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后,等侄子睡着他才从卧室出来,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眼。
显示一条未读消息。
-晚上好。
他扬了扬唇角,手指在屏幕上敲打。
-晚上好。
对方秒回。
-晚饭吃了吗?
-没有。
-那饿了怎么办?
-挺着。
-听起来好可怜。
-是啊,也没人管。
那边没回音了,程延林等了一会儿,放下手机去洗澡。
出来后,他边擦头发边去看手机,但严拓就像短暂冒了个泡的水珠,冒完就消失了。
他走回书房,回复了一封客户发来的邮件,然后听到手机“叮”了一声。
拿起手机,刚刚消失的人又冒泡了。
-帮我开下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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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休息一天嗷,后天见~
第50章
事情的起因是晚上严拓躺在床上,偶然在手机上刷到了红烧牛尾的教程视频,看起来非常简单,关键主播说这道菜很适合新手。
新手,那不就是他吗?
他越看越觉得自己能行,干脆从床上起来,到厨房找出所有食材,准备大展身手。
在他忙活的过程中,严妈被惊动,穿着睡衣出来问他在干什么。
严拓自信满满地说:“炖牛尾。”
“......”严妈心惊肉跳地看着他的刀工,实在没忍住,上前弱弱地说我帮你吧。
最后牛尾出锅的时候卖相不错,香气也不错,但严拓很难能说它是自己的作品,因为如果没有严妈插手,可能已经在前十几个环节中失败无数回了。
严妈找出保温盒,把牛尾装进去,问他:“明天要带去公司吗?”
“......等等,我问问。”
严拓切换到和程延林的聊天框,一来一回结束对话后,抬头说:“不带了,我现在就送过去。”
五分钟后,严拓抱着装好的牛尾,换鞋出了门。
进电梯前他对严妈说:“晚上我有可能不回来了,你早点睡。”
严妈一脸欲言又止,但犹犹豫豫了半天,最后什么也没说,只叮嘱他:“路上注意安全。”
所以程延林打开门,看到的就是一脸笑容,抱着保温盒的严拓。
他顿了一秒,才问:“你怎么来了?”
因为已经洗过澡,严拓一头黑发柔顺地搭在额前,面颊白皙,圆润乌黑的眼珠在笑容下变得亮晶晶的。
“来表现一下追人的决心。”他举了举保温盒,“你不是说没人管吗,所以我来给你送温暖啦。”
程延林侧身让严拓进去,在餐桌上打开保温盒,热腾腾的香味立刻飘出来。
严拓扭头看了看,问他:“小家伙呢?”
“睡了。”程延林说。
“那他可没口福了。”严拓去厨房找出筷子和碗,让程延林赶紧尝尝他的手艺。
“你的手艺?”
“......我和我妈的手艺。”严拓还尚存一点良心,没有全说成自己的功劳。
程延林打开一瓶红酒,配着吃了口牛尾,对满脸都写着求表扬的严拓说:“很好吃。”
“真的吗?”
“嗯。”
怕吵醒房间里睡觉的小家伙,严拓不敢大声说话,只轻轻笑着。
程延林看着他,喉结动了动,拿起酒杯喝下剩下的半杯红酒。
吃剩的牛尾享有和汉堡一样的待遇,通通收进冰箱冷藏格里。
严拓走出来,看了眼时间,小声说:“都这么晚了啊。”
程延林扯纸巾擦手上洗碗沾到的水珠,微微垂着头没接话。
“也不知道这个时间能不能打到车。”严拓很是苦恼地看了眼窗外的黑夜。
“晚上在这里睡吧,别回去了。”程延林说。
严拓绷紧嘴角,语气犹豫:“这样是不是太打扰你了?”
程延林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那我帮你打车?”
“我还是就睡这里好了。”严拓立刻决定。
程延林笑了下,分配道:“你和小家伙睡房间。”
“那你呢?”
“沙发。”
严拓看了眼客厅不算特别大的沙发,走过去坐下,主动说:“还是我睡沙发吧。”
他伸手按了按沙发,评价道:“还挺软的。”
“不用。”
程延林从房间拿出枕头和毯子,扔到沙发上,让他去房间里睡觉。
严拓仰头看他,没说话。
“怎么了?”程延林问。
严拓还是没说话,突然伸手拽了下程延林的手腕。
因为喝了红酒的关系,程延林身上掺杂着沐浴露的香气和淡淡的酒气,几乎不用怎么费力就能闻到。
严拓认为现在的氛围很暧昧,虽然可能只是他单方面认为,但两个男人在深夜独处,这件事本身就很暧昧才对吧。
所以他不由自主有些别的想法。
有想法还不够,得行动。
于是他倾身靠过去,在离程延林只有不到五公分的距离被手指抵住了额头。
“你干什么?”程延林问他。
“亲你。”
“禁止。”
程延林一点情面不留,只用两根手指就推开了他。
严拓心又碎了。
这次不是一块块,而是碎成了渣,捡都捡不起来的那种。
“为什么推开我?”他委屈极了。
程延林弹了下他的脑门:“不许耍流氓。”
严拓根本无法接受,又伤心又丢人,双手捂着脑门转身埋在沙发里。
程延林拍拍他的后脑勺,和拍小侄子一样的手法,说:“不早了,快去睡觉。”
严拓最终还是被赶回房间,门被无情关上,就像程延林那颗冰冷的心。
他在黑暗中睁圆眼睛,旁边躺着毫无睡姿的侄子,满心苦涩。
第二天因为程延林不去公司,所以只有严拓自己早起。
出门前他被侄子一个劲追问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床上呀。
严拓说坐穿梭机来的。
侄子哇了一声,眼睛发亮,说你好厉害。
严拓点点头,那是。
侄子又问下次能不能带他一起坐穿梭机?
严拓说得看你表现。
程延林听不下去了,把侄子扔进卫生间里刷牙,送严拓到门口。
“拜拜。”
“拜拜。”
这次很利落果断,因为严拓快迟到了。
迟到会扣全勤奖。
之后几天严拓又没见到程延林了,不知道是不是他那晚的行为过于唐突,导致程延林连带着他的人一起全部禁止。
如果是也太小气了。
不就亲一下,又没亲到。
严拓愤愤地上班,愤愤地去楼上和双安打贪吃蛇,愤愤地下班回家。
然后在一周后接到程延林的电话。
起因是烦人的小崽子终于要走了,但他不知犯什么毛病,临走前非说要严拓来送他,不然就不肯走,因为这个已经哭闹了一个多小时了。
程延林被他哭得一点脾气没有,只能给严拓打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过来一趟。
当然有。
严拓挂了电话迅速打车过去,程延林给他开门,只开了一条门缝就能听到里面传出幼童刺耳尖锐的哭声。
程延林看起来疲惫极了,抬手捏了捏眉心,眼里全是无奈。
他转过身对嚎哭不止的侄子说:“别哭了,你小伙伴到了,来看看。”
侄子转过头,看到严拓的瞬间立刻止住哭啼,不禁让人怀疑刚刚哭出来的动静都是装的。
但他脸上确实挂着硕大的泪珠,眼角也红红的,从地上爬起来跑过去抱住严拓:“哥哥!”
“叫叔叔。”程延林指正他。
“为什么?”侄子抱着严拓的大腿,嗓音因哭太久而沙哑,边说还边打了个哭嗝,“他,他是哥哥呀。”
严拓弯腰把侄子抱在怀里,擦拭掉脸上的泪水,哄他说:“因为我是你叔叔的朋友,所以不能叫我哥哥。”
侄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程延林,童声童语说:“可是你没有叔叔这么老。”
“你给我下来。”程延林拽他的后衣领。
“不!”侄子把头埋起来,一双细胳膊紧紧环住严拓的脖子。
严拓忍俊不禁,摸了摸侄子的脑袋:“叫哥哥就叫哥哥吧。”
飞机两个小时后起飞,严拓只停留了一会儿就跟着坐车去机场。
路上侄子一直哥哥长哥哥短,对他说下次来还找他玩,让他再带他去吃汉堡王。
严拓说好。
侄子说还要去游乐园玩。
严拓说好。
还要带他去坐穿梭机。
严拓侧头看了眼程延林,笑着说好。
到了机场,程延林给侄子挂上无陪伴儿童的牌子,把他交给机场工作人员,就这么送走了烦人精。
出来的时候,程延林一身轻松,像甩掉了千斤重担。他心情很好地对严拓说:“我送你回去。”
“只送我回去吗?”严拓问。
“那还要干什么?”
“不请我吃个饭什么的吗。”
程延林开车门的手顿了下,转头看他:“你还没有吃饭?”
“......吃了。”
不好意思忘了。
程延林露出无奈的表情。
“好吧。”严拓只能说。
因为前几天才被禁止警告过,回去的路上严拓没说流氓的话,也没做流氓的事。
程延林把他送到小区门口,说了拜拜后,他看着车离自己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
在原地站了几秒,严拓默默想这个男人好难追。
晚上严拓做了个梦,要说梦也不算梦,因为实在太真实了。
他被医院熟悉的起床铃叫醒,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一成不变的天花板。
没有任何新意。
临床已经有病人起床,坐在床边拿着饭盒等放饭,再过五分钟,他就会开始拿饭盒敲桌子,直到护士过来告诉他可以打饭了才会停止。
严拓没有从床上坐起来,因为前一天的行为,他的手脚都被软皮带绑着,虽然不至于完全动弹不得,但却无法离开病床。
早饭开始前,护士过来解开了他的手脚,叮嘱他不可以再乱来。
严拓自然是不会给出回应的。
他拒绝吃早饭,但拒绝不了吃药,护士会看着他吃下去。
到了下午,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又来看他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肿得像核桃一样,很丑。
画面一转,严拓坐在飞机上,旁边还是坐着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但他知道女人是谁了,是他妈妈。
他们回了家,在严妈掏钥匙开门时,他突然看向对面的房门。
严妈问他怎么了。
他说不出来,想了想,问对面住的人是谁。
住了一对夫妻,你不记得了吗?
是吗。
严拓好像有点印象。
那对夫妻人很和善,经常会给他们送吃的。
进了家门,房子里的一切都没变,因为许久未住过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
严妈放下东西就开始大扫除,把所有家具都擦了一遍,能洗的全洗了。
严拓躺在换了全新床品的躺上,只感觉很陌生。
可能是太久没回来了。
有一年?
不适应也正常。
晚上严妈做了一桌丰富的菜,对门的夫妻可能听到动静,过来敲了门,满脸笑容地欢迎他们回来,并送了一盘水果。
严妈笑着跟他们说话,严拓站在后面,心中的不安和怪异愈加明显。
忽地,他问夫妻:“你们不是出国了吗?”
夫妻愣了下,视线看向他。严妈也转过头看他。
“你们的儿子不是把你们接到国外了吗?”
严拓问他们。
世界忽然变得安静下来。
眼前人的面孔变得模糊,不论是中年夫妻还是严妈,都在一刹那变得不真实起来。
“你说什么呢,拓拓,他们不是一直都住在这里吗?”严妈的声音听起来很生硬。
“不对。”严拓摇摇头。
可哪里不对,他却说不上来。
“什么不对?”严妈问。
“我不知道。”
“什么不对?”严妈还是问。
“我说了我不知道。”
“什么不对?”严妈依旧在问。
严拓闭眼捂住耳朵,崩溃地嘶吼道:“我说了我不知道!”
等他睁开眼,周围却没有人。
他孤零零站在原地,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不论是严妈还是中年夫妻都消失了。
梦就到这里。
严拓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漆黑一片,等视线逐渐恢复,才看清自己躺在房间的床上。
胸膛下的心脏在剧烈跳动,似乎将梦中无尽的恐惧带了出来,久久不能平息。
前几秒他的大脑都是混乱的,即便慢慢意识到自己做了噩梦,却还是浑身僵硬头皮发麻。
他颤抖着手在床上摸手机,点亮屏幕看到和程延林的聊天框才重重松了口气。
幸好,这只是梦。
但这真的只是梦吗?
他真的认识程延林吗,或者说,程延林真的是真实存在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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