过看样子,詹子延似乎并未注意到自己的吸引力有多大,每天依旧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好教授。
  “等等,小詹。”章海岳叫住了他。
  得在人情世故上提点提点这位青年才俊,对他的前途也有帮助,学术圈到底是个圈,形单影只的人容易被排挤在外。
  “周六在裕城大学有个讲座,完了有个研讨会,我们也被请了,系里得派个人去。你老家是裕城的吧?那就安排你了,没问题吧?”
  詹子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章海岳就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这次讲座上有很多老前辈,多跟他们学习交流,你年纪轻轻评上副教授,大有可为,再接再厉。”
  詹子延也不傻,听出来章海岳安排他去是想提携他,帮他拓宽人脉。
  他不便推脱这番好意,只能答应:“好的,章老师。”
  章海岳满意地颔首:“也带上恺南吧,既然他这么喜欢跟着你。哦对了,让他听完讲座,写篇三千字的听后感交给你。”
  骆恺南瞪大眼睛:“什么?”
  他高中时写篇八百字作文都要憋上一小时,几乎每次都卡着考试结束铃写完,三千字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章海岳却已带着高旭飘然而去,余音回荡过来:“也给我过目下,骆校把他托付给你,相当于托付给咱们整个院系了,咱们一块儿培养他。”
  高旭抛来同情的眼神,已经预料到这次二人独处的出行会给詹子延带来多大的痛苦:“小詹……有事一定要说啊。”
  詹子延点头:“嗯,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恺南的。”
  不,我担心的是你啊……高旭还想说什么,被骆恺南冷沉的眼神一盯,想起这小子揍老师的传闻,识相地闭上了嘴。
  詹子延见他俩走了,也打算回自己的办公室去,却被骆恺南拦住:“我可以陪你去,但你给我写听后感。”
  詹子延一口回绝:“不行,我不能帮你写作业。”
  骆恺南使出杀手锏:“哦,那我就去和我爸说,你喜欢男人。”
  “……我可以给你提供思路。”
  “不要,给我写。”
  “……你起码写个框架吧,全是我写的话,章老师一眼就看出来了。”
  “行,成交。”
  “哎……”詹子延良心难安地叹气。
  把柄落入人手,只能唯命是从了。
 
 
第24章 来我家住吗
  章海岳的行动相当迅速,才一天功夫,就把他们俩的酒店和高铁票统统安排好了。
  讲座的日子定在本周六,刚好是中秋节前一天。
  詹子延收到通知的那一刻,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现在已经不是孤家寡人了,家里还有一只小猫嗷嗷待哺。
  “南南怎么办?”他紧张地问,“两天不在家,它会不会孤单?”
  骆恺南坐在对面打游戏,闻言抬头:“不会,它或许巴不得你离开。我小时候要是爸妈不在家,能嗨一整天。”
  “南南不是那种猫。”詹子延不信,“它很黏我,我走到哪儿它跟到哪儿,晚上还趴我床上睡觉。我要是走了,它肯定会想我。”
  骆恺南无奈:“你实在不放心,就装个摄像头。”
  詹子延眼睛一亮:“好办法。”
  骆恺南看着他高高兴兴地下单,然后松了口气,仿佛解决了一桩心头大患。
  像个很容易满足的单纯孩子。
  男人到了而立之年,常见的愿望无非是成家立业,事业有成,工资和存款多多益善。
  但詹子延不在乎这些,他的愿望很简单——让他的小猫不孤单。
  小猫不会说话,也未必孤单,那份担忧,或许是詹子延投射在小猫身上的、自己的孤单。
  摄像头到货的第二天,就是他们出发去裕城的日子。
  詹子延出门前,再三检查了猫粮、水碗、猫砂盆,确保量足管够后,恋恋不舍地提着包离开了
  几乎是在下楼的同时,他就忍不住点开摄像头,挂在后台,查看家中情况。
  约定的碰头地点在晋大校门口,章海岳安排了公车,送他们去高铁站。
  骆恺南先到,没一会儿就远远瞧见詹子延踩着他那辆大二八,慢悠悠地骑过来。
  只出差两天,两个人的行李都不多,就一个装了换洗衣服和日用品的小包,扔在前座,然后一同坐进了后座。
  车子要开一小时才到高铁站,骆恺南睡了一路,醒的时候发现詹子延姿势没变,还在看家里的监控,忍不住凑过去:“有什么好看的,南南这会儿肯定在睡觉。”
  “嗯,是在睡觉。”詹子延给他指明了方位,“它在这儿呢。”
  摄像头装在面积不大的客厅里,一目了然,画面左上方有个靠窗的圆形开放式猫窝,一片亮橘色正窝在里头酣睡,午后阳光恰好落在它身上。
  “我家很少晒到太阳,南南喜欢午睡,在这个位置可以晒一刻钟的太阳。”詹子延心疼地说,“听说猫都喜欢晒太阳,跟着我,委屈它了。”
  骆恺南:“你白天把它带到办公室去不就行了?”
  “可我的办公室经常有学生来往,我怕吓到它。”
  这倒是,骆恺南记起来,乔怀清发给他的养猫指南里说,猫咪最好不要常换住所,容易应激。
  “你当初买房子的时候怎么不看看?被人坑了?”
  詹子延摇头:“不是,因为便宜。”
  这是他在晋大附近所能找到的最便宜的房子,他打工多年的积蓄也只能买得起这处采光不好的楼盘。
  那会儿他不像第欧根尼,认为阳光有多重要。困窘的时候连无窗的地下室都住过好几年,能重见天日就很知足。
  “不然我来养它。”骆恺南突然说,“下个月让它跟我流浪街头去,阳光管够。”
  詹子延闻言,目光终于从监控上挪开,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流浪街头?”
  “没钱,交不起房租了,我爸又不肯给。”他故意说。
  就想试探詹子延的反应,或许这位教授一心软,去骆老头那儿说说情,骆老头就松口了。
  专薅自家人羊毛,是他这个“败家子”的传统美德。
  詹子延听后,若有所思地看回了监控画面,半晌过去,冷不丁地发问:“你要来我家住吗?反正现在客房也空着,住一学期应该没问题。”
  “……去你家住?”
  怎么会是这种展开?
  詹子延误会了他诧异的语气,解释说:“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介意我……感情方面的问题,也可以拒绝,没关系的。”
  “你感情有什么问题……”骆恺南问到一半,自个儿想明白了。
  詹子延在说性取向的事,可能是顾忌着前座的司机,没敢明说。
  “我不是介意这个。”骆恺南道,“你不怕我爸知道了骂你、开除你?”
  “我有正式编制,不会因为这点事就被开除,骆校长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詹子延轻拍他的手背,“不用担心我,你考虑考虑吧,想住的话提前告诉我,我收拾下客房。”
  这个动作像在安慰小孩,骆恺南略感不悦,抽出手,揪了他手背一下:“再说吧,谢了。”
  詹子延的手瘦长白皙,手背上的皮肤很薄,能看见底下的青色经络,一揪之下,表面浮起了淡淡的红印。
  他缩回手,揉了揉,点头说没事。
  骆恺南没想到自己力气这么轻也会留下痕迹,下意识地想抓过他的手帮忙揉。
  但理智阻止了他。
  疯了,给一个男的揉手。
  吴迪和乔怀清的手不知被他痛打过多少回,就算没个轻重,留下的红印也很快就消了,没人会往心里去,男生之间这种小打小闹再正常不过,谁也不会生出帮人揉的奇怪想法。
  骆恺南握紧拳头。
  ……可他怎么就想给詹子延揉呢?
  裕城离晋城两小时的车程,上了高铁之后,詹子延全程安静看书,骆恺南心里杂乱,靠游戏集中注意力。
  他俩一个是典型的出差人士打扮:公文包、衬衫西裤、斯文眼镜。另一个则是常见的学生打扮:卫衣牛仔裤、头戴式无线耳机、大容量双肩包。
  任谁都看不出这两人同行。
  前座有个小女孩挺能闹腾,时不时地转头看窗外风景,或者转身趴在椅背上,盯着后座的他们俩瞅。
  年轻的妈妈回头道歉:“不好意思,第一次带她出来玩,她太兴奋了。”
  小女孩其实没发出扰人的动静,只是被陌生人盯着,总归不自在,詹子延已经看不进书了,仍然礼貌地回:“没关系。”
  话音刚落,脑袋忽然一重——骆恺南的耳机罩在了他耳朵上,动感的游戏音乐切换成了舒缓的钢琴曲。
  骆恺南抬头,冲小女孩酷酷地挑眉:“要不要一起玩游戏?”
  小女孩脸一红,点了点头。
  征得了女孩妈妈的同意后,两个人交换了位子,骆恺南坐到了前头,把游戏音量调到最低,然后教女孩基本操作。
  女孩妈妈抱歉道:“麻烦你们了。”
  詹子延摇头说没事,低头继续看书。
  降噪耳机的皮质很软,重量也轻,戴着很舒服,而且能感受到些许留存的体温——那是骆恺南的体温。
  年轻人果真体热,连耳朵的温度都如此暖和,快赶上恒温38度的南南了。
  果然是“南兄南弟”。
  詹子延忍俊不禁,浅勾唇角。
  骆恺南不知道自己被拿去和一只猫做了比较,正在教小女孩如何捡起道具,手机忽然震了震,新消息来自“Janson”:
  [Kent,我差点忘了,还没给你看过我刚养的小猫。]
  爱晒猫大抵是天下铲屎官的共性,骆恺南看着照片上伸懒腰的小橘,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意:[很可爱。]
  手指在屏幕上停留片刻,终究是没忍住,追加了一句:「随主人。」
 
 
第25章 被俘获
  高铁抵达裕城后,两人打车去了章海岳订的酒店,离裕城大学十分钟的脚程。
  此时中午十二点,讲座下午三点开始,为时尚早,两人便打算就近解决午餐。
  酒店楼下的小馆子很多,又是在大学附近,物美价廉。骆恺南不挑,跟着詹子延随便进了一家家常菜馆。
  等上菜的间隙,两人面对面地干瞪眼,詹子延看见骆恺南眼里有几道红血丝,忍不住唠叨:“少玩游戏,注意休息,刚看你玩了一路,眼睛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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