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么,美人儿,我们去外面玩玩,怎么样?”
诺兰抬起眼看他。
那双湖水绿的眸子冷淡而澄澈,好像能完整地看清兰斯洛特心中所想。
事实上,诺兰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这些时日以来,兰斯洛特和艾琳娜一直都在和他说话。
像是生怕会他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似的。
没有必要,诺兰想。
他并不是那样不知分寸的人。
诚然阿撒托斯的死的确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但比起这个,他身上还背负着其它任务,不可能因为阿撒托斯一个人便不再去管。
至少,弗洛伊德家族,他的父兄长辈,都在等着他安全归家。
所以阿撒托斯的死,充其量只是他人生中一道此前绝没有想到的历练而已。
诺兰冷漠地想。
虽然的确,是有些伤心。
他闭了闭眼,知道自己不能拒绝友人的好意,便道:
“好,我们去哪。”
见他答应,兰斯洛特和艾琳娜眼底焕发出光彩:
“真的?来来,跟我们来。”
诺兰看着他们,唇角自发勾起一抹笑。
闷在房里快一个星期的诺兰,终于肯跟他们出去走走了。
这简直让兰斯洛特和艾琳娜喜极而泣。
根据这些日子从同学们手中取得的情报,两人带着诺兰,精准地走遍了城市里每一个好看好玩的地方。
日子过的也还算充实。
路上有许多其他学校的学生,其中便包括约兰特钦。
是那位名叫莲娜的姑娘。
远远地看见他们三人,莲娜微微一怔,随即快速跑了过来。
看到她气喘吁吁的模样,诺兰眼眸微动,头一次认真地看向她。
莲娜跑到诺兰跟前,最后说了一句:
“安西尔的学生?”
见诺兰点头,莲娜眼睛亮了亮,随即赞叹道:
“你很漂亮,你愿意来做我的丈夫吗?”
诺兰唇边笑容缓缓消失。
他垂眸看着面前的女孩,抿了抿唇,又问:
“没有其他要说的吗?”
莲娜:“没有啊,我看你好看不行吗?”
诺兰不语。
半晌,他抬步往前走近,没再理会莲娜。
见状,莲娜气急:“诶!等等!你等等!”
兰斯洛特赶忙拦住她:
“行了姑奶奶,我们小美人心情不好,你就别往上凑了成不?”
莲娜用力推搡他:“谁稀罕往他身边凑啊?滚蛋!”
说完便跑远了。
兰斯洛特:“……”
真是比他想的还要娇纵任性。
说起来,也是奇怪。
居然喜欢上了诺兰?
她之前喜欢的,分明是阿撒托斯。
第95章 裂谷
自从那个名叫莲娜的小女孩来过之后,诺兰的性致似乎便再次变得低落起来。
当然,从面上来看诺兰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兰斯洛特和艾琳娜就是能感受到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比如反应都慢了半拍。
这趟旅行最后还是以一种极其沉默的方式结束了。
再回旅馆之前,诺兰走到他们中间,声音温和:
“很高兴你们能来带我出来,但请放心,我现在没有大碍。”
听到这话,两人沉默片刻。
最后还是艾琳娜率先开口说道:
“好吧,但我们想带你玩也是很正常的哦。”
她原本还想提一嘴阿撒托斯,但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算了,这个时候说平白增添伤心事。
诺兰笑了:“好。”
他们闲聊两句后,回了各自的房间。
咔哒。
房门关上。
诺兰在门口站了一会,眼底闪过些许迷茫。
真是奇怪,他们为什么都觉得他会从此沉湎于过去?
有阿撒托斯自然是好的。
没有,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诺兰坐回桌边,面前是早前准备好的羊皮纸。
他靠在椅背上,眼睫垂着,手指微动。
那蘸了墨水的羽毛笔在魔力催使下颤巍巍站立起来。
随着主人的心意一点点在羊皮纸上划动着。
“敬爱的父亲,我一切都好。
“安西尔魔法学校让我学到了很多,交到了很好的朋友,虽然我觉得他们都稍微有点蠢,但是问题不大。
“因为前段时间深渊生物的缘故……你们应该知道,或许也看到了。总之,我们的外出历练世间课程也暂时停了。
“或许以后会重新开展,不清楚,现在我们即将要往王城走去。
“或许能见到表妹,但我其实不是很想见到她,因为她有点烦人。
“……我遇见了一个人,我觉得他很好,但旁人都不记得他了……”
写到这,羽毛笔竟发出断裂声。
羊皮纸上掉落着细小的碎屑。
诺兰睁开眼睛,眉头一点点蹙起。
他桌上拿起羊皮纸。
……怎么又想起他了?
诺兰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把这张羊皮纸卷起来,用信纸装好,再投放进传送阵。
或许我应该好好休息一会。
诺兰如是想道。
他褪下外袍,只穿着雪白的里衬,掀开旅馆的被子躺了下去。
睡梦沉沉,梦中场景看不分明。
一望无际的黑色荒原,天际忽而撕裂开缝隙。
天光落下,诺兰抬头望去。
鎏金熔岩,倾泻而下。
火红热烈的颜色几乎刺破人眼。
诺兰从梦中清醒过来后,从床头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
才过去三个小时。
这三个小时,他几乎都在凝望天际那鎏金黄煌的影子。
……有什么好看的。
诺兰从床上坐起,修长双腿轻轻点落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开始有下一步动作。
少年找到被他踢到角落里的鞋子,弯下腰,动作生疏地穿上。
等他全部装备好出去之后,外面已经响起威廉教官的声音了。
“都准备好了吗?赶紧到外面排队去!”
“去晚了你们就等着在这个鬼地方待上三年吧!”
威廉举着大喇叭在外面嚷嚷着。
诺兰从楼梯上慢吞吞走下来,面上带着点倦懒。
身后还跟着被他喊醒的兰斯洛特和艾琳娜。
都是懒洋洋的模样。
威廉看见了,叹了口气,手动把诺兰揪起来提到马车上,嘴里絮叨着:
“从战场上下来之后就是这副鬼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了情人在里面。”
诺兰:“……”
兰斯洛特:“……”
艾琳娜:“……哈哈。”
他们一行三人沉默着上马车然后找到自己的座位,对刚才威廉教官说的话充耳不闻。
全部假装没听到。
待安西尔魔法学校的人全到齐之后,马车这次啊开始缓缓启动。
车窗外的风景一幕幕飘过,诺兰垂下眼。
复又闭眼开始假寐。
-
塞拉摩帝国与宿埃王国边境线。
深渊裂谷。
被人类军队重重戒备圈起来的裂谷底下,黑色粘稠烟雾团团翻涌。
如同某些看不清形状外貌的线性虫,黑红夹杂,看起来格外可怖。
但对于深渊生物来说,这却是它们在维尔加大陆上,赖以生存的唯一地盘。
近千万米深的深渊裂谷,一点点往下。
那宽阔昏暗的地盘,焦黑干枯的土地下,众多模样丑陋而在地上蠕动着的深渊生物正躺倒在那。
整个身子都是庞硕而粘稠的,以人类的审美来说,异常丑陋。
对于最先从深渊裂谷中逃出、最先适应人类生活方式、并且在经年累月中不自觉被人类审美影响的索托斯来说,这些同族的确令它感到恶心。
但同样身为深渊生物,为了合群,索托斯会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合群一些。
但尽管如此,他仍旧是这群深渊生物中,唯一一个化作人形的。
能在深渊裂谷最深处拥有栖息之地的族人,都不会是无名之辈。
索托斯一步步朝着前方圣坛走去,途中,两根触手试图抓住他的双腿。
但被索托斯轻而易举地踹开了。
他深棕色的眼睛格外冷淡:
“纳格、耶布,停止你们无聊的吵闹,在裂谷里这么多年都还没学会如何在人类世界活动化形。”
“你们比那些低劣的人类还要愚蠢。”
那两个触手瑟缩着回去了。
就在这时,一道空灵的声音响起:
“不要这么对你的孩子,索托斯。”
听到声音,索托斯神情柔和了一瞬:
“莎布,如果他们再认真努力些,我不会动怒。”
类似高跟的脚步声响起,从黑雾中走出一名身姿窈窕的女人。
她有着乌云般的卷曲黑发,五官艳丽而邪肆,赤红的眼眸定定地瞧着索托斯,眼底媚意横生。
索托斯的妻子,万物之母——莎布·尼古拉斯。
莎布绕过这个话题,转而问道:
“王清醒了吗?”
“很快了。”索托斯看向圣坛,“你敢信吗?他在大路上对着一名低劣的人类俯首称臣,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莎布冷漠道:“人类生性狡诈,他们蛊惑王做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话虽如此,王还是令我感到震惊。”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圣坛表面。
那里已经有无数等待着的族人了。
索托斯走到最前方。
圣坛震颤着,那黑雾愈加浓烈,叫人连周边景色都要看不清了。
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一声尖利的爆破。
黑雾炸开!
几秒寂静后,从中走出一名浑身赤裸的男人。
黑发金瞳,面容出奇俊美。
索托斯垂下眼,带头半跪下来,声音沉沉不带一丝波澜:
“恭迎万物之主。”
后方那三名外神与十三名旧日支配者,跟随他的动作一齐跪下。
重复着他的声音——
万物之主,阿撒托斯。
他看着底下众神,唇边缓缓勾起一抹笑。
第96章 什么在他身上
其实按理来说,他们这个种族应该在很早之前就像现在这样开启会议的。
但很显然,盲目痴愚之神,万物之主,强大到无需思考的,他们的王,在降落于深渊裂谷时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可以简单理解为——他的脑子变的更不好了。
以前好歹还是个任性妄为的王,会说话,偶尔还会思考。
但摔坏脑子之后就变得弱智了,还喜欢到处乱跑。
刚下落到维尔加大陆上的那时候,王的脑子就已经不是很清楚了。
在所有外神都在密谋着该如何杀穿维尔加大陆的时候,王在一个劲地说他下落时看到了一个很有趣很漂亮的人类。
但当时的索托斯和其他几名外神并没有意识到王的脑子被摔坏了,只是敷衍了几句便不再理会。
于是一个转眼间,索托斯就发现他们的王不见了。
跑的跟耗子一样快。
索托斯大惊,只得拼命适应维尔加大陆上的魔法粒子,让自己能够在大陆上行走,以便于寻找王。
王跑的很快,许多年过去索托斯都没能找到王的身影。
直到前不久,他混进安西尔魔法学校任职,在一个愚蠢的人类小鬼身上嗅到了王的气息。
这才算勉强找到他。
而此时的尤格·索托斯已经因为夜以继日的寻找逐渐黑化变态,觉得他们的王简直愚蠢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但就算是如此想法,他也无法在这个时候对王做出任何大不敬的行为。
因为王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碾碎。
接受完所有深渊生物的觐见后,阿撒托斯懒洋洋坐在圣坛上,姿态豪放不羁,开口时语气傲慢:
“衣服,索托斯,你连一身衣服都没给我准备吗?”
语气隐含谴责。
索托斯:“……”
他垂着眼,凭空变出一身人类衣裳递给王。
阿撒托斯垂眸看了眼,眼底闪过一丝嫌恶。
但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穿上了。
衣裳消失不见了半秒,最后自动到了阿撒托斯身上。
他修长的手扯了扯领口,毫不留情地评价:
“诡异的、布料粗糙的衣裳。”
索托斯冷着脸没说话。
王傻着的时候,连那个人类随意丢给他的旧衣服都穿。
现在知道嫌弃衣服不舒服了。
他闭目翻白眼。
在所有外神和旧日支配者退下后,阿撒托斯独独留下了索托斯。
索托斯恭敬地走上前:
“王上。”
阿撒托斯瞟了他一眼,没理。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沉睡了很久了,最近才清醒过来。
但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感觉有些空荡。
好像是遗忘了什么,又丢失了什么似的。
阿撒托斯懒洋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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