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塞拉摩帝国和宿埃王国边境线上突兀出现的大裂谷,诺兰其实早有耳闻。
不仅仅是听说,他其实,是亲身经历。
那年他才十四岁,跟着自己的父辈兄长去邻国旅行,夜晚在边境线上休整的时候,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诺兰从小胆子就大,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就从床上爬起来,往黑咕隆咚的外面跑去。
他算得上是那次事故中少有的几名见证者。
只是诺兰的年纪还是太小,就算亲眼目睹也不被允许知道太多。
驻扎军队赶过来之后,诺兰就被客气地送回去了,当然也不知道关于裂谷的其他事情。
那天的记忆早就不清晰了,他只记得回去就生了场大病,一直到进入宿埃王国领地内才逐渐好转。
诺兰好不容易才从回忆中脱身而出,一抬眼,恰好就看到索托斯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目光令诺兰完全参不透。
他皱了皱眉,对面前这位神经兮兮的教授没有丝毫好感。
第15章 随意撒钱的败家子
好在索托斯很快就移开了目光,似乎他也意识到了此举不妥,接下来都没有再刻意往诺兰的方向看过。
但尽管如此,诺兰还是非常不爽。
并不是说诺兰矫情到连给别人看一眼都不乐意,而是索托斯身上无论是气质还是别的什么,都本能地令他感到不舒服。
魔法师的直觉向来非常敏锐且正确,天赋越高的魔法师,直觉就越是强烈。
诺兰一直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对于索托斯,他是真的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但抛开这点来说,索托斯的课确实讲的很不错。
“这种净化术专门针对从深渊裂谷中产出的邪灵,效果很突出,其作者是帝国最出名的魔法师,巴尼·塞巴斯蒂安。”
这个名字出来,诺兰终于颇感兴趣地抬起眸子。
是他啊,那名模样很是慈祥的老爷爷,兰斯洛特口中的贵人。
接下来的时间,索托斯便一直在给同学们演示这项净化术,尽心尽力地教导他们每一句咒语,以及正确的手势。
这项净化术的咒语十分晦涩拗口,要想一次性全部正确地念出来,确实有些难度,更别说其中对魔力的精确控制。
诺兰身边坐了一名红发男生,他嘴里念念有词,执着魔杖的手甚至妖娆地翘起了兰花指,看的出来他非常卖力且刻苦,然而那串咒语从他嘴里出来的时候却像是婴儿的牙牙学语,半点都听不清楚,时不时迸出几句不知所谓的弹舌。
在连续试了好几次都不得要领之后,男生再也承受不住,猛地把魔杖给掰断,其中细小的木屑还溅到了诺兰的脸上。
诺兰:“……”
他抬起手,默默擦掉那根木屑,将那串咒语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接着完整无缺地念了出来。
就连断句重音都和索托斯教的完全一样。
咒语落下的刹那,配合着旧魔杖极富技巧的摆动,那只被深渊邪灵附身的小白鼠开始剧烈挣扎,最终从身体里冒出一缕黑灰色的烟雾,昭示着净化术的成功。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没有丝毫难度。
讲台上,索托斯微微点头,那张俊美温润的脸上浮现出赞许的笑容:
“做的不错,这位……”
他思考了一会,低头对了眼花名册,接着道:“这位弗洛伊德同学,非常完美的一场演示。”
话音落下,教室里的学生纷纷往诺兰的方向看去。
这名从一开始就因为容貌吸引了大半同窗的男生态度不卑不亢,微低头露出了个有些羞赧的笑容,看起来温雅知礼。
一时间,教室里压低的议论声沸沸扬扬。
“他是怎么做到的,一次就成功了吗?”
“是的,他施咒语的时候我抬头看了眼,确实是一次就成功了。”
“天呐!创世神在上,这是什么绝顶天才,话说我们这是试的第几次了?”
“……好像是第六次。”
议论声瞬间停了下来,大家全部开始老老实实地练习净化术。
过于惨烈的对比让他们感到无地自容,只有提升自己才能让他们感到好受一些。
这点,坐在诺兰身边的红发男生深有感触。
因为一直念不好正确的咒语,再加上着力点越来越歪的魔力,他急的都快要哭出来了。
耳边“嗡嗡”的闷哭声令人心烦,诺兰闭了闭眼,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他这堂课算是安静不下来了。
于是,诺兰侧过身去,唇边笑容温和:
“同学,需要帮助吗?”
蚊子一样的哭声瞬间停了下来,红发男生用一种看救世主的目光直勾勾盯着诺兰,接着激动地一擦脸:
“需要需要!请教教我!”
诺兰的目光落在他已经断成两截的魔杖上。
注意到他的视线,红发男生打了个哆嗦,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全新的魔杖,小心翼翼地攥在手里,喉咙动了动,说道:“来……来,弗洛伊德同学,可以开始了吗?”
闻言,诺兰好脾气地笑道:“当然,我们就从……咒语开始吧。”
*
这堂课结束之后,身边的红发男生终于掌握了些许窍门,至少在念咒语的时候不会再把嘴巴皮都秃噜下来了。
他对诺兰感激不尽,正要道谢,却在看到诺兰手上素净到有些破旧的魔杖时顿住了。
红发男生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好可怜,这根魔杖一看就是用了许多年的,竟然到现在都还舍不得换吗?
弗洛伊德同学身上也没什么特别的饰品,看来家境也是非常的……
红发男生看诺兰的眼神一下子就变的格外怜爱。
接触到对方的目光后,诺兰顿了顿,随即微笑问道:
“你在想什么?”
红发男生猛地回过神来,慌忙摆手道:“没、没有!”
诺兰依旧十分有礼貌,温和地指出:“可是你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条在下雨天被淋的浑身湿透的流浪狗。”
红发男生:“……”
有这么明显吗?
就在诺兰以为话题已经过去了的时候,就见面前这位连咒语都顺不利索的红发男生从腰间口袋里掏出一打厚厚的钱币,随即“啪!”的一声塞进诺兰手里,郑重道:
“弗洛伊德同学,这个还请你收下。”
诺兰:“?”
掌中纸币的触感清晰温润,红发男生生怕他不接受,还试图把纸币往他袖子里塞。
诺兰向来温和友好的表情都僵硬了一瞬,他慌忙后退一步:“不用!”
红发男生坚持地将纸币递给他,语气铿锵:“小小礼品,不成敬意!”
诺兰:“……”
他万万没想到,身边随便一名同学就有到处撒钱的败家子特质,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诺兰活了十七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追着人给钱的行为。
等他反应过来之后,红发男生已经费劲巴拉地把钱币塞进诺兰口袋,随即扬长而去。
诺兰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最后,他站起身来,想要离开这个让他感到震惊的地方。
诺兰速度很快,就在他即将跨过门槛的时候,身后却传来索托斯故意拖长了调子的声音:
“弗洛伊德同学,你身上有深渊生物的气味。”
“最近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吗?”
第16章 深渊生物就是这样恶心又不讨人喜欢
奇怪的人。
诺兰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阿撒托斯,那个极其难杀,还以裸体形式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但是……深渊生物?
诺兰掩去眼底的锋芒,手指紧了紧,面上确是八风不动的模样,如往常一般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
“教授说笑了,我唯一接触过的深渊生物,不就是教授给我们发下来的,被邪灵附身的小白鼠吗?”
话音落下,索托斯微一扬眉。
他是温润俊美的长相,但不知为何,这个动作一出来,无端让人感到一股邪气。
“不。”索托斯慢条斯理地将手中书本合上,缓步走到诺兰身边,微俯下身来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
直到这个时候,诺兰才注意到,对方深棕色的眼睛里透着一点猩红,当他专注看着某一个人的时候,那抹猩红便格外明显。
或许那股邪气就是来源于此。
索托斯语气笃定,音调却是玩笑般的轻松:“别傻了孩子,白鼠身体内的邪灵已经被我驱逐过一次了,深渊味道少的可怜,根本不可能沾染到人体上。”
他伸出手来,轻柔地按在诺兰肩膀上,几乎是带着诱哄问道:
“告诉我,你最近遇到了什么人?”
事实上,阿撒托斯存在与否对于诺兰来说都不重要。
毕竟在他漫长的一生中,对方充其量只是一个过客。
但很显然,诺兰还没有搞清楚对方身上的谜团,简单来说,就是诺兰还没有玩腻味阿撒托斯。
既然是这样,那阿撒托斯就不能落到别人手上去。
思及此,诺兰不动声色地扒开索托斯的手,往后退了两步,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是来安西尔魔法学院之前就沾上了的。”
说起这个,诺兰神情里就含着些愠怒:
“不知道索托斯教授知不知道,我们来安西尔魔法学院的路上,曾经遭遇到夜魔的攻击。”
“那些夜魔狰狞丑陋,并且数量异乎寻常的多,极难对付,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突破重围。我想,深渊生物的气味,应该就是在那时候沾上的吧。”
诺兰皱起眉头:“那可真是一群丑陋又肮脏的东西,想来也是其中混入了深渊生物,才会让它们反常成那样。”
“索托斯教授,您觉得呢?”
“……”
偌大的教室内安静的落针可闻,明亮的光线从头顶倾泻而下,将面前少年绮丽的面容映照的更加清楚。
注视良久,索托斯这才缓缓移开目光,唇边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是这样的吧,既然弗洛伊德同学是这样解释的话。”
说着,他又问道:“你也觉得深渊生物是肮脏丑陋的怪物吗?”
闻言,诺兰不由自主想到了之前的肉球怪物,粘稠又恶心,行动时还会在地面上留下明显的液体,确实非常肮脏。
但紧接着,他又想到了阿撒托斯。
诚然,对方的本体恶心又粘稠,但不可否认的是,阿撒托斯拥有一张完全狙击在诺兰审美点上的脸。
诺兰眼角眉梢浮现出愉悦的神色,但这是能说出来叫索托斯知道的吗?
很明显不是。
“是的,非常恶心。”
诺兰不假思索道:“虽然我并没有过多接触过深渊生物,但光凭刚才课上那一缕稀释过的邪灵残魂,我便知道,那是十分邪恶丑陋的东西。”
话音落下,索托斯却没有立刻回话。
不知是不是错觉,诺兰总觉得对方好像有在用脸骂人。
表情好奇怪,可对方明明是笑着的。
良久,索托斯终于开了口,却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是的,弗洛伊德的认知非常正确。”
男人微阖双目,随即又定定地看着他:“深渊生物,的确是这样不讨人喜欢的东西。”
索托斯直起身子:“好了,没什么事情了,你先走吧。”
闻言,诺兰立刻笑着和这名奇怪的教授告别。
当他跨过门槛,朝着右前方走去,转身的瞬间,诺兰看到了索托斯教授隐匿在阴影中的半边脸。
不复之前的温和模样,瞧起来竟有些阴鸷冰冷,邪气愈发重了。
“……”
诺兰垂下眼眸,加快脚步离开教室。
*
一直到远离那幢教学楼,那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才彻底从背后散开。
诺兰长长舒出一口气,并不打算在外面多加逗留,径直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
不出所料,刚刚走到半路,他就看到了斜靠在树干上一边耍帅一边等他的兰斯洛特。
诺兰脚步不停,很明显没有受到对方的影响。
对此,兰斯洛特显然有些不高兴。
远远的,他就朝着诺兰挥手:“嘿!亲爱的,你看不到我吗?”
他语气兴奋:“剑士系和魔法系的教学楼有多远你是不知道吗?但尽管如此,我还是一下课就冲了过来,就为了给你一个绝顶的惊喜,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感动?”
对于这种愚蠢且没有任何意义的行为,诺兰不做评价。
在经过兰斯洛特身边的时候,他想起来什么,顺手从口袋里把那一打厚厚的钱币掏出来,神情自然地塞到兰斯洛特手里:
“赏你的。”
兰斯洛特:“???”
看着手里的一大笔巨款,他一头雾水,接着便是危机感涌上心头:
“是不是哪个臭小子给你的?我就知道!总会有不长眼的觊觎你的美貌!”
“这种卖身钱我们不能收!”
兰斯洛特一边说一边追上诺兰,嘴上激情澎湃地讲着道理,手上却是半点不含糊地将钱币团吧团吧塞进包里,接着凑到诺兰身边贱兮兮道:
“别忘了,你可是有家室的人了。”
“……”
诺兰停下脚步,湖水绿的眼眸定定地落在兰斯洛特身上,淡色的唇瓣弯起一个弧度:
“或许你是还想尝尝禁言咒的滋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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