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由于对方低头的缘故,所以蜚零看不到其扭曲诡异的面容,以及抑制不住的笑意和激动到发抖的牙齿。
“你报警?”
“你能报警?”
“我的意思是你还知道报警?”闯进来的男人情绪激动起来,鼓起勇气抬头道:“你到底是谁,你不可能是这家人。我监视了很久,这家人没有小儿子。”
蜚零雨伞倾斜,俯身靠近:“我因为生病很少出来,你不认识我也正常。”
“很少出来?”闯进来的男人直勾勾的看着蜚零,舔了下唇边的雨水:“那你一直被他们关着,限制行动囚禁在屋子里?他们会给你戴锁链吗?会……把你双手绑住困在床上,让你除了天花板和他们外再也看不到其他东西?”
男人的语气很奇怪,比起控诉更像是在畅想,话语中透出莫名其妙的兴奋。
蜚零宛如未察觉异样,他轻声道:“你说的对,就是这样。”
“我满足你的问题,你也应该告诉我你上次没说完的事情。”
男人站起身来,他很高,比蜚零高出半个脑袋:“好,我告诉你。”
“希望你不会害怕,不会吓哭,我叫孟志明,我来这里是······”
大雨的缘故两人必须靠近才能听到彼此的说话声,猫远远看到闯进来的男人钻进伞里,显得迫不及待,紧接着向屠宰场厂房走去。
闯进来的男人手不老实,拿过蜚零的雨伞还跃跃欲试想搂住蜚零的腰。
猫跳下去跟在后面,灵敏身影消失在厂房的机器中朝着暗门摸去。
“你说什么?”李家附近的树林中,大雨和夜色的掩盖令一切都变得危险起来,他们刚出门没多久便发现有人的踪迹,在确定来人是否安全前,李家父子三人都不会掉以轻心。
“你说分头找?”
李飞鸣听不清大哥和父亲的声音只能重复询问:“可是分开······”
李飞鸣意有所指的看向带着手铐的玄明:“有人会起不该有的心思,而且阿大你一个人我根本不放心。”
李飞鸣话音刚落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我不是说阿大没用,就是雨下得太大了不方便,不关年龄和身体好不好的事儿,也不是不关,就是雨太大不好走万一摔倒······”
“行了。”李志鹏制止道:“你少说几句,阿大喜欢一个人办事,也不一定有危险,我们两个看好这小子就行。”
李达脸色并不好看,他仿佛是个大度的父亲,伸手往李飞鸣脑袋上拍了拍:“臭小子。”
李飞鸣笑嘻嘻的,露出两排大白牙,李达拖着猎枪却是针对李志鹏:“你弟就是听你的话,看来我说话都不管用了。”
李志鹏笑道:“没有的事,阿大别多想,我只是怕阿大听飞鸣的话不舒服。”
就算是神经大条的李飞鸣也意识到不对,他赶紧道:“我不会说话阿大,我嘴笨,下次我再说错过你就把我舌头割下来成吗?”
李达巴掌猛的排在李飞鸣背上,什么也没说。
等父亲走后,李飞鸣问道:“我一天都在地窖里玩女人,阿大这是怎么了?”
李志鹏说出想让玄明加入的事,李飞鸣寻摸出味儿来:“你要求加人的事情刺激到阿大了,阿大一直不服老,他是不是觉得你加人是嫌他老?”
两兄弟说话没有防备玄明,李飞鸣摇头继续道:“我说你呢,你怎么把这小子也带出来了,这事情我不同意。”
“让外人加入,阿兄你脑子是怎么想的,疯了?你不怕这家伙把我们全都送进去枪毙吗?”
“阿大今天要是能自己抓个人回来,那说明阿大宝刀未老,我肯定不同意外人加入。”
李志鹏没说话,他用探照灯扫视周围。
玄明抬手指着一个位置:“那里有东西。”
李家兄弟两个对视,李志鹏点点头,李飞鸣走过去愣在原地,他瞳孔颤抖起身往回走:“是……”
“是个警察。”
李志鹏下秒钟就用雨衣里的猎枪顶住玄明后背,威胁道:“你知道该说什么。”
“不是。”李飞鸣没那么紧张,只是皱着眉头:“已经死了,你去看看,应该刚死没多久。”
李志鹏觉得事情很奇怪,还是走过去,果然看到一具尸体。
李飞鸣在旁边道:“不是阿大干的,也不是我们两个干的,有人杀警察丢在我们门口,那……妈的!”
这事麻烦了,就算不是他们杀的,他们哪里经得住查。
雷声轰隆,电闪雷鸣,三人站立在雨中,有瞬间李家兄弟二人的脑子都是乱的,他们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不过两人心理素质异于常人,很快便恢复好准备把尸体处理掉。
玄明没穿雨衣,他模样是落魄狼狈的,但是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李家兄弟两个都吃惊的尸体,玄明眉毛都没动。
他恶劣的开口:“你们两个就不觉得憋屈吗?”
李志鹏和李飞鸣正在挪动尸体,李飞鸣骂道:“你什么意思?”
玄明将被雨水淋湿滴水的头发全部拢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毫无波动的眼睛,碎发落下来,玄明笑了声:“你们不好奇人是谁杀的吗?”
“对方是故意杀的还是失手杀人……”
“别他妈说废话,闭嘴!”李飞鸣没好气,他管别人犯什么罪,他又不是法官还管怎么判。
李志鹏却是松手扔下尸体,他看向玄明:“你继续说。”
李飞鸣一个人抓不住,也只能跟着放手,他不满道:“阿兄你别听他花言巧语,他就是想跑,这种和我们周旋的人可不少,你别上当。”
玄明可没有在蜚零面前脾气那么好,他抬手,细碎的金属碰撞声音传来,手铐瞬间滑落在地。
李志鹏抬手就想放枪却被玄明手肘击中,只觉得膝盖又传来剧痛,眨眼间天旋地转间,他跪在泥泞里,脑袋上怼着刚才的猎枪。
短短几秒,李飞鸣刚摸到因搬尸体而放旁边的猎枪,就看到自己大哥被制住。
玄明神色冰冷,他在雨水中的眼睛分外阴佞骇人,语气轻飘飘的,有种自上至下的压迫感:“我会把你哥脑袋打爆,再喂给你。”
李飞鸣怎么可能不反抗,可他真的不想他哥死!
以前也有过过这情况,那时候被抓住的是他,不是他哥。
大概在十几岁的时候,那时候他哥李志鹏吓得手抖,父亲李达却满不在乎:“我不止一个儿子,你想杀就杀,我这样吃人的,我会在乎孩子?”
“哈哈哈地窖里的女人给我生的儿子我都不知道吃过多少,别浪费我时间。”
最后抓住李飞鸣的那个“牲畜”没能动手,倒不是心慈手软,是被囚禁多天没有力气反抗,以及李志鹏突然冲过来,撞开了对方。
虽然父亲李达一再表示那么说只是缓兵之计,但李飞鸣还是和他哥李志鹏最亲。
按照父亲教的办法,直接开枪牺牲被劫持的那个,要不然真让人跑了一家子都得死,可是……
李飞鸣手抖起来,李志鹏抬头呵斥道:“开枪!”
“哈。”玄明收枪,他笑得腰都弯下来:“搞什么,显得我像个坏人。”
李飞鸣反应不过来,玄明收枪了?
玄明不仅收枪,还重新把枪塞进李志鹏手里:“这事你别告诉蜚零。”
李志鹏拿过枪,刚想反击就在玄明戏谑的眼神中僵住:“你到底是什么人?”
玄明活动自己的手腕,没什么表情,话却吊儿郎当的:“一家人,别紧张。”
“我也做过不少违法犯罪的事,最近才回国。”
“你们这对我来说,小打小闹。”
第30章 我们没有退路,我们……吃人
李志鹏认真的看着玄明,雨声轰隆,天地茫茫,他将枪放下扔到一边,李飞鸣不可置信道:“哥!你!”
你为什么要把枪扔掉,为什么要信一个满身疑点的敌人?
李志鹏回头道:“你也把枪放下。”
李飞鸣不肯放,李志鹏大声道:“听话,放下!”
李飞鸣咒骂一句,同样扔掉自己的枪,就扔在不选处,他死死盯住玄明,并未放松警惕。
玄明看都没多看枪一眼,他并不害怕这种武器,不过两兄弟的态度显然让玄明喜欢。
他在雨中问道:“你知道你弟弟蜚零根本没病。”
李飞鸣猛然抬头,又看向李志鹏,他想问这是不是真的。
李志鹏没有否认,玄明的声音带着笑意:“这是一次机会。”
“尸体处理的再好也会有警察来调查,这次死者不是你们精挑细选的牲畜。”
“如果凶手自首呢?”
“到时候指认现场却发现尸体不翼而飞,你们猜会发生什么?”
“如果凶手知道你们做的事,故意把尸体扔在这儿,那他一定观察了你们很长时间。”
随着玄明的假设,李志鹏和李飞鸣脑海里的猜测越来越多,他们没想过的可能依次展现。
每种可能的后果都十分棘手,令人脊背生寒,李志鹏想反驳,却也知道处理掉尸体不过是在赌博,可他们提心吊胆的日子还少吗?
“你想我们怎么做,你有更好的主意?”李志鹏心底隐约有种预感,他不敢相信,甚至有些隐隐的期待:“你怎么知道我幺弟生病的事,你一定是在耍花样。”
“当然。”玄明果断承认:“蜚零跟我睡觉的时候求我带他走,他哭的真好看,他说自己想晒太阳,想看外面的世界,想要自由。”
“他还告诉我,他的哥哥也就是你,会赞同他的观点,帮他离开。”
玄明抛出自己的诱饵:“我可以带走你们,送你们出国,置办新身份,你们错位几十年的人生可以回到正轨,以后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李飞鸣冷笑,骂对方说的都是屁话:“你以为我们会信?我们凭什么信你,说他妈那么多就是想骗我们放你走,你做梦,你这辈子都走不出去,只能死在这。”
李飞鸣一副看穿对方的样子:“阿兄别信,他肯定是在骗你。”
“你担心他把蜚零迷得晕头转向,我怎么看着倒是你先被忽悠了。”
李家兄弟二人对玄明有戒心,无论玄明做什么说什么,他们都会排斥,会不相信,这种情况下想完成蜚零的任务几乎不可能。
不过蜚零的猜测没错,他从细微看出李志鹏的打算,在催眠所呈现的关系中窥视到李志鹏的内心。
为幺弟绑头发的李志鹏,几次三番阻止李飞鸣对幺弟那点心思的李志鹏,对地窖女人停止欲望的李志鹏,不会对“母亲”王倩动手的李志鹏,说出“一家子”都有病的李志鹏……
太多太多细节,蜚零身在其中怎么可能注意不到,于是他朝李志鹏放下了玄明这个钩子。
而玄明的每句话都在布局,他承认自己在耍花样,承认自己想活所以才会出手合作,给足了理由和动机。
李志鹏和李飞鸣有多怀疑玄明想逃,此刻就会有多信玄明,那些怀疑反倒变成玄明的筹码。
再加上蜚零这个幺弟的恳求,突如其来的警察尸体,简直天时地利人和。
对李志鹏来说,他让玄明加入的本意便是留玄明一命,看看这人会不会带来改变现状的可能,不过只是他的臆想和期望,从未想过会成真。
也许是越来越发达的技术带来被抓的恐惧,也许是在杀戮中和提心吊胆中感到厌烦。
也许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心态开始变化,也许是父亲日益衰老心头的大山开始崩塌。
李志鹏开始想未来、想后代、想明天、想要全身而退、想另外一种人生。
他在等,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判断决定,可突如其来的警察尸体预告着东窗事发的可能。
幺弟已经知道生病的真相想逃离家庭,他作为对弟弟们有愧的哥哥,被亲情裹挟。
这一刻,无论是时机,理智还是情感,都达到高度统一:这的确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李志鹏。”李飞鸣看出兄长的心动,他急道:“你是不是被说动了?可是他为什么帮我们,我们这么对他,他一定会报复我们。”
李志鹏只觉得李飞鸣是另外一个自己,李飞鸣的问题他也在考虑,两种不同的思想争夺。
李志鹏心中反驳同时出声道:“他想活,以他的身手想走只是费点功夫。他喜欢幺弟,最起码他会带蜚零出去。”
李飞鸣摇头:“不会的,我们没有退路。小弟没我们护着,会受欺负。”
“是啊,我们是杀人犯,我们吃人。”李志鹏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们其实和幺弟没有区别。
蜚零被困在屋子里,被欺骗,从小以为自己有病,永远不能畅快的活在阳光里。
他和李飞鸣也是,被李达灌输扭曲的思想,困在屠宰场守着自己的罪证,一辈子都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
为什么蜚零催眠李家人后这家人会达成“小弟有病”的共识,除去完善逻辑以及让自己的良心好受外,何尝不是从蜚零的身上看他们自己的影子。
李飞鸣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玄明,这个蛊惑他阿兄和幺弟的家伙,真是该死!
李飞鸣恨不得打醒他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放走他,同意合作,被抓了怎么办?”
李志鹏目光移到旁边的尸体上,兄弟两人在雨水中太久,哪怕穿着雨衣也嘴唇发白,李志鹏提醒道:“死的是个警察,我们处理尸体也有会被调查的可能,同样是在赌会不会被发现,现在无论选择哪个,就算什么都不做没有警察的尸体,不照样有事发的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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